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早晨六点多钟，天刚刚亮起来，光照进屋子里还带着些冬夜里遗留下来的凉意。
杨心成只穿着一身黑色的保暖内衣，他站在自己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沉睡着的人。
吴漠昨夜睡得并不安稳，直到凌晨才渐渐摆脱噩梦的纠缠，现在睡得正沉。微凉的晨光轻轻落在他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照的他的脸几近透明，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彻彻底底的变成不存在的透明。
吴漠稍稍动了动身子，睡梦里发出几声轻微的呓语，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挂在他脖子上项链，在他转身之际轻轻从睡衣里滑了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他锁骨旁。
杨心成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
吴漠睡着的时候总是这么可爱。
窗外的光渐渐有了温度，窗玻璃上的那层薄薄的冰花渐渐的支离破碎。
可吴漠丝毫没有起床的迹象，杨心成也还是那么站着，一动也不动。他在思索，在酝酿，要怎么把自己想退学的想法恰当地传达给吴漠。
突然，睡在顾晓床上的李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喊着些什么。
杨心成看见吴漠轻轻皱了皱眉，生怕李源把他吵起来。他从床上下来，两步跑到李源身边，抬手捂住李源的嘴，“你小点声儿，吴漠还没醒呢！”
李源的眼神还有些迷糊，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又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杨心成刚走到自己床边，李源又突然睁开眼，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了起来，喊了一句，“顾晓呢？他还没回来？”
杨心成扭头看着李源，满眼的埋怨，“不是让你小点声吗？吴漠还睡觉呢！你……”
“没事，我醒了。”杨心成话还没说完，吴漠已经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顾晓应该一夜没回来吧！”
“一夜没回来他能去哪啊？”李源着急起来，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服。
“你先别急，顾晓和他哥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源突然停下自己穿衣服的动作。他毛衣穿了一半，一只胳膊穿好了正高高举着，头还埋在衣服里没有露出来。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埋在衣服里的头低了低。
吴漠看李源那个样子，心有不忍，加上他自己也很担心顾晓，就给顾晓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通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顾晓。
吴漠看了一眼李源，转身背对着他，压低问道，“你是……”
“我是顾洋，顾晓的哥哥。你是顾晓的舍友吧，顾晓今天不去上课了。你们不用担心，他和我在一起呢！”
“哦，那他……”
吴漠还想问什么，电话却已经被挂断了。
吴漠从床上下来，走到李源跟前，“你别担心了，顾晓和他哥在一起呢，没事的！”
“嗯！”李源把头从衣服里探出来，略微低了低，算是回应。
李源无精打采的跟在杨心成和吴漠身后，上完这满满一上午的课。中间无论杨心成和吴漠怎么劝他，怎么和他说话，他都只回一句，“你们不用管我，我跟在你们身后就行。”终于心神不定地吃完午饭，李源回宿舍的步子明显比往常快了很多。
李源第一个走到宿舍门口，他发现宿舍门开着的时候，心头突然就闪过一丝喜悦。他猛地推开了门。
他看到顾晓弓着身子、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刚刚他推开门的声音那么大，然而顾晓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听到。
“顾晓？”李源被顾晓弄懵了，他试探着开口喊了一句。
然而顾晓却并没有回应。
李源慌了，没来得及摘下书包就几步跑到顾晓跟前。
吴漠和杨心成进宿舍的时候刚好看到李源在顾晓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
李源靠近了顾晓才看清楚他浓重的青黑色的黑眼圈和遍布双眼的血丝。李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顾晓？”李源轻轻晃了晃顾晓的肩头又喊了一句。
顾晓涣散的目光一点点聚集起来，落到李源脸上时，停留了好几秒，才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像是多年未见似的问了句，“李源？”
“嗯，我是李源。”李源被顾晓这个样子吓懵了，他顾不得心疼，生怕顾晓是真的把自己忘了。
顾晓动了动唇，像是还要说什么。可是开口却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重重砸在李源屈起的膝盖上。
李源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心可以这么痛，痛到什么都忘了。李源从地上站起来，用力把顾晓抱在自己怀里。他也不问顾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遍遍用渐渐沙哑的嗓音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我在呢。”
顾晓一直都是笑着的顾晓，他永远都是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他总是喜欢做着与自己年纪不符的恶作剧，他从来都没有掉过眼泪，至少从来没有在李源他们面前掉过眼泪。这样的顾晓，现在却在李源怀里哭的说不出话来。
李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哭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