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休怪我等无礼,你也太放肆了!”大胡子厉声道,“武功不好好练,却四处鬼混,今天竟然在街头摆起场子了!帮主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今天属下非把你带回去见帮主不可!”说罢,一挥手,几个壮汉冲上前,欲抓住许潇潇。
”你们真是扫兴啊,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本少爷今天的好心情全没了!你们这群跟屁虫,整天象苍蝇一样,我走到哪你们跟到哪。好好好,我自己回去,不要你们帮忙!”许潇潇没好气地扭着头。
一直纳闷的向天歌此刻才明白过来,如释重负道:“原来你是他们的少爷啊!”
”对了,向大哥。一起去吧!见见我爹,他很好客!”许潇潇道。又转向大胡子,“这是我的好兄弟,我要带他一起去麒麟帮。”大胡子点点头,一吹口哨,便见一匹青骢马拉着一个车厢,奔了过来。车厢宽敞,足以容下六七人。
许潇潇跨上马车,伸出一只手去,“向大哥,上车吧!”
向天歌望见他一脸真诚,稍作犹豫,便伸出手去,拉住许潇潇,上了马车。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听车外有人喊:“少爷回来了。”
“下车吧,少爷。帮主盼着你呢!”大胡子恭敬地行了一礼。许潇潇抱着一包银子,跳下车。“到我家了,下车吧!”。向天歌轻轻地走下车,突觉东边有缕金光直刺眸子。原来自己在马车上过了一夜,已经又一个日出了。
无就意间向前望去,一排宽敞的台阶,上面有一个威严的铁门。两个庄严的卫士手持利剑,守在门口。门的上方,赫然写着“金龙帮”三个金光大字。
“贵帮果然气度宏伟!”向天歌叹道。
”什么气度宏伟啊。我看我是又回到了鬼门关,没了自由了!”
“少爷,这话千万别让帮主听见了。你偷溜出去玩,还说这样的话,帮主非得火上浇油不可!”大胡子劝道。
随着他们进了大门。向天歌发觉这与城里的官府院子并无二样,—个大院,前方一个堂,料想出了堂,前方再一个大院,再一个堂或者屋。
事实正如向天歌所料,走到第五个院子时,一个白衣人正在练剑,并未觉查到周围人的存在。他右手持一柄剑,横着剑身,蓦然飞身跃起,剑顺势回杀,一旁围观的弟子附和叫好。
见他停下了,大胡子抱拳道:“帮主,我把少爷找回来了。”
白衣人一怔,把剑插入剑鞘,“恩”了一声,向这边看过来。“你个不学无术的逆子,还有脸回来。武功不好好练,成天混东混西,哪里象我许隅的儿子。”说话间愤愤不休。
“前辈有礼了,小生向天歌。有幸一睹前辈风采,还望前辈指点。向天歌见势忙替许潇潇解围。
许隅缓缓地把目光移向向天歌,对这个陌生人打量了一番。
“原来有客人,我许隅一向热情好客,广结四方义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向先生进屋一坐。”
向天歌谢过,随许隅进了屋。
二人寒睻一番。接着许隅道:“少侠,你初涉武林,知不知道岳徘徊这个人?”向天歌摇摇头。许隅又道:“此人是大魔头,是当今武林的公敌。几年来,势力不断壮大,企图称霸武林。他创立西玄门教,江湖各类闲杂游荡之徒纷纷加入。一时间,新月教成为黑暗污浊势力的据点。岳徘徊四处扶植党羽,拉拢各个帮派党同伐异,企图控制整个武林。两年前,昆仑派掌门袁衔斗,少林主持智空大师,泰山派掌门武三休,以及老夫,结成‘沧海四杰’,立势同心协力,共抗邪教。”
说罢,品了一口茶,续道:“江湖各正派中,除少林派智空大师,数武当掌门骆莫的武功为最,其独门决招‘天龙霸剑法’曾杀死过八贤王朱治手下第一护卫高渊。高渊身为朝廷护卫,本不该过问江湖事务,却明目张胆闯入武林各派,以捉拿逃犯为借口,溢杀无辜。骆莫掌门主持公道,用武当独门剑法‘天龙霸剑法’将其制服。”
说罢,又品品茶,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往下说,却见向天歌目光呆滞,面无神色,似在沉思。于是问道:”少侠在想什么?”
只见向天歌握紧拳头,缓缓地抬起头来,日视许隅,愤然道:“那个朱治不是别人,正是在下的杀父杀母仇人!”
许隅父子缄默不语,静静地听着。
“我爹曾是官居五品的两省盐课。七年前,一场变故使得向府家破人亡。祸起于一张图纸。在下依稀记得那天,父亲的好友杜应宗,朝廷一品大员,急匆匆地赶到向府,将一本残缺的图纸交到我爹手中,并再三恳求不要落入朱治之手。三天后向杜府被抄,九族皆诛,轰动一时。我爹料到形势不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残缺的图纸塞进我的衣襟中,将我送到一个我叔父门下。果不出所料,十天后,朱治带领大队人马闯入向府,命人宣读圣旨,以我爹漏报盐税,私吞公银为罪名,枷锁加身,封印横窗。官兵四下搜寻,未找到我。朱治自然是醉翁之意举在酒,那张图纸没找到,不免令他怒气冲天。气急败坏中,他一手遮天,收买朝廷派下来的审判官,宣判向家夫妇极刑,家丁一律关押或流放。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叔父,家中无子,因此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我何尝不想学武,为父母报血海深仇。可叔父见我读了多年的孔孟之书,恐我没有报仇的气概与狠心,况且要杀的是八贤王。直到七个月前叔父被官兵带捕。
我叔父是开封的一名郎中,行医治病,在当地颇有名气。当年朱治陷害向家,并未得知我爹还有个弟弟向文莱。直到几年后,开封知府,也是朱治的一个同党向朱治报道:‘洛阳城内向名医与我爹十分相象。’第二天便率队闯入我叔父家中抓人。我叔父义愤填膺:‘这……这?’兵头冷冷道:‘听说你医术诡异,被你治过的人体质渐弱,想必你家中定有邪门歪道的书。小的们,给我搜!’此话一出,叔父便知他信口开河,一派胡诌,分明是找借口欲搜出那半张图纸。图纸一直由我贴身带着,此刻我不知人在何处,这道让叔父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但见那群目无王法的官兵翻箱倒柜,一番折腾,却不见图纸的踪迹,顿时气急败坏,领头的大嚷:‘定是你窝藏邪书,再不交出来,便送你去衙门!’此刻的我,正立于门口,倾听着门内的对话。料想叔父担心的是我万一此刻进来,不但图纸落入他手,连性命也保不住,于是说道,‘好的,我跟你去衙门,我们快走吧!’欲待我进屋之前调走官兵。
此刻的我稍有不慎,即会被人发觉。就在这时,突然腰间一空,我顷刻回过神来。转身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拼命地向远处逃去。我未作思考,拔腿便追。追了两千米,转了一个巷又一个巷,早没了人影。我气喘嘘嘘,失望地靠着墙,长叹了一口气,心道:‘算了,钱被抢了,福兮,祸之所依也。’这个念头是我自遣而发,竟然被我说中。我老远望见一群官兵押着叔父正从我家撤离。可谓事出巧合,若不是半路杀出个毛贼,自己在劫难逃,小小毛贼竟救了自己一命。
突然,背后一振,被重物击了一击,立马转过身来,却不见半个人影,低头一看,地上有一个荷包,竟然是自己被乞丐抢去的银子。我先是一喜,后是一惊:‘明明银子被抢去了,怎么又还了回来?难道是良心发现?’我俯下身去,拾起荷包,发现银子一文不少,却多了张字条,上面写道:‘妥管图纸,远离洛阳’。
我一怔,而后心中豁然,‘原来有高人相助。想我上午行至门口,高人派一乞丐抢我钱包,故意将我引开,使我远离家门,沦于敌手。眼下又指点迷津,看来我的行踪此人甚为熟知。’
显然想到此,我立即悄悄躲开,奔离街巷。不知奔了几里,我进入了城内。此后的事,许潇潇兄弟都知道了。”
许隅接着说:“至于昆仑掌门袁街斗大师,泰山掌门武三休大师,两人武功都在老夫至上,昆仑派北斗七星阵自古便赫赫有名,泰山派新创的铜仁拳拳法力道刚劲,可谓武林之新。这三派自古便是武林至尊门派之一,称得上是武林之根源,统领整个武林。而本派却是创立不过数十年,岂能与以上武林祖先门派相提并论。不过承蒙三位大师厚爱推崇,也为了锄强扶弱,振兴武林,老夫便也加入了“沧海四杰”,凑了个数,实在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
向天歌问道:“我看前辈谦虚了,前辈既能与三位名门大师同称“沧海四杰”,定是武艺高强,德高望重,相比能一呼百应,带领武林同仁铲除奸恶。”
向天歌此言看似夸赞、吹捧,实则是让对方没有台阶下,只得善始善终,以便名实相符。
许隅也听出了此意,却大笑道:“一定一定。”
向天歌又问:“河南少林乃天下武林第一大门派,缘何……?”
“少林派虽是天下第一大派,却因是佛门中人,仁爱为宗,故不拉帮结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与其它门派交战。”许隅猜想向天歌要问缘何少林方丈未加入沧海四杰,故未待他问完,抢先回答。
向天歌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许隅的回答十分满意。“少林主持智空大师,晚辈倒是见过一面。他是晚辈认识的最伟大的人”他颜色自豪地说道。
许隅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的诧异,他没有流露出对向天歌用大人物衬托自己的言论的质疑,他甚至没有以俗套去回应俗套。他端庄而凝重地说道:“可惜,你心目最伟大的人,以后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向天歌盯住了许隅。他从他沉浸在悲恸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少侠你还年轻。不过这件事武林上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少林一夜之间被西玄门教灭亡。”
向天歌的脸色灰暗,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时辰过后……
他起身抱拳道:“前辈,晚辈耽搁多时,望前辈万般见谅,麻烦前辈,晚辈告辞。”
许隅起身笑道:“莫急,莫急。先生是贵客,又想毕是长期漂泊,途中劳累,不如在我帮休息一晚,再行动身,如何?”
许隅尚不知向天歌的真名,但穆诗雨年龄二十出头,他却“向先生,向先生”地叫,身为一帮之主可谓友好之极,加之向天歌此时也乏累之至,故恭敬不如从命,朗声道:“多身前辈,晚生只好再度麻烦了。”
许隅哈哈一笑:“哪里话!张德给穆先生准备间卧房。向先生想是饿了,先请简单地用餐罢。”
少顷,家仆端上饭菜,次第送上碗筷,也走进客房,三人各自就座。穆诗雨奔波一日,不免腹中空空如也,然读书人斯文,吃相也不过分狼狈。边吃心里边回味着许隅开始的那句话,“谁也不敢说菜饭是否被下过毒呀?”不免愈发不安。
这时许潇潇用筷子一指,道:“这盘鱼可是我亲自钓的,就是方才你们长谈之时。我专门配制了茴香粉,你们尝尝如何?”
许隅把脸一沉,道:“你这小子成天只知搞这些歪门邪道之术,却不专心练武。小小年纪不知江湖险恶。也罢,先尝尝你的鱼。”说着,便夹了一口放在口中,就含笑点了点头,又连续夹了几口,不住地点头,这意思自是不言而喻了。
向天歌也动筷子,一扯,竟一骨脑扯下一大块鱼肉。刚把鱼肉送下口中,便露出愕然的神情,许隅父子开始还以为客人对菜表示不满意,可当他们看见向天歌双目惊异地盯着盘子时,才觉得事情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两人发现鱼腹内竟有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
三人缓缓放下筷子,对视了一下。李隅盯向许潇潇,许潇潇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知情。
许隅抓起筷子,轻轻夹起那枚金戒指,端详了一阵。突然愕然道:“是他!”手中筷子“啪”地落在地上。
“是谁?”向天歌、许潇潇齐声问道。
许隅定了定神,却始终掩不住内心的恐慌,口角仍在抽搐。厉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感到腹中不适?”
向、许二人疑惑地摇了摇头,却见许隅指了指方才夹戒指的筷子,定睛一看,筷子早已呈漆黑色,分明是毒性所至。
许隅道:“若不是这小子用茴香烧薰鱼,恐怕我三个性命不保。”见两人仍是讶异万分,续道:“此戒指上有江湖上远近闻名的剧毒赤蝎粉,早已沁入戒身,因而即便是在鱼腹中任浪冲泡,亦残留许多毒素。而茴香粉的奇香具有解毒功效,使渗入鱼肉的毒素基本散发。故我等未中毒身亡,全因这茴香粉。”
许潇潇抓了抓脑袋,不解地问:“毒戒指怎么会在鱼腹中?莫不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许隅却摇了摇头,道:“不合情理!”
“怎么不合情理?”李天歌有些不耐烦。
许隅并不着急,不紧不慢道:“这种金光满地魂戒指,天下只有两枚。”
这一次,许潇潇没有发问,只默默地聆听。
许隅顿了顿,道:“这一枚是太极派掌门人冷锐午所有。”
许潇潇连问:“那另一枚……”
许隅不答,只伸出自己的左手。只见他无名指戴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这枚戒指异常独特,中间有一个极微小的孔,孔底仿佛还有一层。这枚戒指与鱼腹中的毒戒外观竟完全一致。
许隅不待旁人发问,便道:“这枚毒戒指正是我师兄的,即太极派掌门冷锐午。当年师父去世前,将两枚金光满支魂戒指交给我们师兄弟二人,并说它有奇效,但无奈许某愚钝,至今未发现此戒指之威力所在。”
“如此说来,可能是那天冷锐午在戒指上喂毒,加害干爹您呢?”李天歌抢道。
“哈哈哈,”许隅突然笑道:“冷师兄一生为人正直,光明磊落,我与师兄向来肝胆相照,他怎会加害于我?此其一,思来想去,我与师兄毫无利害冲突,他何必加害于我?些其二。”
许潇潇忙插道:“他可能野心茁长,与岳徘徊串通。而爹您又是‘沧海四杰’,与司马圻公然作对,他加害于你,未尝说不通。”
“我还没说完!”许隅立即打断他,“即便他想加害于我,他武功强我甚多,直接取我首级便可,用暗器也可,又何必大加周折,用如此珍贵的金戒,如此离奇的手法,千里迢迢跑来,再把金戒塞进鱼腹?他难道这么肯定这条鱼一定会被你钓来?你认为可能吗?此其三。”
许潇潇顿时哑然无语。
向天歌轻声道:“请前辈继续说吧。”
许隅点了点头,续道:“既然戒指上的毒不是师兄所喂,那便更加奇怪。怎么会有人偷走师兄的戒指,在上面下毒呢?再说,此人即便想毒害于我,又何必非要把毒下在这枚金戒指上呢?”
许隅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一时得不出结论。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向窗外望了望。
向天歌也向窗外望去,明月高挂,稀星点点,夜幕如漆黑的帘障,竟不知时候已经天黑。
许隅低下头,斩钉截铁道:“向先生,最好你明天一早就上路。此地不宜久留”。说罢,一言不发,背着双手,默默地走出屋去。
向天歌与许潇潇呆呆地立在屋内,反复惴度着他最后一句话。半晌,两人同时转头相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