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凤鸣虎啸:市长秘书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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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凤鸣虎啸(6)

我没想到陈东海还有这么大个心事窝在心里,张副市长和我说过不止一次,下面有好的处长要多笼络,必要时引见给他。搞政治既要善于跟“上”,也就是上面要有人;也要善于御下,也就是说下面也要有人,没有一支精明强干忠心耿耿的队伍,政治家在政治上也很难有好的前途。

“东海,不瞒你说,眼下就有一个见张副市长的绝佳机会。”我卖关子地说。

“什么机会?”陈东海迫不及待地问。

“昌山市有个画虎大师,叫林啸天,你知道吗?”我试探地问。

“听说过,据说林啸天画的虎很值钱。”陈东海若有所思地回答。

“特别是他画的工笔虎,更是价值不菲。”我唏嘘地说。

“怎么,张市长想要林啸天的画?”陈东海目光灼灼地问。

我点点头,“但是林啸天是个威武不能屈的人,张市长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弄到老爷子的画,你要是能帮张市长搞到一幅林啸天的虎,张市长对你一定会刮目相看。”

陈东海听后,一双虎目炯炯发光,“什么他妈的威武不能屈,真要是威武起来,有几个不屈的,这事好办,交给我吧。”

第二天上午,落落开车准时进了市政府大院,我赶紧下楼迎接,落落身边站着一位五十开外、寿眉细眼、目光锐利的人。落落介绍,这位就是风水先生冯老师。

我和冯老师寒暄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罗盘托在手里,“雷默,落落,你们前边带路,我在后面跟着,一直到张市长的办公室。”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和落落前面走,冯老师托着罗盘跟在后面,我们仨一起走进市政府大楼。

进了办公室,冯老师托着罗盘又围着我和张副市长的办公室绕了一圈,然后收起罗盘,沉思片刻说:“雷默,政府中间的大门千万不能动,动了对张市长相当不利。实际上,把大门挪到北边,即使不动正门,对张市长已经相当不利了,如果拆掉正门,只留北门,张市长恐怕有血光之灾呀!”

我听了以后扑哧一声笑了,“冯老师,跟您说实话,其实我是不信这些的,为什么像李国藩、张国昌这些地位显贵的人反倒相信风水呢?”

冯老师寿眉微微一挑,敛起锐利的目光微笑着说:“找我测风水的人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说白了,就是怕失去。舍得,舍得,这些人太贪婪,不想舍,只想得,活得没有寄托,只能求风水保佑了。雷默,张市长是属什么的?”

“属蛇的。”我一边品着冯老师的话一边回答。

“张市长办公室的鹰雕要拿走,否则对张市长不利。”冯老师一本正经地说。

我心想,冯老师看在落落的面子上分文不取,总得谢谢人家,就顺水推舟地说:“冯老师,这个鹰雕是一位名家的作品,就送给你吧。”

冯老师接过我给他的鹰雕,爱不释手,一边把玩一边说:“那多不好意思。”

这是落落第一次到我的办公室,她之所以答应我带风水师来,实际上是不想看着我为难,更是怀着一份担心,想来看个究竟,在落落心目中,从来不用金钱和地位作为衡量男人优秀与否的尺度,她是个用生命生活,而不是用姿色或身价生活的女孩,是因为认识了我,才知道官场上这么多龌龊事,她是怕我被卷到漩涡里,因此,等冯老师看完风水,落落便叮嘱道:“默哥,官位不是天堂,官位或许只是但丁笔下的第五沟。”

我理解落落的意思,便笑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落落花容深沉地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其实,但丁笔下最努力的是惩戒贪欲,不仅在地狱与净界如此,直至将入第九重天的时候,他仍使圣彼得说:‘我们从这里望见所有的牧场上充满着牧人衣服的贪狼!’我不求你在官场上可以化地狱为天堂,只求你在净界里独善其身。”

“落落,有你,我绝不会在黑森林里迷路的。”我说完,落落自信地笑了。

(本卷完,欲知后面内容,请看《市长秘书前传(二)》),该书将于2009年1月出版,敬请关注。)

###后记:小说是形象化的哲学

我一直认为,小说是对文化、哲学、艺术、美学的整合,小说之所以是一种伟大的文体,是因为它能超越自身、超越时空,与古今中外之文化、哲学、艺术、美学等等互为贯通,互为成全,它更像是一面反射人性之光的“阿莱夫”。加缪说,“小说从来都是形象化的哲学”。

对于《市长秘书(前传)》来说,形象化是艺术魅力,是枝叶繁茂和果实,而精湛的哲学思考和政治微奥才是主干。如果前者带给读者震撼与战栗的话,那么后者带给读者的必然是理智与冷静。我一直试图使我的小说对外直面现实,对内直面心灵,那么现实与心灵用什么联系?就是用思想,用哲学。这才是小说的真面目。如果仅仅直面现实(包括直面历史,因为历史是发生过的现实,现实是正在发生的历史),而没有勇气直面心灵,只能叫做故事,不是小说,写故事的人也不是小说家,只能叫叙事者或讲故事的人;如果仅仅直面心灵,而没有勇气直面现实,只能叫宗教或哲学,只有将两者打通,才能看到小说的真面目。

直面现实与直面心灵不是对立的两极,因为两者一直是相通的,尽管有堵墙试图把它们分开,但是哲学将这堵墙推倒了。现代主义艺术之所以超越现实主义而盛行起来,最重要的原因是缩短了进入灵魂世界的通道,这条通道就是为小说赋予了一种哲学意义。尽管小说是形象化的哲学,但它的思维方式与哲学家完全不同,哲学家的思考方式往往是抽象的,小说家的思考方式非常丰富,有隐喻的、讽刺的、象征的、假设的、夸张的、格言式的、幽默的、滑稽的、挑衅的、奇思异想的,只要有利于揭示存在之谜,小说的思考方式可以是自由自在的。

当然,无论小说家的思维方式多么丰富多彩,也不能离开想象中的人物生活的圈子,因为小说家的思维方式是通过人物的生活滋养出来的,是人物的生活为小说家的思考方式提供了存在的可能。赫尔曼.布洛赫说过:小说唯一的道德是认知,一部不去发现一点在此之前存在中未知部分的小说是不道德的。那么《市长秘书(前传)》是怎么进入人物灵魂的呢?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通过内省,通过自审,通过哲学性的解剖进入人物的灵魂,这是一个“抉心自食”的痛苦过程,也是一个涅槃重生的过程,不如此不足以打开心灵之门,不如此就无法揭示存在之谜,而存在之谜恰恰是一部小说最本质的东西。我通过这个过程试图探询谁是腐败的制造者,谁是腐败的牺牲品?权力崇拜的根源是什么?它为什么会成为国人的本土宗教?这就是我在小说中探询的未知,也是这本书的道德。应该说这是一部情节小说,是一部人物小说,是一部心理小说更是一部认知小说。小说通过“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揭开“人人合一”的假象,深刻剖析了“人权合一”的本质。真正的小说不仅要授人以鱼,更要授人以渔。

普鲁斯特说:“读者如果在自己身上认出了书中所说的东西,那就证明这本书具有真理性。”米兰.昆德拉认为,这句话定义了整个小说艺术的意义。尽管如此,要想理解《市长秘书(前传)》这部小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像读小说那样读它,不要在这部书中寻找自画像,不要在人物的话语中寻找神秘的信息代码。因为小说中的所有人物跟我的想象力都密不可分,包括雷默,不过是对存在的一种思考,这种思考带有唯一性,不可模仿性。在这里,雷默的情人花落落代表的是美,是尼采的日神精神,通过她使我们懂得要止于清泉,不要追根究底达于地狱,这一点雷默做到了;妻子杨娜代表的是真,是尼采的酒神精神,是雷默理解自己悲剧命运的钥匙,美和真都是浸在雷默灵魂里的,正因为在他的心灵中美和真的价值,才成就了他骨子里的善,从而在致命的漩涡中得以自拔。因此,在雷默没有创作出来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想象出一个雷默,在雷默身上充满了不可预料性,正是雷默的不可预料性成就了《市长秘书(前传)》的魅力。

因此,在个人命运之外,悲剧性的概念没有任何意义。当然,雷默的精神痛苦是与时代的精神痛苦相一致的,雷默不可避免的精神痛苦是社会深层次矛盾的写照。可见事实王国与价值王国并不是隔绝的,因为小说家既不能逃避时代,更不能逃避灵魂。当然,一部小说的艺术价值和它的结构是不可分的。

《市长秘书(前传)》由两条叙事线组成,一条是第一人称;另一条是第三人称。艺术是对生命的伟大激情,小说是对生命的伟大沉思。生活的艺术在于善于利用逆境,小说的艺术在于利用生活通过作家想象出来的人物对存在进行思考。《市长秘书(前传)》应该说是一部主人公以第一人称的口吻真实、生动、完整地阐述人如何重新认识自己、如何从自我寻找本我甚至超我的哲学报告。全书通过内心独白、梦幻、意识流等方式,描写了主人公的大量感觉、联想、推测、意念等诸多内心活动,清晰地展示了人物、场景和主人公思想的变化,对人物内心世界和现实世界进行了哲学探讨。

本书采用了展示内心和展示处境相结合的自叙形式,但同时用第三人称来弥补自叙形式的不足,使我们得以同时看到雷默的内心世界和置身的现实世界。

我一向不把自己局限在经验写作上,我更喜欢将小说当作学问做,为此,我一直致力于成为一个研究型小说家。我不仅力争做思考的主人,更力争做行动的主人。我的手不情愿地放下笔。我一向认为小说是先于规范的,小说从诞生那天起就不适合在象牙塔里,小说是创作性的实践,它一定是先于理论的,任何理论都不能束缚小说的发展,小说不应该有一定之规,为了解开存在之谜,所有规矩都可以打破,所有手段都可以尝试,所有方法都可以采用,不如此,何以创新?

我在这部小说里,通过情节、人物、场景,阐述了许多先哲和小说家的哲学思想,但这些思想大多化成人物的思想通过小说表现出来。我一向认为思想是最闪光的人性,真正的小说应该与人性本质相适应,能与人产生互动感应和精神愉悦。人性的矛盾是艺术的根本,只有抉心自食,才能使灵魂发生裂变,这种裂变对雷默是生死攸关的,对谁又不是呢?其实生活中的荒诞比艺术作品中的荒诞更加荒诞,变形的艺术与现实生活之间有一条天然的通道,当然,发现这条通道并不容易,就像雷默一样,想在致命的漩涡中,顽强地、盲目地独善其身是危险的,更是痛苦的,这是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过程。

好在文学与人性是互为力量的,人性是文学的主题,文学揭示人性之光,这光芒无疑是思想之光、艺术之光,当然也是哲学之光。真正的小说家是用良知写作的,他们不会掩盖任何心灵的感知,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真理揭示出来,哪怕是这真理让你心惊肉跳也决不妥协!

博尔赫斯借助他的人物奎因说:“我不属于艺术,我属于艺术史。”我也借助于赫伯特.奎因的话说:“我不属于灵魂,我属于灵魂史。我不属于创作,我属于创造。我不属于文学,我属于文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