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一怔,那山熊堂的名字对他来说已经不能算是陌生了,这些日子以来先后数次接触到,在高陵山脉中那次他为了救小黑甚至直接出手杀死了三个山熊堂门人弟子,而最近凌春泥东躲西藏的原因也是为了躲避猛兽盟的追查,而山熊堂也正是猛兽盟五个门派之一。
这些事一件件累加起来,让沈石当然对山熊堂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真要说什么血海深仇势不两立的也够不上,所以他最初的反应就是皱了皱眉,想要转身离开。不过在等那林中深处男子的声音说完那句话后,沈石刚刚迈出的脚步却又是停顿了一下。
许家?
是流云城中四大附庸世家之一的许家么?
孙、许、候、钟四大世家里,候家已经败落消亡,孙家与钟家的子弟沈石在凌霄宗里都有接触,交情有好有坏,唯独这许家似乎与他的人际圈子隔了一段距离,始终有些神秘感。不过仔细想想,许家还是孙友的外家,似乎多少也能扯上些许关系。
想到孙友,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两个人的交情,沈石犹豫了片刻,便还是继续往林中深处悄悄走去,打算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当是看在孙友的面上了,或许还有几分他本能地对山熊堂这个门派的厌恶。
在沈石做出了一点示意手势后,小黑便很乖觉地跟在他的身后脚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甚至连走路的时候动静都十分细小,不仔细留意根本便发现不了,走了几步,连沈石都忍不住多看了小黑一眼,心想这只猪好像最近似乎又变聪明了啊……
这片密林占地颇大,但刚才那争吵声音传来的地方似乎不算太远,沈石带着小黑在林中小心地向前行进着,天色又暗了几分,看着黄昏也即将过去,夜晚快要降临,这片林中被枝叶遮挡之下,光线更显幽暗阴沉。
走了一阵,前方的争斗声不时传来,在黑暗中提醒沈石模糊的方位,除了最早那个男子的吼声之外,还有几个怒骂呵斥的声音,倒是山熊堂这一方的人却始终沉默无语,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很快的,怒吼呵斥声中多了几声惨叫,声音凄厉,在这片即将黑下来的天色里像是撕破了山中平静的利刃,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沈石脸色微冷,脚步加快了几分向前走去,不知为何,此刻他忽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进入高陵山的时候,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一幕,曾经有两个年轻的青年男女,算是有几分骄纵吧,似乎也曾经自称是许家出身的子弟,那时在山道上也正是遇见过一行山熊堂的修士。不过后来他不想多事就先行离开了,与他同行的还有某个看起来很像骗子的江湖相师,至于离开之后他记得还听见后头似乎有些动静,但是具体事情如何,却是在随即而来一波又一波的危机中很快淡忘了。
也不知道那一对青年男女究竟是什么身份,现在想起来,或许还真有可能与孙友是什么亲戚吧?
沈石在树林阴影中微微摇了摇头。
他的速度颇快,一路过来,很快接近了那一场呼喝争斗的地方,不过沈石并没有直接冲出去的意思,而是先行找了个隐蔽的所在藏住身形,然后探头向那边观望了一下。
幽暗光线下,树林中果然有七八个人影,分作两方,一边人少仅有两人,另一边有五个人,但这时占着上风的居然是人少的那一边,人多的那一方反而是仅剩一个人还能勉强站着,剩下的人全部都躺倒在了地上,东倒西歪的看去凶多吉少的模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其中还隐隐有一股微薄但很怪异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但让人很不舒服。跟在沈石脚边的小黑忽然口中低低哼了一声,像是察觉了什么,獠牙抬起,却是露出几分愤怒生气的样子。
沈石一怔,随即心中念头转动,轻轻蹲了下来,摸了摸小黑的脑袋,低声道:“是你上次中过的毒?”
小黑嘴里低声咕哝了两声,似乎是答应了。
沈石的脸色微寒,高陵山中那一场遭遇并不是愉快的经历,包括那堆积如山中毒而死的野猪群,那一场点燃的大火熊熊燃烧的情景,也许是同时回想在沈石与小黑的心中。
“噗!”
一声低沉的闷响,从那边传了过来,却是两个人却大占上风的这一方点燃了一个火折子然后又燃起了一个火把,顿时将那边的情景照亮了不少。火光之下,这两个人神情轻松,更带了几分轻蔑之色,身上衣着正是山熊堂的服饰;而另一边的五个人中四人倒地面色乌黑,看来似乎已经不行了,唯独有一个男子虽然面有黑气,但似乎比其他人要微弱许多,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抗住了毒性,所以还能勉强支撑着。
而借着火光,沈石远远看到了那个许家的男人的脸,忽然一怔,却是发现居然有几分眼熟,正是当年跟自己见过几次的孙友小舅许兴。
沈石与孙友交情匪浅,这么多年下来对孙友的情况也是略知一二,也知道孙友在孙家情况一般,但在外家许家这里却是颇受看重,眼前这位许兴就是孙友娘亲的亲弟弟,与孙友向来交厚,更不用说当年在青鱼岛上的时候,许兴也算是曾经帮过他们几个年轻人。
主意瞬间既定,沈石便不迟疑,悄悄向那两个山熊堂的修士背后掠去,而在场中,那两个山熊堂的修士此刻倒是看起来多了几分惊讶,其中一人道:“咦,这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居然能挨到现在还不死?”
许兴背靠一棵大树树干,面笼黑气,喘息嘶声道:“你们不要得意,日后我许家定会将你们山熊堂连根拔起。”
那两个山熊堂修士同时笑出声来,左首那人讥笑道:“我今天把你杀了,待会再放把火烧了你们尸首,谁能想到是我们干的?”
右边那修士也是冷笑,道:“要怪就怪你们不长眼,居然敢抢我们熊长老看中的‘火链蛇’,如今惊动了那畜生一路逃窜往蜈蚣山深处,熊长老追踪而去,要是找到还好,若是找不到的话,等他老人家回来,便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兴“呸”了一声,怒道:“胡扯,那火链蛇分明就是我们许家人先发现的。”
那山熊堂修士还想说话,但是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同伴却是不耐烦地道:“你跟他闲扯这么多作甚,别拖到熊长老回来,不然怪罪咱们一个办事不力就糟了,先过去给他几刀再说。”
那先头的修士点了点头,道:“也是,人先让他活着等熊长老回来,不过也可以把他手脚先砍了嘛。”说着狞笑一声,拔出一把雪亮长刀,就向许兴走去。
许兴睚眦欲裂,身子微微颤抖,怒吼道:“混账,有种你就杀了我!”
那走过来的修士哈哈一笑,如看着待宰羔羊一般不屑地道:“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名门世家的人,他娘的平日整天眼高于顶,一到生死关头,在老子刀刃之下,还不是一样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来,叫一声爷爷听一下,多叫几声,说不定老子开心了就少砍你一刀呢!”
许兴气得脸色苍白,手臂一震似乎想要鼓足最后的气力反抗,但这一下折腾身子才刚动一下,面上黑气陡然一盛,顿时他两眼翻白,却是一个跟头直接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那走过来的山熊堂修士反而是被他吓了一跳,持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看清了许兴的模样,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口中怒骂了一句,向前走去就准备过去砍上几刀,只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些安静,心里忽有一丝不祥预感,立刻转身看去。
目光所及,那一抹火光之下,刚才的那个同伴竟然不见了踪影。
持刀修士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向前两步,却猛然发现并不是那个同伴失踪了,而是不知为何却躺倒在地,这才一下子没发现。持刀修士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何会突然仆倒在地,他这里一脸紧张之色,慢慢地向那同伴走去,口中叫唤了两声,同时眼光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着。
四周一片寂静,树林里似乎已经完全沉寂下来,最深沉的夜幕下,夜晚已经来临。
火光深处,忽然猛然亮了一下,那持刀修士一惊转身,却发现有一个火球猛然向自己当面冲来,他不及多想,举刀挡开,但火球撞到那刀刃上时,持刀修士身子猛然大震,这冲力竟是大得难以想象,他一时间心中震骇,心想什么时候一阶术法火球术的威力竟然变得这么大了。
一个人影,从前方阴影处猛地掠出,向持刀修士这里扑来,持刀修士刚想做出反应,便看见又是一个火球冲了过来,这与刚才那火球之间紧紧间隔了一息不到的时间,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再度举刀格挡。
这一次他甚至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又是一阵震动,而只在这片刻间,那人影已经接近了许多,然后微一抬手,居然又是一个火球冲了过来。
三个火球术连番冲来,山熊堂这个持刀修士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应对,只能硬着头皮连退三步,而那个人影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脸色沉静神情肃然,在火光下双眼目光冰冷,仿佛不带有任何感情,正是沈石。
转眼之间,两人便只有三尺之遥,那持刀修士脸上惊骇之中已经浮起了一丝绝望之色。
而沈石的右手一抬,火球于瞬间凝聚成形,再度发出,这一次持刀修士再也无法抵挡,在沈石这突如其来如暴风雨般迅疾的术法攻击下,迅速溃败,被那火球直接打在了胸口,顿时整个身躯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旁边一棵大树之上。
沈石站直身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