随着“人肉搜索”引擎的开启,网民不仅查出我戴过劳力士,还曾戴过江诗丹顿、尊皇和帝陀等名表,而且抽的天价香烟大圣.帝王是大圣集团的走私烟。于是不少网民对大圣集团齐胖子进行了“人肉搜索”,其结果更是让我心惊肉跳,不仅将齐胖子走私的老底翻个底朝天,而且矛头直指东州市市长梁宇宙是大圣集团的保护伞。
事情闹大了,我深知具有中国特色的“人肉搜索”的力量,怕是美国联邦调查局也要相形见绌。近三四亿网民总动员,犹如洪水猛兽,不仅侦察能力超强、破案神速,而且具有穷追不舍、挖地三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怪不得一大早,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我现在等于被网民扒光了在网上展览,看着那些连我祖宗八代都不放过的极其恶毒的谩骂,我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一切都是杨妮儿那个小妖精干的,我真想操起电话臭骂她一顿,可是我不敢开手机,此时我房间的座机也响个不停,我头都大了,看了看时间,该去首都机场接齐胖子了。我心想,见了齐胖子再想办法吧。
没想到,刚走进电梯,就见大堂内几十个记者正围着主任助理邓英和宋礼嚷嚷着要见我,吓得我又赶紧钻进电梯,上到二层,然后又从安全通道走后门溜出北京花园。去首都机场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后怕,这要是让记者围住,就等于羊入虎口了。
齐胖子这次进京让我很吃惊,不仅带着老婆,还带着龙凤双胞胎儿女,两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欢蹦乱跳的。我认识齐胖子好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带老婆孩子进过京,以前张晶晶在时,大多是带着她。
一见面齐胖子就向我解释:“两个孩子没来过北京,非嚷嚷着要来,刚好你弟妹明天过生日,我就带她们来了。”
我连忙祝齐胖子的老婆生日快乐,声称明天一定给弟妹好好过生日。由于齐胖子的老婆、孩子在车上,一路上我们只是闲聊了一些琐事,根本没谈眼前的困境。齐胖子来之前,自己定了长城饭店,我也怕被习海涛等人盯上,没敢让他住北京花园。
一番安顿之后,已经临近中午了,由于齐胖子带了老婆、孩子,我不得不表示表示,便问两个孩子爱吃什么?男孩说爱吃麦当劳,女孩说爱吃肯德基。我一听就被逗笑了,齐胖子的老婆说,两个孩子都爱吃韩国菜。我笑着说,正好,这里离燕莎商城很近,去吃萨拉伯尔吧。两个孩子都高兴地拍起手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陆小雅的号码,心里便一阵发紧,因为陆小雅自从嫁给国部长后,很少给我打电话,突然打来电话,必有十分要紧的事,我便赶紧接听。
我开口便说:“你好,小雅!”是想提示齐胖子这个电话很重要,齐胖子一听是陆小雅打来电话,顿时警觉起来,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陆小雅声音很忧虑地问:“丁哥,我刚才给齐天打电话一直关机,我就给高严打电话问他在哪儿,说是进京了,你和齐天是不是在一起?”
我平静地说:“对,我刚从机场接到他,住进长城饭店了。”
陆小雅压低声音说:“那好,你和齐天到湾仔茶餐厅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电话里不便说。”
陆小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赶紧把陆小雅的话复述给齐胖子,齐胖子听罢,让老婆孩子就在长城饭店中餐厅吃饭,千万别离开饭店,然后催促我快点走。
湾仔茶餐厅在使馆区内,我们开车没多久就到了。我和齐胖子各怀心腹事地走进茶餐厅,发现陆小雅还没有到,便随便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
齐胖子忧心忡忡地问:“丁哥,你估计小雅找我们会是什么事?”
我焦虑地说:“怕是听到什么重要信息了。”
齐胖子担心地说:“该不会与咱们走私有关吧?”
我心神不宁地说:“先别急,等小雅来了就知道了。”
我话音刚落,陆小雅衣着华丽地走进来,分别和我、齐胖子打了招呼后,香气怡人地坐在了我身边。我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
陆小雅定了定神,又呷了一口茶,压低声音说:“我老公让我务必找到你们,他说上边成立专案组了,这一两天就会去东州,主要是查大圣集团走私的事,这次行动来势凶猛,表面上是冲大圣集团去的,但实际是冲着梁市长来的。我老公建议齐天赶紧出去躲一躲,躲得越远越好,否则肯定牵连梁市长。”
齐胖子惊恐地问:“小雅,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躲出去,他们就不会对梁市长怎么样?”
陆小雅未置可否地说:“不仅仅是为了梁市长,齐天,这也是很多人的意思。这次行动非同一般,据我老公说,中纪委、海关总署和最高人民检察院同时接到一份内容详实的举报,这份举报材料反映的问题非常具体,哪一日、哪一月、哪一年,一共有多少艘什么名字的走私船,走私船停靠在什么码头,船上装载的是什么货物,而且还有非常具体的数字,海关总署的领导看了非常震惊,立即将材料送给了中纪委和监察部,刚好中纪委、监察部领导会同最高人民检察院领导也在研究这份举报材料,几家领导开了碰头会后,决定立即向中南海汇报,中央领导听了汇报后非常重视,立即指示由中纪委、监察部、海关总署三家抽调精干人员迅速成立专案组。现在专案组随时都可能突袭东州,丁哥,你赶紧帮齐天出境,我老公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小雅说完匆匆离去,我和齐胖子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最后齐胖子执拗地说:“丁哥,我不走,我一走,我那一大摊子事业怎么办?再说了,咱们交了那么多京城大员,我就不信没有一个讲义气的。”
我深知国部长与梁市长、齐胖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陆小雅今天冒险通风报信,表面上是为了齐天、梁宇宙和我,实际上是为了保他们自己,说实话,如果陆小雅说的是真的,我从骨子里希望齐胖子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这样可以救很多人,当然也包括我。尽管这是一种侥幸心理,但此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齐胖子似乎根本没有准备,但是他把老婆孩子都带在身边的举动,似乎又表明他已经有所准备。为了一探究竟,我沮丧地说:“兄弟,你得走,保命要紧。让我看,去哪儿也不如去美国,只是走得这么急,签证是个大问题啊!”
齐胖子不紧不慢地说:“签证根本不算个问题,往拉斯维加斯存一百万美金,签证立即就下来。”
我惊异地问:“这怎么可能呢?”
齐胖子胸有成竹地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往拉斯维加斯任何一家银行存一百万美金,不仅签证立即下来,而且入住赌城的任何一家酒店都不用花钱。”
既然齐胖子说的这么有把握,我判定他已经拿到签证了,而且已经做好了全家逃亡的准备。但是我仍然佯装兴奋地说:“兄弟,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办啊!”
齐胖子哭丧着脸说:“丁哥,我怕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相信齐胖子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他即使逃出去了,也只能落得个亡命天涯的命运,这么一想,我也伤感起来。动情地抱了抱齐胖子滚圆的肩膀说:“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赶紧走吧,你不为自己想,还应该为老婆孩子想一想,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我这么一说,齐胖子的眼圈顿时红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丁哥,你不用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心,好好想一想。”
当我忧心忡忡地走出湾仔茶餐厅时,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我和齐胖子的生死决别。
十八
当天晚上我打齐胖子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离没离开北京,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也可能是这两天连着急带上火的,我感觉全身不舒服,回到宿舍量了一下体温,三十七度五,有点发烧,我要了一碗面条,胡乱吃了,倒头便睡,却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像演电视剧一样,一集一集地连绵不断,每一集都少不了杨妮儿那个小妖精的表演。
此时此刻,仿佛杨妮儿就坐在我的对面,手里端着一只玻璃杯,杯子里的红葡萄酒在灯光的辉映下晶莹剔透,她一脸媚笑地望着我,然后轻呷了一口红酒,缓缓起身,扭动着让人心痒的屁股走过来,向我抛了个媚眼,突然猛地将杯中酒泼在我僵死的脸上,我顿时一激灵,刚要发作,小妖精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小妖精得意的笑声。
我被这笑声警醒,发现床头柜上的电话正响个不停,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半夜三点钟了,谁会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我昏昏沉沉地拿起电话,竟然是高严的声音:“丁哥,出事了!”
我顿时惊坐起来问:“出什么事了?”
高严压低声音说:“丁哥,中纪委专案组正在突袭大圣集团,有四五十个武警将大圣集团包围了,整个东州市重要路口都被武警封锁了,连梁市长都没有通知,他们一定是冲齐胖子来的,齐胖子和你在一起吗?”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么快就动手了,幸亏齐胖子提前做了准备,我深知这个电话是梁市长让高严打的,目的就是探一探齐胖子是否脱身,把准了高严的脉,我用安抚的语气说:“应该出境了吧。”
高严将信将疑地问:“你确定?”
我犹豫了一下说:“傍晚时就打不通他的手机了,估计是已经在飞机上了!”
高严舒了一口气说:“但愿这小子脱身了,不然会有很多人跟着倒霉的。”
挂断电话,我无心再睡,便试着拨通了铁长城的手机,铁长城一看是我的手机号,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他,开口便说:“则成,齐天已经脱身了,飞机起飞前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
我试探地问:“刚才专案组突袭大圣集团,你没有参加?”
铁长城情绪低落地说:“没有,他们根本没有通知我,”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则成,咱们都好自为之吧。”
按程序,专案组理应通知梁市长和铁关长配合的,但是这两个重量级的人物都没有得到通知,说明专案组根本不信任这两个人,这不是个好兆头。
大约早晨六点钟,我接到周中原打来的电话,他紧张兮兮地告诉我,昨晚专案组突袭大圣集团一无所获,齐胖子跑了,现在正扩大抓捕范围,整个清江省的出境关口重兵云集,看架势要出大事!
我用侥幸的口气说:“老周,瞧把你紧张的,实话告诉你,齐胖子已经出境了,专案组是冲齐胖子去的,抓不到齐胖子能出什么大事?”
周中原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便惴惴不安地挂断电话。我知道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为了及时得到消息,我到餐厅简单吃了早餐后,直接去了办公室,一上午我都没离开办公室,除了喝茶抽烟看报纸,我什么也没干,我以为会有人向我通风报信,我迫切需要掌握专案组的一举一动,但是一上午却一个电话也没接到,平时响个不停的手机和办公电话仿佛欠费停机了一样,办公室静得让人心里发瘆,中午很快就过去了,我由于心神不宁一点食欲也没有,午饭根本没去吃。
下午两点钟,有人敲我的办公室,我控制住不安的情绪,喊了声:“请进!”门开了,习海涛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我的对面,不怀好意地说:“头儿,我来是想告诉你个坏消息,铁长城出事了。”
尽管我心里一阵惊恐,但还是故作镇静地问:“昨天晚上还和我通电话呢,能出什么事?”
习海涛得意地说:“今天上午被中纪委专案组双规了。”
我吃惊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呢?”
习海涛淡然一笑说:“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你把齐胖子放跑了,就万事大吉了?难道你忘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习海涛显然是来奚落我的,我强压着怒火和惊恐质问道:“习海涛,你这是什么意思?落井下石吗?”
习海涛收起笑容说:“头儿,你别激动嘛!不光是你,向齐胖子通风报信的大有人在,你们以为,只要专案组抓不到齐胖子,什么事都好办,以为没有齐胖子开口,死无对证,谁拿你们也没办法,依我看,你们是如意算盘拨错了珠子,铁长城被双规了,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头儿,你冒死放了齐胖子,步铁长城的后尘,怕也是迟早的事,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吧!”
“你……”我被习海涛气得说不出话来,习海涛却洋洋自得地向我罢了摆手,“拜拜了,头儿!”然后扬长而去。
这个狗日的,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我气呼呼地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十几圈,也没能平息心中的怒火,都说困兽犹斗,我却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
一连几天,不断地有东州官员被双规的消息传来,我越听这些消息,心里越发毛,好在梁市长这棵大树还在,这是我心里略感安慰的唯一理由,只要梁市长这艘大船不翻,我这个驻京办主任就不会有事。
为了确认梁市长确实没事,我每天都和那顶顶通个电话,每次那顶顶都信心十足地告诉我,她求五台山的师傅给梁市长算过,梁市长不仅官运亨通,而且可以进京为官,她师傅还说,尽管东州这场风暴来势凶猛,但也不过是外强中干,水过地皮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国部长、官部长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呀!那顶顶的话犹如精神安慰剂,每次我和她通完话,都觉得心神安宁不少。那顶顶毕竟是梁市长的心上人,我坚信他们之间每天都通信息,既然那顶顶如此泰然,说明梁市长有能力摆平这场劫难。
直到昨天,我打了一天那顶顶的手机,一直响,但没人接听,我内心的惊恐徒然升腾起来,我在驻京办主任岗位上混了这么多年,深知一个人的手机一打就通,但就是没人接意味着什么,只有被专案组控制起来的人,手机才只响没人接。为了验证我的判断,我用公用电话又试了两天,还是只响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