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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红鞋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叫卡伦,长得漂亮可爱。因为家穷,她夏天总是赤着脚走路,冬天穿着一双大木鞋,把脚背都磨得红红的。村中住着一位做鞋的老妈妈。她要做双鞋子给那个小姑娘穿。在她母亲安葬那天,她得到了一双红鞋,她第一次穿上。出殡哀伤是不适宜穿这种鞋的,可是她又没有别的鞋可穿。于是,她把光脚板伸进鞋里,跟在草棺材后面。

忽然,一辆很大的旧车子驶来了,里面坐着一位高大的老夫人,她很为小姑娘难过,就对牧师说:“把小姑娘给我吧,我会对她好的!”

卡伦以为是因为那双红鞋的缘故,但那位老夫人却说这双鞋子很糟糕。鞋子被烧掉了,卡伦得到了干净、整洁的衣服,还学着读书认字、学缝纫。人们都说她很可爱,但镜子却说:“你不仅可爱,而且漂亮。”

有一次,皇后带着小公主在全国旅行。人们都去一睹她们的风采,卡伦也去了。小公主穿着洁白的衣服和一双漂亮的红色上等山羊皮做的鞋。世界上再没有比红鞋更好的东西了!

卡伦已经到了行坚信礼的年龄了,老夫人带她去买新衣服和新鞋。在鞋匠的玻璃橱柜里面装着美丽的鞋和锃亮的靴子,漂亮极了。鞋子中有一双红色的,就跟公主穿的那双一样,真是美极了!

“一定是真皮的!”老夫人说。鞋很合脚,就买了下来。可是老夫人眼神不好,她并不知道鞋是红色的,她绝不会让卡伦穿着红鞋去参加坚信仪式,可是她穿着去了。

教堂里所有的人都瞅着她的脚,她觉得连墓碑上的像都把眼睛盯在她的脚上。牧师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宣讲对上帝的誓愿,说她应该做一个伟大的基督徒时,她心中想的也只是这双鞋。老夫人从大家那里听说鞋子是红色的时,她说以后卡伦再去教堂一定要穿黑鞋,即使是旧的也得穿。

下一个星期日是领圣餐的日子。卡伦看了看黑鞋,又看了看红鞋,她穿上了红鞋。那天阳光明媚,卡伦和老夫人沿着稻田的小道走着。教堂门口有一个老兵,他留着奇怪的长红胡须,问老夫人他是不是可以为她把鞋擦干净,卡伦也把她的小脚伸了出来。“多么漂亮的跳舞鞋!”老兵说。老夫人给了他一文小钱,就和卡伦走进教堂了。

教堂里面所有的人都瞧着卡伦的红鞋。卡伦在圣坛前跪下,把圣餐杯放在嘴前时,她心中只想着这双红鞋,她忘了对上帝祷告。

仪式结束后,老夫人上了马车。在卡伦举起了脚要跟着上车时,紧靠他们的那个老兵说:“瞧,多漂亮的跳舞鞋!”

卡伦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可是双脚怎么也停不下来,就好像那鞋子有一种力量控制了双脚。马车夫不得不把她抱进车子,但是脚还是不停地跳,最后他们只得把她的鞋脱掉,这双脚才安静下来。

回家后,鞋子被放进柜子里,卡伦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它。老夫人病倒了,人们说她好不了了。她需要很好地照料,卡伦是最合适的人。可是城里有一个盛大的舞会,卡伦也接到了邀请。不管怎么说老夫人是不会好的了,她看看那双红鞋,觉得这也没有什么罪过,于是她就去参加舞会,开始跳起舞来。

可是,她要往右边跳时,鞋子却要往左边跳,她要往上边跳时,鞋子却要往下边跳,顺着台阶,穿过大街,跳出了城,一直跳进黑暗的树林。树梢上面发出了亮光,那个长着红胡须的老兵坐在上面点着头,说:“瞧,多漂亮的跳舞鞋啊!”

她吓坏了,想脱鞋,但是脱不下来,鞋牢牢地套在了她的脚上。她不停地跳着,跳进了敞开着的教堂的坟园,那里没人理她。在她跳往敞开着的教堂门口时,她看到一个穿着白长衣、长着翅膀的天使,天使面色沉重、严肃,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宽剑。

“你必须跳舞!一直跳到你变得苍白冰凉、皮肤缩抽得像一副骨架。你得挨家挨户到有傲慢虚荣的孩子的地方,你要敲门,让他们听到你,害怕你。你必须跳。”天使说。

“宽恕我吧!”卡伦大喊,但是她没有听到天使的回答,鞋子拖着她跳出了门,跳进了田野,穿过大街和小巷,她一直跳着。

一天清早,她跳着经过一座她很熟悉的房子时,里面传出唱赞美诗的声音,人们抬了一口棺材出来,她知道老夫人逝去了。她觉得自己被所有的人遗弃了,遭到上帝的天使惩罚了。

她不得不在漆黑的夜里跳。鞋子拖着她跳过荆棘,跳过野蔷薇丛,她跳过荒野,跳到一所孤寂的小屋面前。这里面住着刽子手,她用手指头敲着窗子,说:“出来吧!我进不去,因为我在跳舞!”

刽子手说:“我是专砍坏人的头的,我感觉到我的斧子在震动了!”

“别砍头,那样我就不能赎我的罪过了!把我穿着红鞋的脚砍掉吧!”卡伦说。她把自己的罪过讲述了一遍,刽子手把穿着红鞋的双脚砍了下来,鞋子拖着那一双小脚跳进树林中去了。刽子手为她做了一对木腿和一副拐杖,教她唱忏悔歌和赞美诗。她吻了吻握斧子的那双手,穿过荒野走了。

“我受够了那双红鞋的罪了。我要到教堂去,让大家看到我!”于是她朝教堂大门走去。

但是当她到达教堂时,那双红鞋在她的面前跳着,她吓得转身走了。

整整一个星期她都非常悲伤。星期日,她想:“我受够了罪,我也奋斗够了!我觉得我和在教堂里面跪着的大多数人已经一样好了!”但是还没有走到教堂院子的大门,她又看见那双红鞋在她的前面跳着,她再次逃回来,在心中忏悔着她的罪恶。

她到牧师家去请求收留她做一个佣人,她没有提工钱的事,只求能和善良的人在一起。牧师的妻子收留了她。她很勤快,想事很周到。晚间她静静地听牧师高声朗读圣经。星期天又到了,牧师一家都去了教堂。她眼里充满了泪水,伤心地望了望她的拐杖。其他人都去听上帝的训谕去了,她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她拿上她的赞美诗集坐着,用虔诚的心读着书中的话,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说:“上帝,救救我吧!”

突然,上帝的使者身着白袍(那天夜晚她在教堂门口看见的那位)手拿一枝长满了玫瑰花的绿枝站在她面前。他用枝子在屋顶上碰了碰,屋顶便高高地升了上去一颗金星出现了。他碰了碰墙壁,四周延伸开来。她看到了正在演奏着音乐的风琴,看到了牧师和牧师夫人的画像。人们都坐在装饰过的凳子上,唱着赞美诗。教堂自身走到家里来了,走到这可怜的小姑娘跟前来了,或者是她到教堂了。她坐在他们中间,当他们唱完赞美诗抬起头时,有人对她说:“你来了,很好。”

“上帝宽恕了我!”她说。

风琴在鸣奏着,唱诗班的童声是那么动听,卡伦的心中充满了阳光、和平和欢乐,她的魂灵乘着阳光飞向了天堂,没人再问起那双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