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驻京办主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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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心中的驻京办(9)

晚上梁市长参加完婚礼,兴致颇为高涨,把我和齐胖子、高严叫到皇帝套房,非要打麻将,皇帝套房内有一幅非常别致的油画,挂在客厅内,画中有几个裸体女人在打麻将,在我印象里,梁市长似乎对艺术并不太感兴趣,也可能是刚参加完婚礼的缘故,他一边和大家洗牌,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墙上的油画问:“则成,你一直自吹北京花园的皇帝套房比北京饭店的皇帝套房档次高,依我看高就高在艺术水准上,就拿这幅油画来说吧,政治寓意非常深刻,恐怕只有有心人才能领悟啊。今天咱们打破常规,不再摸牌选东家,咱们就说说这幅油画的政治寓意,谁说的到位,谁做东,怎么样?”

高严听罢跃跃欲试地说:“麻将代表规则,画中后背纹着凤凰的女子,开了一个东风明扛,显然代表规则,她左边的女子明显有些不规则的小动作,显然代表显规则,她右边的女子少抓了一张牌,在麻将中被叫做‘相公’、‘配打’,显然对游戏规则不了解,因此难免失手,等于迷失在规则中,至于她对面的女子,是唯一不裸体的,代表的是元规则。”

我不解地问:“什么是元规则?”

高严得意地说:“当然是决定规则的规则。”

齐胖子不以为然地说:“高严,你的解释太牵强,画中还有一位进城打工的农村姑娘代表什么规则?没法解释吧?让我说打麻将的四个女人代表四种类型的企业,画中后背纹着凤凰的女子,开了一个东风明扛,显然代表正在崛起的私营企业,她左边的女子明显有些不规则的小动作,显然代表小商小贩,她右边的女子少抓了一张牌,说明她还不熟悉中国的一套特殊的社会政治系统,躲在那里,信心全无,说明她代表外资企业,至于正对面的女子看那正襟危坐的架势,只能代表国有企业了。那个手握明晃晃的水果刀的打工妹,代表的是农民工和下层劳动者,他们是中国崛起的生力军,可是长久以来,却被忽视,被不公平对待,水果刀代表的就是正在他们心中滋长的仇富心理。这部分人是中国潜在的社会危机,而这种危机的根源是官本位体制造成的。”

怪不得齐胖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确实见解独特,不过我并不赞同,因为梁市长问的是政治寓意,并未问经济寓意,为了显示我比他们二人的见识高,用一副卖弄的语气说:“你们二位只盯着画中的女人,却忽视了一个细节,你们看画中左上角最隐暗的地方挂着一幅似是而非的风景画,一条河上有一座桥,有意思的是桥的形状很像是一顶乌纱,这就足以说明这幅油画看似几个女人搓麻将,实际寓意的是官场,河里有许多石头,当然代表摸着石头过河了。让我理解,这就是一副‘跑部钱进’图。画中后背纹着凤凰的女子,开了一个东风明扛,但她的手摸着脚,说明她手脚并不干净,当然代表那些利用不透明的转移支付凭空制造出一大块利益的国家各部委,她左边做小动作的女子代表正在‘跑部钱进’的市驻京办,她右边少抓了一张牌的女子,大家仔细观察一下她的姿态就会发现,她是趁其他人不注意正在和代表部委的女孩偷换牌。这正是换牌的瞬间,所以她桌上的牌少了一张。她代表的是正在‘跑部钱进’的省驻京办,而这一切恰恰被拿水果刀的小女孩看见了,小女孩的视线偷偷停留在正准备把牌偷偷塞给代表部委的女孩脸上。拿水果刀的小女孩根本不代表什么农民工,而是代表群众的眼睛、代表监督。至于正对面那位穿着衣服的女子代表的是企业驻京办,她的眼神说明她有出老千的嫌疑,在想办法钻潜规则的空子。梁市长,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梁市长点了一支烟若有所思地说:“你们仨说的都有道理,但是都和我想的不一样,其实四个女子代表中央政府、省政府、市政府和县政府四方的博弈,旁边拿水果刀的很像打工妹的小女孩代表的是群众利益。至于画中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则成的理解,我赞同。”

得到梁市长的夸奖,我心里暗自有几分得意,一般五星级酒店只有总统套,没有皇帝套,我觉得叫皇帝套更有中国味道,便别出心裁地将总统套改成皇帝套,就冲这个名,市里领导进京除夏书记外,大多都喜欢住驻京办的皇帝套。梁市长尤为喜欢。当初我主张把这幅《搓麻将的女人》挂在皇帝套的客厅内,许多人不同意,认为整体色泽灰暗阴郁,我却非常喜欢,因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并不感到压抑,我估计梁市长对这幅画琢磨得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概每次住进皇帝套都会思考这幅画,他之所以如此喜欢这幅画大概和我有同感。

我正胡思乱想着,高严胡诌道:“老板,依我看这幅画应该叫《污染》,打麻将的几个女人应该代表污染源,怪不得古人把女人比作祸水,画中的每个女人让人看了都想入非非,这本身就是一种污染,我们本来清清白白的,但看了这幅画就不清白了,每个人都成了被污染的一分子,就像喝了长江水似的,谁还能清白。”

齐胖子不解地问:“喝了长江水,怎么就不清白了?”

高严逗趣地说:“不是有那么一首诗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我在江头撒泡尿,君饮长江水。”高严这么一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想到高严正在呕吐的小和尚,我讥讽道:“高严,谁往江头撒尿都没事,但你不行,因为你撒的不是尿,简直就是病毒啊!”

齐胖子听了,笑得前仰后合,梁市长也一边笑一边说:“则成,这幅画上的几个女人能让我们几个大男人如此兴奋,这说明女人的力量不可小视啊!在国部长的婚礼上我就琢磨,娶了陆小雅这个媳妇,就等于多了国部长这个女婿,要想让国部长这样的人俯首帖耳,我们就得用美人计啊,可是我们不可能再碰上像国部长娶媳妇这么好的机会了,看到画上的几个女人,我深受启发,美可以让人愉悦,谁不喜欢美呀?东州驻京办若想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变成蜘蛛网上的丝线,就要在‘美’字上下功夫,前些日子政言师傅给我打电话,向我推荐邓英和宋礼,说他们是有佛缘的人,只可惜夏世东手伸的太长,让习海涛占了副主任的位置,我就跟市委组织部打招呼,出于工作需要,给驻京办多配些助理,男的助理有邓英和宋礼就行了,女助理除了白丽莎外,要多配几个,但不能在驻京办内部解决,要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聘,切实招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助理充实到驻京办攻关工作中来,而且学历不能低于大学本科。则成,这项工作你要抓紧做。”

应该说梁市长这个英明决定既点燃了我的生命之光,更点燃了我的欲望之火,要是没有这次招聘,我根本不可能认识杨妮儿,也不可能掉进她一手策划的桃色陷阱。她那妩媚可爱的神态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想到嘴里可以含着她那滚烫的耳垂,和她的吊带裙下面赤裸裸的身体,我在欲望勃发下的身体就开始僵硬。杨妮儿的一颦一笑都随时浮过我的脑海,她虽然突然消失了,但是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她像一只迷途的金丝雀一样,飞回我的怀抱,我会再一次抱住她那奶白的漂亮的充满活力的腿,一直从下面吻上去,吻到她那让人流连忘返的港湾。这是怎样一种诱惑,这种诱惑具有一种销魂夺魄、阴险狡黠的魅力,正是迷失在这种魅力中,我情愿将我情欲的权杖监禁在那小狐狸的美丽港湾中。当然这只是我此时的感悟,当时杨妮儿还没有出现,我当然还体会不到那种销魂的震颤。我知道每一次震颤,都会在我生命的肌体中注入一个蛀洞,我的恶就在这蛀洞中像病毒一样生长蔓延,我病了,我被欲望蒙住了眼睛。但我看得很清楚,小狐狸杨妮儿焗着一头赤褐色的头发,性感的嘴唇相当丰满,被褪色的牛仔裤包裹起来的臀部扭动起来就像蓝色的海浪轻轻地涌动,同样柔软光滑、袒露的脊梁,更是让我目睹一次,内心就惊惧地喜悦一次。这个杨妮儿,我的杨妮儿,即使与她缠绵销魂,我也无法让我空虚的灵魂吸尽她仙性的姿色,为我所独占。为此,我恨不得让灵魂再空虚些,好有更多的空间容纳她那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妩媚。然而,我的灵魂即使空虚到极限,也做不到虚怀若谷,最多是虚怀若肉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仅仅为了杨妮儿那双娇嫩纤巧或者干脆叫巧夺天工的趾甲上还残留着一点儿鲜红的趾甲油的顽皮淘气的脚,就足以让我为其牺牲一切了,何况是她那全身足以让人精神错乱的肉体!尽管我有驻京办主任般的狡猾,但是驻京办主任一旦精神错乱,他的全部聪明也只能是精神病人的聪明。杨妮儿已经成为我的彼岸了,自从我掉进她精心设计的桃色陷阱,我全部的追求都寄托给了理想的彼岸了。当然我并没有意识到理想的彼岸就是信念,谁会把女人当作信念,但是杨妮儿并不是女人,她是天使。将天使当作信念有什么错?只是每次见到这个像狐狸一样的天使,我的克劳泽的细胞就进入疯狂骚动之中,一丁点儿的压力就足以像火箭一样直入天堂。专案组领导,我之所以把我的真实感觉如此细腻地写出来,并不想奢望你们理解我,只是企求你们从人性的角度同情我,一个为爱而走火入魔的男人难道不值得同情吗?你们可能认为我不是一般的男人,我是驻京办主任,抵御诱惑的能力应该更强些,但是再强我也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肉体凡胎。我并不想为自己狡辩,起初我被双规时,感觉就像一条鱼被困在鱼缸中,你们就像是站在鱼缸外的观赏者,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因为负罪感促使我开始寻找自己的罪过了。我当然也会把我的寻找过程写在这里,其实我一直在这么做。

现在我和梁市长、齐胖子、高严的麻将还没有打完,闲谈中高严问梁市长杨厚德能判多少年,梁市长黑着脸说:“像杨厚德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应该重判。我已经跟专案组、市检察院和市法院打招呼了,不会低于二十年。”

齐胖子笑嘻嘻地说:“丁哥,我听说杨厚德的老婆没少来闹你,闹得你连办公室都不敢进,有这回事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再这么闹下去,杨厚德没下地狱,我该下地狱了。最让我恐惧的就是柳玉琴那双眼睛,那根本就不是人眼睛,而是鬼眼睛,射向我的目光简直就是鬼火,晚上一睡着,她那双像幽灵一样的眼睛就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拼命逃也逃不出她的目光。这几天我心脏老偷停,我去医院查了一下,大夫说我心肌缺血,妈的,都是柳玉琴那个婆娘吓的。”

梁市长接过话茬笑道:“噩梦就要结束了,案子一宣判,看她柳玉琴还闹谁去?她要是再来闹,你就给110打电话,实在不行,干脆送她去精神病院,不治一治她,她还真以为没王法了。”

听梁市长的口气,我相信他在梦中也一定梦见过柳玉琴,高严跟我说过,柳玉琴也去市政府找过梁市长,被市政府办公厅保卫处的工作人员给拦住了,但是柳玉琴是个杨三姐式的人物,为了救夫,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她曾不止一次地扬言,不还他丈夫清白,就死给我看!柳玉琴现在是急红了眼,唯一能做的只有死路一条了,真要是从市政府大楼或市长办公室的窗户跳下去,媒体一定哗然。到时候梁市长恐怕也不好收拾。

但是我被柳玉琴吓怕了,我曾经无数次在心里盼她快点死了,跳楼也好,出车祸也罢,总之只要永远在我眼前消失,我就找一个庙给她烧高香。否则我很有可能在睡梦中被我的灵魂谋杀掉。就是现在,一想起那段日子所做的噩梦,我面对稿纸也浑身发冷,我恨不得把纸揉成团,把一切揉成团,然后全部撕掉、烧掉,不留一点痕迹。这个可怕的醉醺醺的世界,人们不再靠空气呼吸,而是靠灰尘,以至于离不开灰尘,人们对空气没有一点免疫力。我恐惧睡眠,因为梦是一种现实,我一旦沉醉其中,便没有勇气将这篇自白一气呵成。我要澄清的东西太多了,但我苦于不能充分地表达!我的文字能力远没有我“跑部钱进”的能力强,甚至不如我“截访维稳”的能力。尽管我胸中风雷激荡,写出的文字却软弱无力。我也知道应该真正表达自己,但我的确没有能力迫使词语走投无路,就更不要说思想了!当然我的自白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你们看了,可以感受到我有罪的直觉,我正是凭着这种直觉组织词汇的。正是这种有罪的直觉告诉我,柳玉琴为了救丈夫,绝不会跟我善罢甘休的。

我的直觉相当准确,就在第二天早晨我准备送梁市长去首都机场,刚进皇帝套,高严正在为梁市长收拾东西,梁市长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我与齐胖子闲聊,有人按门铃,我起身开了门,柳玉琴一把推开我闯了进来,她径直走到梁市长面前,用死人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市长,从牙缝儿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梁宇宙,还我丈夫清白!”

齐胖子连忙站起身不知所措地说:“柳玉琴,你想干什么?”

柳玉琴望了一眼开了半扇的落地窗,平静地说:“齐胖子,别以为你勾结建筑商,以我丈夫的名字存了一百万,就能抹杀我丈夫的清白,东州人谁不知道,你仗着梁宇宙这个保护伞,和丁则成沆瀣一气,干尽了伤天害理之事,梁宇宙,你身为一市之长,出差竟住一宿六千美金的皇帝套,还污蔑我丈夫不廉洁,今天我就让世人都知道,东州市市长是个什么货色!”说完,柳玉琴猛一转身向落地窗奔去。

我下意识地高喊:“高严,快拦住她!”

还未等高严反应过来,柳玉琴纵身跳了出去,天啊,皇帝套在北京花园的二十三层,柳玉琴一头撞出去,还不跟伽利略在比萨斜塔做自由落体试验一样,摔成意大利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