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厅,她想,合同已到手,去不去由自己说了算,于是抬手遮了遮太阳,道:“慢走,再见。”
季邺南在台阶下回头,眯了眼睛望过去,说:“你这意思是让我找你们领导谈谈?”
温渺咬牙,骂了句娘:“我不想和你吃饭,懂吗?”
“不想吃坐坐也成,总得给个机会赔罪。”
温渺傲娇拒绝:“不去。”
季邺南抬腿往回走:“看来真得谈谈。”
两分钟后,温渺钻进汽车,半小时后,她坐进饭店。在亮马桥附近,周礼拎来俩瓶酒,吴老二带来俩美女,高的那个面若桃花,矮的那个长发飘飘,见了季邺南一笑,再见挨他坐着的温渺,脸色忽然就变了,吴老二推了长发飘飘一把:“麻利儿着啊,往我跟前喷了半天唾沫星子,不就为了见他么,见了人怎么变哑巴了。”
周礼正翘着二郎腿抖啊抖,看那姑娘往里走,抽了把椅子挡着路,说:“凑什么热闹,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也不嫌挤,跟这儿坐吧,小爷我照顾你。”
岂料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撩了一下长发,道:“你这儿有什么意思,离婚的男人是根草,姑奶奶我不稀罕,我就喜欢凑热闹怎么着,再说,我俩历来是坐一块儿的,突然换座儿我还不习惯了。”
周礼骂:“你他娘的才是根草,离婚的男人是块宝,丫眼睛长虱子还脑袋长瘤子了,这都不知道?”
人姑娘已经越过他走到季邺南旁边,也不吭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温渺,那意思是,小姑娘你谁啊,坐错地儿了吧,还不让座儿啊,赶紧的。温渺有点儿懵,心想,我正烦着呢,你跟一扫描仪似的盯着我干嘛,还摆出这幅样儿,难不成要我也给你笑一个,我可笑不出来,于是准备换个座儿,还没站起来,季邺南往她跟前放了杯水,又递来毛巾:“擦擦手。”
于是长发飘飘黑着脸倒回去时,周礼已经笑趴在桌上。
温渺烦他,推了杯子道:“我要喝酒!”
季邺南撤了高脚杯:“不行,完了又念绕口令,你不累我还烦了。”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已经擦完手,撂了毛巾点了支烟,没接话。
已经开席,吴老二一直惦记着季邺南身旁的姑娘,这姑娘他统共见过两回,竟一次比一次美,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手白得似玉,腰细得像柳,嫩生生的像刚出芽的玫瑰,一点儿不比那些模特儿差,他佩服季邺南有门路,一正经姑娘才统共见了几回,竟把人搞到手了。
转念一想,这么容易就到手,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于是开口调戏:“妹妹混哪儿啊,噢,对了,博物院,文化人呐,哥哥我还真没和文化人打过交道,你们那儿的姑娘是不是都像你这么漂亮,改天介绍几个我也认识认识呗,这样,咱留个电话,抽时间哥哥请你喝茶,聊聊天谈谈心,你看怎么样?”
温渺嚼着肉,心知肚明,这货是想泡妞儿呢,不过借口苍白了点儿,手段低级了点儿,关于主动追求这码事儿,她可是实打实的先驱者,想当年她第一次追季邺南,哪像他这般不机敏,她往他跟前丢钢笔,那会儿他正跑步,根本停不下来,咔擦一声将笔踩成两截,她便啊呀一声,捡了半截道:“怎么办啊,踩成这样了,你打算怎么赔?”
之后被周礼鄙视,说她蠢,还说:“跑步还带一钢笔,你以为你是CEO签不完的文件呢,老季什么人能看不穿你那点儿心思?我说你怎么不往他跟前丢一手榴弹呢,效果更好,永生难忘。”
虽然这事儿被季邺南识破,但她毕竟成功迈入了第一步,可这小子技术含量明显不高,小丫头不吃这套,满不在乎地说:“不怎么样,您爱上哪喝上哪喝去吧,我没空。”
这话吴老二就不爱听了:“跟谁摔咧子呢,沾了两天腥就不缺肉了?一出来卖的,装什么纯洁。”
他们之间混惯了,男的女的说话没个轻重,这话要落别的女人耳里,人不但不会生气,搞不好还会呛他一句:“我卖怎么了,你开得起价么?”
可落入温渺耳里就不得劲儿了,他爷爷的,这世上竟有比季邺南还欠揍的人,撸了袖子正准备动手,却被周礼先抢白,逮着吴老二就是一顿骂:“你丫嘚啵嘚啵老半天,这饭还能不能吃了,跟前那盘肉堵不住你那破嘴是不是,不够咱再叫俩份,腻死你个王八蛋,缺钱还是怎么,老惦记别人的吃,什么德行!”
吴老二吓一跳,这是第二回见季邺南这发小,早听说这人口中不积德,没想到竟这么不积德,他老子是公安系统一把手,丫和季邺南在北京城是出了名的少爷,还俩铁磁,走路都不带竖着走。早年季邺南因他爹被扣着,出不了国,周礼他爹本来也安排他出国,怎料他向来听季邺南的,问了意见,人说出去没意思,叫他别折腾,于是他就不走了,陪着住学校。
俩人感情铁成这样,吴老二惹不起,先前的嚣张一秒钟被消灭,但本身也是一不好惹的主儿,放低了声音抱怨:“又不是你老婆,开句玩笑怎么了。”
周礼其实不想管这事儿,就像吴老二说的,又不是他老婆,管这么多干什么,但他对数年前在杨家胡同发生的事儿过于印象深刻,跟前这美味佳肴要被季邺南一脚踹翻,浪费不说,得多脏啊,何必招这麻烦,于是才帮了腔。骂完才觉得画蛇添足,人季邺南稳稳坐着,丝毫不想出面的意思,他有点儿纳闷了,自家老婆被这么调戏,他却一言不发,是爱了还是不爱呢。
吴老二被骂一通,还是在女人面前挨骂,他感到特跌份儿,不自觉多喝了几杯,兴头上来,又忘了自己是谁,拎着瓶酒跑温渺面前:“先前是我错了,敬你一杯赔罪!”
说完,哗啦啦倒满,“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温渺正愁没酒喝,乐呵呵地刚伸出手,却见季邺南从椅子旁边捞起一瓶伏特加,叩开瓶盖,撂桌上,往杯子里倒酒,边倒边说:“要面子是吗,我给你,喝吧,喝完咱就是兄弟,喝不了就玩完。”
也哗啦啦倒满,砰一声搁吴老二面前。吴老二傻眼,酒醒一大半,盼了好久终于盼到季邺南要和他做兄弟,却没料到是这种做法。俩美女也傻眼,以前大家也在一块儿玩,哪回他不是带着笑意的,虽然拒人千里之外,但从不轻易发脾气,今儿这是怎么了。周礼没傻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就说他最了解老季嘛。
没傻眼的还有温渺,不管情况妙不妙,借机捧了酒杯,笑眯眯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仰头猛灌一口,剩下的被季邺南抢过去,往桌上一搁,半杯酒溅了一桌子,他一手扶了温渺,一手取出嘴里的半截烟,看着吴老二,说:“今天先到这儿,该散散了,我最近很忙,没功夫管你那破事儿,别他妈动不动就找上门。”
一句话未说完,吴老二警醒,两杯酒都端到自己面前,说:“哥你别介,咱不知轻重,开玩笑而已,下回不敢了,您真不能不管我,您要是不出面,我老子会撵我去意大利,多瘆人吶,一水儿的黑手党,我认错,我道歉还不行吗,这两杯我都干了。”
季邺南不管他喝得脸红脖子粗,拎着温渺往外撤。这姑娘实在没什么酒量,就这会儿功夫已经醉倒,他把她放进车,拍拍她的脸:“先别睡,我去买酸奶。”
她半清醒半迷糊,迷瞪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酸奶?”
说完就睡过去,他摸摸她的脸,又附身亲了亲,似不够,再亲了亲。
他知道的,可不止这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