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前任守城统领瞪大着双眼,怔怔看着自己那只被长剑钉在床板上的手掌,眼神中是剧痛袭来后的颤抖。
鲜血顺着床沿嘀嗒而下,如梦初醒的前守城统领终于看清了眼前发生了一切。
“是……是哪来的王八羔子!居……居然跑到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打听……”咆哮的声音蓦地止住了,因为前守城统领在抬起头的瞬间,就看清了正冲着自己冷笑的那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夕杏身边的近侍首领的脸。
“还认得我呐,老弟。”近侍首领冷冷的说道。
“欸?”守城统领忽的懵了,他的脑海中开始飞快的搜索起自己可能得罪了这位祖宗的任何回忆,直到他确信自己每月的供奉都有按时上交以及这位大人每一句吩咐他都有好好的完成之后,才懵里懵懂的问道,“哥……小弟这……这是犯什么事儿了?”
“哟,没想到兄弟不光酒品不好,竟然连脑子也这么不好使了么?”近侍首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明明前一刻刚犯下的滔天大罪,一壶酒下了肚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什……什么滔天大罪……小弟今晚什么也没干啊?”前守城统领一脸无辜的说道,看他的样子,今晚被灌的酒应该是全都醒了。
“什么滔天大罪?呵呵——谎报军情,欺瞒二小姐,这些算不算滔天大罪?”近侍首领厉声喝道。
“欺……欺瞒二小姐!?您是说……”前守城统领听得一愣,急忙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哥,您就别跟小弟开玩笑了……那些事儿不全都是小人按照您的意思去办的吗!?”
“嚯,最后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见啊,兄弟不会不知道,污蔑他人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啊。”近侍首领阴恻恻的说着,俨然一副要把全部的责任都撇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你……”前守城统领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中始终带着一丝怜悯,因为那根本就是看着“替罪羔羊”的眼神啊。
“哥……您可不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啊,咱们可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前守城统领沉着脸说道。
“啊咧?什么蚂蚱?老弟究竟在说什么,大哥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明白?”近侍首领只是笑笑,在一夕杏面前捡回了一条狗命的他自然有着有恃无恐的理由。
“是吗……呵,呵呵呵呵呵……是吗……”前守城统领脸上的奴性消失了,一种处在绝望边缘的疯狂神色渐渐蔓延到了他的脸上,他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被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畜生给出卖!所以呐,我可是搜集不少你们这些人的罪证啊!要是我出了事,这些证据就会被通通呈递到二小姐的手上,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完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笑声突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近侍首领绞动长剑,疼得前守城统领不得不咬牙闭嘴。
“嘘——”近侍首领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太大声,要是吵到太多的客人,老板娘可是会生气的,要是老板娘生了气,以后咱们兄弟还怎么到这里来白吃白喝呢?你说是吧,老弟?”
“王——王八——啊!!!”前守城统领的声音又变成了哀嚎。
“哼哼。”近侍首领冷冷一笑,然后从身后的腰带中随手抽出了一沓写满内容的纸页扔在了前守城统领的面前,问道,“你说的证据,是指这些东西吗?”
“……”
纸页飘落在了床头,前守城统领怔怔望着那一张张纸页上熟悉的字迹,几乎忘记了疼痛,“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啊!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最最信任的那个部下是我故意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哦,毕竟养狗的人总归还是要给自己的狗准备一个项圈才行啊,否则被狗反咬一口就不太好了。”近卫首领低低笑道,“不过就算不留这么一手,这些东西我们也是打算亲自交给二小姐过目的,反正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就告诉你好了——其实我们同流合污的事情,二小姐她全都已经知道了啊。”
“啊?那——那——”前守城统领呆若木鸡。
“哼哼,这下你明白了吧,其实你啊,就只是一个牺——牲——品——而——已——”近侍首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说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了,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在把你吊到南城楼上去之前,最后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任‘守城统领’大人吧。”
说着,近侍首领侧身让开了身后的通路,几名近侍立刻推着一把崭新的轮椅缓缓来到了寝间的床榻之前,上面坐着的,正是手脚不幸全废的孙勤,他已经被人服侍着换上了全新的锦袍,神色也没有先前那么慌乱了。
“孙——孙!!!孙勤!?是你——”前守城统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被他栽赃嫁祸的下属。
“哦?看到小的很吃惊吗?统领大人,哦不,应该前统领大人才对。”孙勤淡淡的说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感谢你把我变成了一个只能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的废人?或者感谢你赐给我这个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呢?”
“……呵……呵呵呵呵……”前守城统领嗤嗤的笑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孙勤,狠狠的说道,“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被这些人所抛弃和背叛!早晚有一天!!!”
“哦,是吗?那小的可要多谢统领大人的提醒了。”孙勤如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向着身旁的近侍吩咐道,“把他带走吧,让我在房里一个人待一会儿,明早再来接我。”
“是!”
只听得那些原本服侍一夕杏的近侍们恭恭敬敬的齐声一应,然后便立刻堵上了前任统领的大嘴,将那具肥硕的身躯架起来离开了厢房。
房门轻轻扣合,酒楼的顶层厢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孙勤一人独自坐在厢房的前厅之中沉默不语。然而,此刻的他却并没有在惆怅自己失去的自由,也并没有在欣喜自己得到的一切,他就只是那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说孙公子,这才刚刚坐上‘守城统领’的高位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耍起了官威,难道就不怕被别人怀疑吗?”
突然,一个语气中带着调笑的女声从屋外传了进来,房门又一次被推开,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了厢房的门口——人妇打扮,发髻高盘,手中把玩着祖传的金珠算盘,不是邹璟是谁?
“哼,要我现在还继续装傻充愣那才要叫别人怀疑呢,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只有在生死关头出卖他人,在手握重权的时候飞扬跋扈,才能在这个险恶的世道中生存下去啊。”孙勤毫不客气的说道,“倒是你邹掌柜,这么光明正大的来和我见面真的好吗?要是我真正的身份暴露了,柳大人怕是会暴跳如雷的吧?”
“呵呵,孙公子故意留下不走,不就是在等着本姑娘现身吗?那现在又何必出言试探呢?我想我们大家应该都不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才对吧?”邹璟挑了挑嘴角,接道,“你放心,整栋楼都是我们的人,这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会传出去给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知道。”
“嘁,说得好听,要不是我手脚全废,至于用这样的手段与你们接洽吗?”孙勤冷冷答道。
“噗——”邹璟听得一笑,“好一个‘手脚全废’,想不到这么憋屈的话居然会从堂堂‘土脉孙家’的传人口中说出来呢!你们孙家不是号称毒王世家的么?既然你们都能用自己的身体练毒,难道还接不回区区几根筋脉么?我可是听说用毒用得厉害的人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哦。”
“邹姑娘,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孙勤冷冷一哼,瘫软的四肢忽然充满了力道,然后,他就像个正常人一般从轮椅上站立了起来,“做戏就要做全套,否则就算是再绝妙的演技,也早晚会有败露的一天,不是吗?”
“孙公子所言极是,所以朝廷才会看中你这样一个人才啊。”邹璟低低的笑着,语气中显然没有什么好意。
“哼,人才?要不是你们给我家里的那些老不死的东西施压,我又怎么可能放着好吃好玩不要跑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来替你们做这种危险的差事?”孙勤冷声回道。
“好了好了,这是朝廷和你家的事,本姑娘并不关心这些,哑谜就到此结束,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大可以开始说了。”邹璟面色一敛。
“啧——邹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吧?哪里是孙某有什么想说的话,分明应该是柳大人有话让你传达给在下才对吧?”孙勤挑了挑眉头,笃定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