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青云观的二更梆子声传来。路小燕浑身一阵战栗,她停住了攀爬,两手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嚎着,摇摇晃晃地向棺材走去。
玉阳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示意路扬做好准备。路扬颤抖着拿起墨斗,一手捻着墨线头,心里却痛苦得不得了。“难道我真要让女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他想,可转念一想,“我不灭她,她就会灭我。这也怪不得我做父亲的心狠手辣。”
正胡思乱想着,路小燕已经走到了棺材前,慢慢仰面躺到了林菲儿的尸体上,与尸体合二为一。林菲儿两眼一睁,就要挣扎着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时,玉阳捻起桌上的符咒,口中默念着咒语,然后大喝一声“着”,那符咒却如流星般飞射出去,一下贴到了林菲儿的额头上。林菲儿直起来的上半身顷刻僵硬,又直挺挺地躺回了棺材里,手脚不停地挠着踢着,看样子非常痛苦。玉阳紧接着大声念起了咒语,一边示意路扬快点行动。
路扬见到路小燕进入了林菲儿体内,林菲儿才悠悠醒转,才真正信了玉阳关于“林菲儿就是路小燕”的说法,心中更加恐惧。见玉阳示意,他拿着墨斗几步跨到了棺材前,正要拉墨线封棺材,哪知那林菲儿凄切地叫了声:“路哥,救我……”
他闻言大震,看到眼前是林菲儿哀伤欲绝的脸,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他的心碎了,口里叫着“菲儿”,一边颤抖着手要去揭她额头上的符咒。
玉阳大惊,忙轮起桌上的令牌用力一拍,啪的一声,震得路扬耳朵嗡嗡做响。路扬被令牌声惊出一身冷汗,方才醒悟过来,再看林菲儿,被那令牌声和玉阳越来越大的咒语声刺得浑身战栗,面色渐渐转青转紫。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怨恨无比,手脚一阵狂舞,似乎要猛地蹿出棺材来。
玉阳面色渐渐苍白,头顶冒出阵阵热气,颗颗汗珠从脸上滴落下来。他手微微颤抖着拿起令旗和铃铛,开始一边摇动令旗,一边摇动起铃铛来。
林菲儿在清脆的铃铛声里开始凄厉地嚎叫起来,美丽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变得异常恐怖。路扬见情势危急,只得狠心将墨线拉出来,从棺材一角开始拉出斜线,封闭她的逃路。
林菲儿绝望地嘶喊着:“路扬,你,你真狠心害我?”
路扬不敢再看她恐怖的脸,将头转到旁边,手中的墨线却飞快地拉动着,将棺材口拉了张黑色的网,死死封住了棺材口。
这时,林菲儿的声音变了,变成了路小燕的声音,恶毒地咒骂着:“路扬,你这丧尽天良的禽兽!你欺祖灭宗,残害亲生骨肉,凌辱亲生女儿,你不得好死。”
路扬闻言,心中又羞又痛又恨,转头看着林菲儿扭曲的脸和女儿破碎的脸不断变换,眼里尽是冷酷和阴毒。
玉阳见大功将成,心中大喜,剑指对那棺材盖一指,大喝一声,棺材盖便翻了起来,哐的一声盖在了棺材上。路小燕不断咒骂的声音还沉闷地从棺材里传出来。
路扬脸色更加难看,快步走回来,拿起桃木钉和桃木槌走到棺材前,对着棺材盖狠狠钉了下去。在玉阳的咒语声里,桃木钉竟像钉豆腐一样,轻易就没入了棺材盖。第一颗桃木钉下去的时候,只听棺材里一声惨叫,第二颗,第三颗……惨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烈,路扬从这惨叫声里,却找到了莫明的快感。只见他动作越来越快,几下便将八颗桃木钉钉成了八卦的轮廓。
他钉得兴起,竟然拿着余下的两颗桃木钉,向中间的阴阳眼钉了下去。
玉阳大喝一声:“住手!”路扬便觉两手被什么东西缚住一般,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却见玉阳满脸阴笑地从腰间解下那铜葫芦,对着棺材,口中变换了咒语。只听棺材里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一缕缕绿烟从棺材缝里冒出来,依稀汇聚成了路小燕残缺的脸,然后,绿烟又渐渐扭曲成一缕,向葫芦口飘来,慢慢钻进了葫芦里去了。
路扬大惊,方才明白上了当。原来这玉阳并不是要将女儿鬼魂斩杀,而是收在葫芦里,他究竟想干什么?他被玉阳施了法术,动弹不得,嘴里却厉声道:“玉阳道长,你想干什么?”
玉阳哈哈一笑,掀开棺材盖子,里面的林菲儿也只剩下一具枯骨了。他在路小燕的尸骨上扭下一段肋骨,用黄布包好揣入怀里,得意地笑道:“贫道正在修炼养鬼之术,你女儿是最佳的选择!谢谢你替我找到魔法如此高深的鬼魂!哈哈哈……”
路扬又惊又怒,大吼道:“玉阳牛鼻子,你竟敢骗我!你倒行逆施,违反教规,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玉阳冷笑道:“贫道养鬼无数,从未遭过天谴。倒是你,作恶多端,你的报应马上就到了!哈哈哈……”
玉阳笑声未落,便听一阵手机铃声,从路扬外套兜里传出来。这里根本就没手机信号,哪会有人打进电话来?他手一挣,居然能动了,急忙掏出手机一看,惊得冷汗直冒,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个死亡号码。正要抬头呵斥玉阳,只听得一声震耳的枪声,他额头一阵剧痛,仰头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却依稀看见那个警察向风举着手枪站在屋子中央,太阳穴上还滴着鲜血。而玉阳道长,却早已没了踪影……
清早,青云观。
空明起早,便有玉阳前来告辞。玉阳一进门,空明便觉察出了异样,仔细端详了他半天才谨慎开口道:“玉阳道长,你我同为道教中人,本观你可常来常往,不必拘束。另外,空明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阳微微一笑道:“空明道长有话尽管讲,玉阳愿洗耳恭听。”
空明道:“你我修行之人,都讲究清心寡欲,引人向善。空明看道长面有瘀气,目含疲惫,怕是被道法反噬所至。道长可要小心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