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这些都是大义,可除了你说的这些,更贴近我们的不还有朋友之情和男女之爱么?”
只见莫雨鸣眼色一凛,只冷声回道:“那些多余的感情,我不需要。”
“多余?哪里多余了?”周雨溪皱眉。
“人性本弱,被那些无用的感情所左右而做出错误判断的事情,古而有之。”莫雨鸣敛色接道,“像你这般感情用事的人,在这二十年的经历中,难道就没有一些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而做出过的错误决定吗?”
周雨溪一怔。
“你的表情告诉我‘有’,而且看样子还是让你后悔莫及的事情吧?既然你深有体会,为何又不明白那些多余感情的无用之处?”莫雨鸣正色问。
“呵——”周雨溪凄然而笑,思绪中尽是翻飞的落雪,“不错,我是很感情用事,也曾经因为感情用事而牺牲掉了自己一些十分宝贵的东西,但是!”
周雨溪昂首,目光坚定,“但是我还是要说,就算是到了今天,我的心里也不曾对过去的事有过半点的后悔,所谓‘感情用事’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心中怀着某种强烈的情感所以才会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的吗?我想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会对当时充满心中的那种美好情感感到后悔才对吧?”
“固执,这只是你们这种人为了遮掩过失而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
“我们这种人?我们这种人怎么了?真是不好意思,不夸张的说,恐怕这个世上除了莫大人您以外,其他的所有人还真不巧都是‘我们这种人’呢!”周雨溪看莫雨鸣的眼神不觉多出了一分可怜,“或者换句话说,莫大人您这种人才是这个世上的另类吧?”
“我只是保持着理智。”莫雨鸣回道。
“理智么?那还真是种过分的理智呢。”周雨溪轻叹,“莫大人,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吧?”
“幸福?”有着过目不忘本领的神星宿主,听到了他这辈子最陌生的词语。
三岁便星脉觉醒的他,立刻被百里无情收为了关门弟子,终日除了彻悟天命便是永无止境的学习,学习何为正,何为邪;学习何为大义,何为苍生。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教会过他何为幸福。
“幸福……是什么东西?”于是莫雨鸣问了。
周雨溪淡淡的笑了,莫雨鸣的提问似乎在她的预料之中:“幸福,就是包裹着人心让人觉得温暖的东西,就是偶尔想起来会忍不住偷笑的东西,就是时不时伴着小吵小闹也不会溜走的东西,当然,也是个需要自己争取的东西。”
莫雨鸣沉吟,他一边听着,一边在脑后中搜索着他毕生所学的知识,可是,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满足周雨溪所说的条件的东西。
“哈哈,听不懂吗?”周雨溪笑容更盛,“就知道你听不懂,木,头,人。”
“无论它是什么东西,反正不会是我现在所需要的东西。”莫雨鸣只能做出了这个判断。
“嘁——固执,这只是你们这种人为了遮掩自己的可怜而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周雨溪学着莫雨鸣先前的语气。
“我不可怜,可怜的是对魔星的存在还不知情的苍生百姓。”莫雨鸣听不出周雨溪的玩笑。
“好啦好啦,我不跟你争,不过有一点你不能否认吧?如果你爹你娘都像你这样理智得那么过分的话,恐怕现在这个世上压根儿就不会有你的存在了吧?”
“神星的诞生是天命,就算我不出生在莫家,也可以出生在别家。”
“呃……”周雨溪翻了翻白眼,“真是服了你了,那我换个说法,如果这世上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过不了一百年,这天底下的人可都该死光光了!”
“为什么?”莫雨鸣正色问。
“什——什么‘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那个,没有小孩子咯……”周雨溪有些窘。
“为什么会没有小孩子?”
“呃……所以说前提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啊……你不是说那些多余的感情一点都没有用么?”
“我是这么说过,可是有没有小孩子跟需不需要感情有什么关系吗?繁衍后代不过是为人的一种责任罢了。”莫雨鸣表情无限正经。
“哈!?谁要跟没有感情的人去生小孩子啊!”周雨溪听得一拍桌,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不料这一声喊得太大,引得大堂内的客人纷纷侧目。
“欸?”周雨溪意识到不好,脸颊顿时红了一片,连忙低着头向四周的客人行礼道歉,可她刚回过头,便看见了站在柜台前大惊失色的苏晗烨和一脸迷茫的陈嘉芝。
苏晗烨大张着嘴愣在原地,显然是听到了周雨溪的抗议,而陈嘉芝则是一脸天然无害的蹦跳到了周雨溪的身前,问道:“雨溪姐姐~你要跟谁生小孩子呀~”
“这……没有没有,姐姐是说着玩的呢……”周雨溪干笑着解释,没好气的瞥了莫雨鸣一眼。
“噢~”陈嘉芝有些失望,“嘉芝还以为这下可以当姐姐了呢~”
“呃呵呵呵呵呵……有机会有机会……啊对了,嘉芝妹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就起床了呢?”周雨溪连忙岔开话题。
“嘉芝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哦~”陈嘉芝比了个夸张的手势,“我想来找乐林哥哥玩嘛,这两天他都不跟我讲话的~”
“这个嘛,不是因为少主的嗓子还没有彻底的恢复过来嘛……”周雨溪解释。
“才怪咧。”
回过神来的苏晗烨插话了进来,“我昨天晚上可是听到这个家伙开口了哦!”
“哦?有这回事吗?少主!”周雨溪狠狠的瞪了莫雨鸣一眼,故意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嗓子没有彻底恢复之前不要随随便便讲话的吗?若不然嗓子的尘炎再度发作的话,可就不好办了哦——”
莫雨鸣闭着眼,继续喝自己的粥。
“噢?这样么?”苏晗烨狐疑的看着“唐乐林”,可既然掌命师姐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回身去柜台叫了两碗清粥,同陈嘉芝在莫雨鸣那一桌空着的两面坐了下来。
“话说,雨溪姐姐,刚才乐林那个家伙到底是叫你去做什么事情啊?小孩子什么的……”刚坐下的苏晗烨嘴上却没闲着。
“……呃,都说那个是误会了啦,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周雨溪无语。
“哦……”苏晗烨意犹未尽的叹息了一声,转口问道,“那雨溪姐姐,今天你也要出去吗?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呀?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意外的难干哦!”
“呵呵,没关系,你就陪着少主和嘉芝妹妹便是,这些琐事就由我去处理好了,今天也打算去走访一下临海镇的商会和本地的门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帮手吧……”
“哎呀!雨溪姐姐你就让我帮帮忙吧,反正两个人发呆和三个人发呆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的啦!”苏晗烨眼泪汪汪。
“这个……”周雨溪有些为难,眼下时间紧迫,她对苏晗烨又并不了解,只觉得自己一个人行事起来肯定要方便一些。
可没等周雨溪婉拒,就忽的听到柜台的方向传来一道响亮的问话声:“掌柜的,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叫周雨溪的姑娘?”
喊话的是个男子,身高六尺,皮肤黝黑,浓眉豹眼,神色中透着傲气。
周雨溪一愣,她才刚来西海没两天,眼下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连忙起身行将了过去,欠身问道:“小女子便是周雨溪,敢问阁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周雨溪周小姐?”男子的傲气缓和了几分,“我们家老爷听说了周小姐在寻帮手的事情,特地派我前来接小姐过去。”
昨夜才拜托了临海镇的长老传话,怎地今天一大早就有人赶了过来,周雨溪有些疑惑:“这,敢问贵老爷的名号是?”
“好说!”男子一拱手,朗声道,“传剑山庄,周世衡周老爷!”
一听到传剑山庄的名头,整个大堂顿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一看便知这个传剑山庄在西海的名声匪浅。
“嚯——周老爷哦?”苏晗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居然跟雨溪姐姐是一个姓耶,是认识的人么?”
周雨溪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一时想不出个究竟,不过既然对方这般积极的前来邀请,她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周雨溪微微蹲身,应道:“贵庄盛意,小女自当领受,只是不知这传剑山庄离此地远么?”
“不远,传剑山庄就在临海镇南面的山上,不出半日便可抵达。”男子依旧不卑不亢。
“好,那便请阁下带路了。”周雨溪说着,回过头向着苏晗烨吩咐道,“晗烨,我今晚怕是赶不回来了,麻烦你留在这里替我照顾好大家。”
“欸?”苏晗烨一懵,张了张嘴,愣是没把“我也跟你一起去”几个字说出来。
“请!”男子抬手一挥,“马车就在门外,周小姐移驾吧。”
“多谢——”周雨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最后淡淡的瞥了莫雨鸣一眼,好像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三天”的约定一样,然后才款身出了客栈的门,乘着一辆奢华的四马豪车飞快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