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老者一言不发,默默的转身走到了石屋中。白天子看着这老头的背影不满道:“干嘛留下他,这老头子最是讨厌了”
李道玄默默望着那走入石屋的老头,淡淡说道:“不,在我看来,他却是最值得信任的。”
除了龟兹老者和那瘦弱胡人,其他西域人如蒙大赦,狼狈的向着楼兰西方逃走了,他们所去的位置正是阳关方向。李道玄抬头看了一眼,不禁露出了冷笑,在他看来西方阳关之位上,天盘带赤星凶兆,地盘笼地狱收鬼局,那可是死地,恐怕这些人是要去送死了。
白天子此时完全听从李道玄的话,很是自在的笑道:“李道玄,你要去哪里,我一定跟着你。”李道玄没有理会她,转身望着萧眉织:“萧姑娘,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道玄身在局中,吾所在之地便为死地,为萧姑娘安全计,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萧眉织眉头一挑,她往日都是安静沉稳的模样儿,此时却罕见的露出了冷笑:“怎么,李公子要赶我走了,您老人家难道忘了还在冥界之中的几位姐姐。是谁当日信誓旦旦要找到冥神,打开冥界之门救自己的爱人呢?”她语含讽刺,但李道玄却十分坚定的点点头:“当然要去冥界救出小蛮和师父她们。”
他说着俯下身子,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圈,然后在圆圈之内画了几个符号,萧眉织低头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李道玄画完这个完美的圆后,伸手拾起几个石子,放到了圈中的符号上,口中解释道:“如果说现在整个局势就是这个圆圈的话,那吾就是这圈中被困的石子。”
他说着手指一枚最小的石子。随着李道玄的动作,整个圆圈开始震动起来,震动之中那圈中的其他大石子都在跳动着砸向了代表李道玄自己的小石子。
李道玄手指地面淡淡说道:“这便是局势的发展,如果我直接去北落荒原找那冥神,便如这石子一般,被其他各方势力打压挤砸,纵是打开了冥界之门,恐怕也保护不了她们,最后反而带着她们受累。”
萧眉织看着那圆圈中的小石子已被其他石头砸的有些裂纹了。下意识的点点头,李道玄说得不错,如今仙魔两大势力,还有大唐等俗世势力,都在追杀李道玄,就像这些大石子砸着那小石头一般。
李道玄见萧眉织点头,便伸手将那圆圈中的小石子按到了大地之下,包裹在一团泥沙中。此时任凭其他石子跳的再高,砸的再深,也是再难撼动那稳固的小石子。
萧眉织看着这场景若有所悟,李道玄缓缓道:“但如果我先建立一个自己的安全势力,就如这小石子镶嵌在了大地之中,有了自己的根基,那么任凭其他石子来犯,便也能有转圜之地,萧姑娘,你以为如何。”
萧眉织不是蠢人,李道玄还未说完,她就完全明白了。虽然对于李道玄如今的变化她还是接受不了,但这个男人说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有理。
萧眉织无奈的看了李道玄一眼,忍不住问道:“那公子想要在哪里建立自己的安全势力?如今大唐是去不了了。逻些虽然有黛云公主在,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北落荒原那更是不成啊。”
李道玄终于露出了笑意,身心俱在天地人三盘变化中的他,伸手拂过四周的大地:“萧姑娘,你不觉得这楼兰古城,却是完美的一个地方么。”
一直被冷落的白天子此时忍不住走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李道玄,我可以帮你,张天赐的西汉金山国,选的就是这楼兰为根基,然后吞并西域。只要你愿意,西汉金山国立刻便能建起,到时你就是金山国主。”
李道玄转头玩味的看着白天子,被他这带着银光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的白天子还是倔强的挺起了胸膛。李道玄心念中将目前的局势再三推算,最后缓缓道:“西汉金山国可以建起,但我不做国主。既然是白衣张家的金山国,自然由白姑娘为主。”
萧眉织在旁淡淡的插口道:“是白公子。”李道玄默默看了一眼白天子,摇头道:“白姑娘,你为金山国主,便省去了很多麻烦。虽然现在咱们没人没钱,但楼兰之地便是咱们最大的财富。”
李道玄这句话说的十分直白,那意思就是白天子只是名义上的国主,真正握权的还是李道玄。
但白天子却欢喜的拍手道:“那是最好的,谁说咱们没人的,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五个人么!”
天色渐渐大亮。魔气散去的楼兰古城中出现了勃勃生机。白天子自去了石屋中,虽然确实人少,但她已决定继续进行祭月大会,宣布西汉金山国在楼兰独立。
萧眉织紧紧跟着在楼兰城中乱走的李道玄,等到这男子停下来,她才问道:“李公子,我不会相信一个人在这一个月中变化就会如此大。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道玄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东方天际的一片青云,天地人三盘中,东方白虎凶相渐渐清晰起来,他已感受到那东方正在赶来的一股凶狠的势力。萧眉织的话并未引起他的表情变化,李道玄皱眉道:“萧姑娘,吾并没有变啊。只是对这世间的一些人和事,有了崭新的看法而已。”
他口中说的新的看法,指的是在天地人三盘变化中的感悟,那是一种超脱于混乱的局势,站在最高处俯视的感觉。但萧眉织却无法理解他的所感所悟,在她眼里,李道玄自魔气中走出来后,整个人已变得冷酷无情,少了往日那一份纯真的热血之心。
两人都是沉默下来,李道玄的五行魔种自然的吸收着天地之间的神识,东方的白虎凶相更为清晰,他身影晃动,大金刚相现出,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扑面而来。在大金刚相下,他整个人似也变作了一把出鞘的寒刀,闪动着锋锐。
萧眉织默默看着他遁去东方,仰头看着天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瓜州向西,沿着官路奔驰着一队布衣骑士,领头的骑士手中握着红底白纹的军旗,血红的旗帜上,一只白色的猛虎凶猛的俯视着大地,白虎之下一个大大的陈字。在这陈字军旗后,还有一面大唐国的黄字大旗。
在边境行军中,如果这两面旗都立了起来,那便说明这支军队师出有名,奉大唐天子之命,执大将军之令。而如果两只旗帜都立在前方,那就是表明,此军所过之处,但有阻拦,立杀不赦的决心。
而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与大唐其他所有边防军都不一样。其他的军团中,修士和士兵是分开的,每次出动,修士是顶着随军使的称呼。只有陈庆之的白虎军团,却是修士与士兵不分彼此,修士就是军士,军士也带着修行。
这也是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一直被放在大唐长安的西边大门口,在这个西域,逻些,大唐的交界混杂处独当一面。而陈庆之的白虎军团之所以有这等实力,究其原因,还是当年昆仑宗的全力支持。
自大唐建国起,便奉道门为国教,而昆仑又是道家第一大门派。昔年昆仑最盛时,号称修士三万,虽有夸张,但也说明了昆仑宗的实力。
陈庆之与昆仑琼华仙子的联姻,正是大唐与昆仑宗关系最为密切时的产物。如今道门势力隐隐有被佛宗取代的意思,昆仑宗也在袁天罡死去后渐渐陨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大宗,光是那四方昆仑弟子,也足可以组织一支强大的军队来。
这一次奉陈庆之之命,担当先锋军的便是一支全由昆仑宗修士组成的军队。这也算是陈庆之的王牌军,这队骑士不过三百余人,但人人都有玄空左右修为,那领队的折冲将道号云天行。
光从这道号就可以看出其人的狂妄,但他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云天行身为昆仑宗监察修士,论杀伤战斗力,还在昆仑长老之上。
作为一名监察修士,往年每日要对付的都是昆仑的叛徒,以及那些入魔或者坏了门规的修士,所以云天行对于战斗从来都是不惧的。
这群布衣修士组成的骑兵,不但人人着道袍布衣,就是胯下之马也是非同凡响,那每一匹都是自昆仑山上养大的,以昆仑马与西域高昌血马交配而成。这些战马自出生起,就被昆仑御马监培养并灌注灵力,算起来已不是凡间战马可以相比的了。
昆仑战马踏着石子腾飞在大道上,三百气势汹汹的昆仑骑士一路向西,直接的冲过了瓜州,沿着戈壁前行,最后汇聚到了已残败的敦煌城前。
云天行抬头看向了西南的罗布泊,阴沉沉的一笑:“李道玄,就你这等废物,竟然能活到现在,那可真是狗命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