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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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五夫妇间的一幕(2)

“所以我在这两家的时候,始终没有学会银行的切口,到这里这些话一天到晚吵得我耳朵都疼了,一遍又一遍清点那一枚枚埃居的声音我一听就心烦,更不要说您这嗓门,比哪种声音都讨厌。”

“说实话,”唐格拉说,“这就怪了!我还一直以为您对我的经营非常感兴趣!”

“我!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是谁告诉您的?”

“是您自己。”

“啊!岂有此理!”

“就是您。”

“我请您把话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啊,我的上帝!要说清楚也不难。2月份您主动跟我讲海地债券,说您梦见有条船进了勒阿弗尔港,又说什么根据这船带来的消息,大家原以为那公债还本付息是遥遥无期的事,但这一回真的快要兑现了。我知道您即使睡觉做梦,神志还清醒着呢,于是我差人暗地里把能找到的海地债券统统吃进,结果我赚了40万法郎,其中10万正经八百地交给了您。您拿这笔钱派了用场,您有您的考虑,那不关我的事。3月份一条铁路出让承筑权,投标的一共有三家公司,担保的条件又都一样。您跟我说了您的本能感觉。虽然您自称不懂投机生意,但我觉得您在某些事情上的本能是很强的。您告诉我说凭您的本能,您觉得承筑权会卖给那家南方公司的。我于是当下认购了这家公司的三分之二的股票。后来承筑权果然给了这家公司,这公司的股票跟您预料的一模一样,一下涨了三倍的价,我又赚了100万,其中25万当私房钱给了您。这25万法郎您又是怎么用的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先生?”男爵夫人喊道,她又急又恼,不由得浑身哆嗦了起来。

“耐心一点,夫人,我就要说到了。”

“很好。”

“4月份您上大臣府邸吃饭,饭桌上讲了西班牙的问题,您听到了一段机密的话,说要撵走卡洛斯先生,于是我买了一部分西班牙债券。后来卡洛斯先生果然被撵走了,就在他重渡布达索阿河该河的12公里河段为法国和西班牙两国边界。的那一天,我赚到60万法郎。在这60万法郎中,您拿了5万埃居。这就是您的钱了,您也按您的心思派了用场,我不会来跟您算这个账的。但是,今年一年您拿到了50万里弗,这总是真的吧。”

“很好,后来呢,先生?”

“啊,问得好,后来呢!好呀,正是后来事情就不好了。”

“你倒是真会说话……事实上……”

“我明人不说暗话,本人就是这样……后来,这后来的事也就是三天前的事嘛。三天前同德布雷先生谈什么政治,您觉得从他话里听出卡洛斯先生又回西班牙了,于是我把手上的西班牙债券都抛出去,消息一传开,市面上一片惊慌,我这债券哪是卖,简直就是白送。第二天又说那消息是假的,可这假消息害我赔了70万法郎。”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既然我赚的时候都分给您四分之一的钱,所以我赔的时候,您得给我四分之一的钱。70万法郎的四分之一,就是17.5万法郎。”

“您对我说这些话真是荒唐,我真不明白您怎么把德布雷先生的名字同这乱七八糟的事扯一起。”

“因为您万一手上没有我要的17.5万法郎,您可以向您的朋友们借,德布雷先生就是您的朋友。”

“呸!”男爵夫人喊道。

“喔,不要动容,不要叫嚷,也不要演戏,夫人,要不然您是逼我对您实话实说了:我已经看到德布雷先生对着您给他的50万里弗在一旁独自冷笑,他会觉得他找到了最精明的赌徒也不曾想到的赌法,他玩轮盘赌不下赌注就能赢,输了也不用他赔钱。”

男爵夫人真想发作了。“卑鄙!”她说道,“您敢不敢说,今天您敢这么骂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

“我不说我知道,我也不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告诉您,四年来您已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是您的丈夫,可您看看我的行为究竟怎么样,您再看看我是不是前后言行一致。我们关系破裂前有一阵子,您说您想跟那个刚在意大利歌剧院走红的大名鼎鼎的男中音学音乐,而我也正好想跟那位在伦敦大出风头的舞星小姐学跳舞,为了您也为我自己,一共花去了我差不多10万法郎。看在家庭和睦的分上,我什么也没有说。花10万法郎让丈夫学会跳舞,妻子精通音乐也算不得贵。过不久,您对唱歌腻了,又冒出个念头,想跟一位大臣秘书学外交,我也让您学了。您心里明白,既然您自己掏钱包付这学费,这与我又有何牵扯?但是今天我明白过来了,您是在掏我的钱包,您这学费很有可能要我每月花上70万法郎。到此为止吧!夫人。事情总不能这样延续下去。这位外交官可以给您上课……但必须是免费的,这我可以容忍,要不,他休想再迈进我家门槛。听明白了吗,夫人?”

“噢,这太过分了,先生!”埃尔米娜哽咽着喊道,“您现在岂止是无耻而已。”

“可是,”唐格拉说道,“我倒是高兴地看到,您也不过是如此而已,您心甘情愿遵循了这句老话:夫唱妇随。”

“您侮辱人!”

“这话说对了,事情已经做了,那就到此为止,我们要冷静想想。我本人从不过问您的事,除非是为了您的好,您对我的事也应该这样。您不是说对我的银柜不感兴趣吗?很好,您的银柜您自己管,但是我的银柜用不着您来填,也用不着您来掏。再说,谁知道这一手是不是想害我猝不及防的政治手腕?是不是大臣看我是反对派而怒气攻心,看我深孚众望而嫉贤妒能,于是同德布雷先生串通一气,想让我破产?”

“可能吗?”

“太可能了。谁见过这种事……电报发来的消息是假的,这不可能,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先后两次电报的内容居然会截然不同!……实际上这是在存心坑我。”

“先生,”男爵夫人改用和缓的口气说道,“我觉得您不至于不知道,那个报务员已经被开除了,人家甚至还说要起诉他,逮捕令也下了,只是没等搜他的人到,他早已逃走躲了起来,所以才没有逮捕成。他这一跑,正好证明他不是犯傻胡来就是犯罪闹事……这一次是出了差错。”

“是呀,好一个差错,让那些蠢人喜眉笑眼,让大臣一夜没有睡好觉,让那些国务秘书涂掉了一张又一张的纸,但对我却是70万法郎的代价。”

“但是,先生,”埃尔米娜突然说道,“既然您认为这一切都出自德布雷先生之手,您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却要来我这儿喋喋不休?您骂的是男人,为什么往女人身上撒气?”

“我认得德布雷先生吗?”唐格拉说,“难道我想认识他吗?难道我想知道他的指点吗?难道我想听从他的指点吗?难道是我在赌吗?不,这一切都是您干的,怎么是我呢?”

“可是,我认为您既然得了好处……”

唐格拉耸了耸肩。“说真的,这种女人全是蠢货,她们玩了一次,十次阴谋而又不引起巴黎全城人的注意,她们就自以为是什么天才了。但是不妨想一想,您以为您的不规行为对您的丈夫瞒住了,其实这不过是玩玩最简单的小把戏,您的那一套仅仅是非常蹩脚地模仿人家而已。您在社交界的女友有一半都玩这种把戏,只是做丈夫的大多数时候懒得睁眼看罢了。但是我可不一样,我看了,而且始终看着。差不多16年来,您可能瞒过我某种想法,但是您每一次尝试,每一次活动,每一次过失都瞒不住我。您以为自己非常机智,于是拍手称快,以为把我严严实实地蒙在鼓里了,但结果如何呢?结果是,由于我假装糊涂,所以从维尔福先生到德布雷先生,您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在我面前发抖的,没有一个不把我看成一家之主的。这也是我对您的唯一要求,而且,今天我在您面前说我如何如何,但是那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敢在您面前像我这样说我如何如何。我允许您把我说成可憎可恨,但是我不准您奚落丑化我,尤为重要的是,我将不惜一切,绝对禁止您弄得我破产。”

维尔福这个名字说出来之前,男爵夫人还算沉着,但是一听到这名字,她的脸顿时变白,人好像被弹簧顶着似的,蹦地一下站了起来。她伸出双臂,似乎想要驱走什么幻觉,她又向丈夫逼近了三步,仿佛要从丈夫嘴里把这秘密追根究底刨出来。丈夫不见得知道这秘密,但是也有可能出于某种阴险的谋算——其实,唐格拉的谋算没有不阴险毒辣的,他不想把这秘密和盘托出。

“维尔福先生!什么意思?您想说什么?”

“意思是说,夫人,您的前夫纳尔戈纳先生既不是哲学家,也不是银行家,或者有可能既是哲学家又是银行家。他发觉他从检察官身上不可能获得什么好的结果,于是含怨或含恨告别人世,因为他离家九个月之后发现您怀孕已是六个月了。我这个人很粗鲁,我不仅自己知道,而且以此而自夸,这还是我在商业上藉以成功的本钱之一。他为什么不杀死别人而杀死了自己呢?因为他没有什么银柜要保全的,然而本人,我的生命属于我的银柜。德布雷先生是我的合伙人,由于他的缘故我损失了70万法郎,他要承担他赔的那一部分,我们的生意则照做不误。不然的话,让他来告诉我,他拿不出这17.5万当法郎,他破产了,而且他得跟所有破产的人一样,自己滚一边去。啊,我的上帝,我知道,当他的消息确切可靠的时候,他是个可爱的青年,然而,要是他的消息不确切,则世界上比他有用的人,要找50个也有。”

唐格拉夫人已是心胆俱裂,她还想拚命挣扎一下,回击这最后一次的攻击,但她一下瘫倒在一张椅子上,不由得想到了维尔福,想到了那晚宴的情景,想到了几天来一连串的不可思议的不幸纷纷向她家袭来,把她那温馨安谧的家闹得恶言四起,沸沸扬扬。她竭力装出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但唐格拉连望都没有望她一眼,也不说一句话,只是打开房间门,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唐格拉夫人从她那半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