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惜直到凌晨才回家,带着一身的烟酒味。
“喝酒了?”时宇接过她的单肩包。
“一点点。”时惜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弯腰拿起高跟鞋整齐地摆放到鞋架上。
“想谈谈吗?”时宇问她。
时惜一点都不想谈,只想洗澡睡觉,“嗯。”逆来顺受惯了。
“先洗个澡。”时宇吩咐道。
时惜抬脚往房间走,她早上铺好的被褥皱成了一团,时惜太阳穴一阵刺疼,疾步上前恶狠狠地铺床。
从她开始记事起,她妈对家里的卫生情况,一直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苛求。
地板亮得可以当镜子照,家具器皿不能留指纹,每天在她下班之前,时惜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反复检查卫生,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饶是如此小心翼翼,还是会有做得不符合规范的地方,她妈生气不会大吼大叫,只是不说话反复地擦地板,空气冷得能结冰。
时惜就在那种氛围下过了十年。
洗完澡出来,时惜坐到梳妆台前用干毛巾擦湿淋淋的长发,镜子里她的小脸苍白消瘦,眼睛大而无神,神情恹恹的,带着一种病态美。
“进。”听到敲门声,时惜垂下眼睑,偏着头专注地擦头发。
时宇端着一杯牛奶送进来。
“谢谢爸爸。”时惜浅浅一笑,接过温热的牛奶。
时宇拿起毛巾帮她擦头发,指腹隔着毛巾轻按她的头皮。
真舒服!时惜喝了一大口牛奶,惬意得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小猫。
“同事容易相处吗?”时宇边给她按摩脑袋,边漫不经心地问。
“都挺热心的,只是,他们玩得太开了,我有点格格不入。”时惜垂下眼睫毛,轻声道。
“没必要勉强自己去适应他们,除非你也想变成像他们一样的?”时宇拿起梳子,轻柔地帮她梳理一头长发。
时惜摇摇头,她不想变成轻佻的人。
“这种聚会不参加也罢,你是我的女儿,爸爸可以为你成立一家属于你的经纪公司。”时宇望着镜子里的女儿。
时惜糟糕的心情一下好了,笑着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什么本事都没学会呢,没能力去管一家公司。
“早点睡觉。”时宇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
“爸爸晚安。”时惜好心情地勾唇。
“晚安。”时宇俯身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她看起来总是这么苍白消瘦,他绞尽脑汁也喂不胖她,她的成长,他整整缺席了十年。
轻轻帮她带上房门,时宇转身回自己的卧室,本来想去客房陪厉伯珠睡觉,最后还是没去。
他可以毫无原则地宠她,但时惜是他的底线,她不可以触犯他的底线。
“小时时,早安!”清晨厉伯珠穿着卡通小短裤,小背心,一阵风似的刮进开放式的厨房,慰问准备早餐的男人。
“早。”时宇低头飞快啄吻一下她的唇瓣,她眼角还沾着眼屎,短头发乱蓬蓬的,时宇看得心痒痒的,想要将她压住狠狠揉搓一顿。
吧台上放着他沏好的蜂蜜水,厉伯珠端起自己的马克杯,咕咚咕咚仰头喝光。
“吼!”她放下空杯,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的运气。
“来了来了!”厉伯珠捧着臀狂奔回房间,准备排每日一便。
时宇眼底眉梢全是淡淡的笑意,她可真是他的活宝贝。
“爸爸,早。”时惜梳着马尾,身着白色纯棉衬衫裙,腰间系着一条窄窄的腰带,走到吧台前端起她的杯子。
“宝贝早。”时宇笑着跟她打招呼,将属于她的早餐放到吧台上。
几分钟以后,厉伯珠穿着她的小短裤去而复返,还带着一身臭味。
“洗手了吗?”时惜蹙眉问。
厉伯珠竖起十根带着水滴的手指,展示她的洗手成果。
她的早餐是一碗香菇瘦肉粥,一个水煮鸡蛋,一张煎饼。
时宇的早餐跟时惜一样,麦片加三明治。
吃完早餐,时宇父女先出门,厉伯珠跑业务不需要坐班,工作时间自由掌握。
厉伯珠一边接着家里的电话,一边冲他们父女抛飞吻。
她下面还有一个13岁的弟弟,9岁的妹妹。
厉伯珠跟家人撒谎,她跟大学同学时惜一起住,他们还不知道时宇的存在。
革命尚未成功,厉伯珠想等到结婚再把时宇介绍给家人。
目前已经有时惜这个阻力,厉伯珠不想再给自己添加阻力。
时宇大她18岁,还有一个跟她同龄的女儿,虽然前妻早逝,厉伯珠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她家人尤其是她妈一定会强烈反对的。
先将时惜送到公司楼下,时宇再开车去自己公司。
“身体不舒服就别到处溜达了,先在家里休息?”他不放心地拨通厉伯珠的电话。
“时宇同志,我不是溜达,我是跑业务!”厉伯珠纠正他的话。
“嗯,跑业务。”时宇好心情地附和她的话。
“我已经出门啦。”厉伯珠抱着头盔,蹦进电梯。
“那就打车,别骑车,摩托车也不行。”时宇禁止道,他见过她开摩托车,快如闪电。
“听不见,我进电梯了——”厉伯珠挂断电话,戴上头盔。
她的工作就是要穿街入巷,打车反而不方便了。
黑色头盔,黑色的跨式摩托车,厉伯珠跨上摩托车,顿时觉得自己特别帅气。
轰一下油门,车子嗖一下窜出去,厉伯珠越过一辆又一辆汽车,将它们甩得远远的。
前面的车道堵成了一锅粥,厉伯珠轻轻松松越过障碍物,一群傻叉,她暗自得意。
经过一家五星级酒店,大门外面簇拥着一堆人,举着大字报,“珏珏!”她们大喊大叫。
保安严阵以待,用身体组成人墙,挡住疯狂的粉丝。
厉伯珠停下摩托车,冷眼旁观这群脑残粉。
惊叫声突然升了好几个分贝,“珏珏——”女孩们大哭起来,疯狂地涌向缓缓驶出来的几辆黑色保姆车。
车子被粉丝挡住了,寸步难行。
厉伯珠双臂抱胸,冷淡地坐在摩托车上看热闹。
车门拉开,下车的是顾珏的经纪人,一个戴眼镜的思密达,思密达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顾珏现在属于韩国演艺公司的艺人。
网上消息说顾珏小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全家搬迁到韩国居住,国籍没改,韩国粉丝喜欢他,中国粉丝喜欢他,在日本也特别火。
接着走下车的居然是顾珏本人,粉丝们停止惊叫,哇哇大哭,比葬礼还热闹。
顾珏穿一件领口有刺绣的白色衬衫,下面一条休闲长裤,脸上戴一副墨镜,肤色白皙,身材颀长,浅色的唇瓣轻扬,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冲粉丝们比划出一个爱你的手势。
粉丝们热泪盈眶跟着打出爱你的手势。
队伍后面突然骚动起来,一个戴着黑色头盔,一身牛仔打扮看不出性别的人发狂地冲进队伍。
“顾珏,是我啊,顾珏——”厉伯珠哇哇大哭着朝前冲。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真人,一下就激动了。
危险!思密达急忙护住顾珏。
酒店保安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一左一右地架住形迹可疑分子,将他拖走。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粉丝都有,顾珏坐上车,几辆车鱼贯驶出酒店。
确定安全,保安才松开了可疑分子。
厉伯珠摘下头盔,哇哇大哭,太激动了,她太激动了,“第一次看见活人。”她哽咽道。
保安们表示理解,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活人。
厉伯珠擦去眼泪和鼻涕,夹着头盔离开酒店,没想到她也当了一回狂热粉丝,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厉伯珠在酒店大门口转了一圈,操,她的摩托车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