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凤鸣虎啸:市长秘书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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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命运拐点(8)

张国昌一边揣摩着李国藩的心思,一边斟酌着说:“李市长,我倒有个建议,仅供老板参考。”

李国藩的目光不易察觉地一闪,“什么建议,快说说。”

张国昌字斟句酌地说:“实施‘壮三活一’战略。”

李国藩颇感兴趣地问:“怎么个‘壮三活一’?”

张国昌两道吊额眉扬了扬说:“就是壮大民营经济,壮大外资经济,壮大农村经济,激活国有经济,打破所有制的限制,实现多种经济成份共同发展。”

“好,”李国藩赞赏地说,“东州是个老工业基地,国有企业比重过大,再加上产业结构趋同,使产业结构调整和劳动力就业结构的调整缺乏足够的空间。这个‘壮三活一’的战略,正是针对这一病根开的药方。国昌,我刚到东州,很多事情千头万绪,政府班子里,你算是我的老部下了,你得给我当好先锋官啊!”

在官场上,张国昌自认为自己颇能审时度势掌握分寸,见自己的建议正中李国藩的下怀,便进一步探虚实地说:“李市长,谁不知道你在省里当副省长时就有实干家的美誉,你到东州主政,是百姓之福,你放心,我一定当好你的助手,但是有老何在,先锋官我还不敢当啊!”

“国昌啊,”李国藩莫测高深地说,“年底就换届选举了,何进川年龄太大了,冲锋陷阵怕是要耽误事的,还是做渔翁吧,做渔翁还会得些鹬蚌什么的,我这个人比较讨厌做渔翁,只能捞点小鱼小虾什么的,没什么大意思,要做就做船长,既使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撞向冰山沉没了,也不失悲壮啊!国昌,你已经在船上了。”

李国藩高屋建瓴地说出这番话来,既有威,又有情,既是拉拢,又是敲打,张国昌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但很快就被大海的壮阔给掩盖了。张国昌的近视眼镜后面适时地射出忠诚的目光,由衷地说:“感谢老板信任。”

李国藩欣慰地笑了笑,“国昌,我想用銀环路工程烧第一把火,银环路的融资,进展得怎么样了?”

张国昌早就料到李国藩会用銀环路工程烧第一把火,便不动声色地说:“已经启动了所有的关系,估计很快就会有回音。”

“国昌,”李国藩惆怅地说,“银环路是一条强市富民之路,是振兴东州之路啊,必须尽快筹集建设资金。”

张国昌附和道:“是啊,一旦开工,仅直接就业岗位就能解决五万个。”

李国藩不容置疑地说:“国昌,你近期的主要工作就是筹集建设银环路的资金。”

“好吧,”张国昌吊胃口地说,“最近,我准备再去东南亚一带转转,特别是香港,拜会一下老关系。”

“看来,只好劳你大驾了,我全力支持你!”说完,李国藩口风一转问,“国昌啊,你去过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吧?”

张国昌懵懂地点了点头,“去过。”

李国藩换了一支大哥大香烟,羡慕地说:“气派得很呀!大马路可以同时行驶十辆大车,人家三百年前就想到城市的发展和未来。咱们要向世界水平看齐啊。”

“是啊,”张国昌感同身受地说,“道路畅通了,城市才有血脉,银环路工程抓住了东州市城市总体规划的牛鼻子。”

“国昌,”李国藩猛然将刚点着的大哥大香烟摁灭在烟灰缸内,用命令的语气说,“我要求在年底换届前把银环路工程促成,明年上马!”

28、散心

在城市建设上,李国藩的确独具慧眼,他一上任就紧紧抓住银环路招商引资不放,担子却全落在了张副市长肩上。然而,资本家口袋里的钱并不打算往垃圾箱里扔,那么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掏得心悦诚服呢?尽管东州市的地理位置不错,但投资环境不佳也难引来凤凰筑巢呀。东州市银环路招商引资的信息放出去后,却迟迟没有音讯。张副市长提出主动找上门和以存量引财的工作思路,撒出人马去找去拉。

张副市长接触的头一家外商是新加坡的一家大财团。经过几番磋商,感觉不行,只好作罢。继而是马来西亚的一家大公司,张副市长几次飞往马来西亚,这次谈判吸收了南方部分省市的成功经验,效果不错。双方越谈越深入,该公司也充分显示出合作诚意。经过几番谈判后,签订了合作协议,对方还投过来一千万美元作为定金。应该说,东州市找到这样一家肯投巨资建“银环路”的合作伙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看来曙光正在升起,下一步可以谈具体操作了。然而,马来西亚外商的最后一项要求,竟死死地卡住了张国昌的壳儿,怎么想法变通也难接受。对方一口咬定,建成银环路后必须全线封闭,全线收费。张国昌心想,天老爷,我们建银环路为啥呀?不就是要推动城市功能,使沿线城区经济繁荣起来吗?这一封闭不成了影响里外畅通的屏障了吗?在东州市这个巨人腰上平添了一条沉重的腰带?这显然阻碍了对沿线地区的经济推动功能,影响沿线产业带的形成。而这一功能恰恰是市委、市政府决定建银环路的初衷。当然,外商从自身经济利益出发无可厚非,而东州市的出发点是拓展城市功能。就这样,张国昌与李国藩商量后,狠了一条心,放弃了。

我知道市委、市政府对銀环路的招商引资十分重视,张副市长为这件事更是忧心忡忡。看来拥有权力的人也不可能超越历史条件和现实环境的限制去“创造”历史。此时我竟发现,銀环路不仅牵动着东州经济发展,更决定着张副市长的政治命运。因为年底就要换届了,如果銀环路招商引资成功,无疑为张副市长成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铺平道路。然而,这些天张副市长却一筹莫展,我第一次感受到高位有时是权力拥有者的牢笼,张副市长在副市长的牢笼里是如此地孤立。

刚好是星期五,午饭后,我在综合四处整理完群众来信走办公室时,张副市长正埋在高背皮转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办公桌上堆了一摞子文件。

“张市长,”我谨慎地说,“最近接到一些群众来信,都是反映楼道里没有灯,不方便的问题,你看是不是应该在全市搞一个楼道亮化工程。”

“雷默,”张副市长不耐烦地说,“这种小事先往后放一放,你没看见我正在为银环路融资的事发愁呢吗?”

“张市长,”我透露道,“这封信是省委党校教授常润之写的,他专门做了调查,反映全市大部分居民小区,包括省委党校家属区宿舍楼的楼道内都没有灯,那天他到外地出差,下火车回家时已经半夜了,结果因为楼道内没有楼道灯,不小心摔骨折了。我听市委常秘室的人说李副书记晚上要微服私访,去看常教授,顺便了解一下楼道亮化的情况,已经通知市委办公厅、市建委、市房产局、市城建局、市电业局、市财政局等有关领导随同。张市长,楼道亮化工程其实也不是小事,这是一件民心工程,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呀!何况年底就要换届了。”

“雷默,你知道收集李绍光的信息了,更知道这次年底换届对我们很重要,这很好,我很高兴,只是得民心者未必得天下,在我国,自秦始皇开始,到最后一个封建皇帝溥仪退位结束,封建王朝经历了两千一百三十二年,封建皇帝有几百个,有几个得人心的?不都照样坐皇帝。李绍光大事情做不来,就喜欢搞民生秀,让他搞去吧,眼下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为銀环路招商引资,雷默,这件事是要在东州历史上青史留名的,我现在恨不得有一柄《圣经》中摩西的手杖,可以分开红海。过去我以为权力应该有这样的魔力,现在看来,权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张市长,权力可以改变历史,甚至拥有权力的人的品质、性格、气质都能影响具体的历史进程,你说权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不能理解。”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

张副市长高深莫测地一笑,用点拨的语气说:“雷默,你小子书读多了,脑袋却变成了被填充的容器,比如我现在就对銀环路的建设资金一筹莫展,即便是魏正隆和荣立功也不能靠下命令来改变东州财政空虚的局面,甚至不能下令在短期内改变城市交通的堵塞状态。”

“张市长,赵奎胜不是与香港黄河实业集团有业务联系吗,让赵总搭搭桥怎么样?”我自以为是地建议道。

“我已经派奎胜去香港了,只是迟迟没有消息,够愁人的。”张副市长说着又从烟盒内抽出一支烟,我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

“张市长,既然您压力这么大,下午就散散心吧。”我诚恳地说。

“怎么散心?”张副市长眼睛一亮,颇感兴趣地笑着问。

“你不是老想学开车吗?今天下午没安排事,学一学开车怎么样?”我心机玲珑地说。

张国昌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想学学开车,只是一直倒不出时间,当了几个月的秘书,我对张副市长的品性悟得虽然不到家,但是有一点我自认为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他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凡是喜欢刺激的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要不断地给他提供刺激,他就离不开你,就像吸毒者离不开毒贩子一样,不过好的刺激可以使人上天堂,恶的刺激却可以使人下地狱,好在我是一个远离刺激的人,因为我既不想上天堂,也不想下地狱,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总认为这辈子不会开车不是个男人,走,今儿下午就学开车。”张副市长一拍大腿爽快地说。

植物园是东州市的大型风景区,由低山丘陵组成。去植物园的路车少路平,而且林木茂密,风景宜人,山色苍翠,曲径通幽,确实是学车的好地方。

车一出城,很快就上了通往植物园的小柏油路,路两侧是郁闭的森林,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的清香。我让马厚把车停到路边,马厚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张副市长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驾驶位子上,我只好坐在后排座上。

马厚给张副市长简单地介绍了汽车的框架结构,就仔细地讲起了驾驶要点。讲完以后,让张副市长操作。张副市长一番手忙脚乱地操作之后,车是开走了,可我和马厚的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马厚的手紧紧握住手刹车一点也不敢离开,怕张副市长紧张,马厚虽然心里提心吊胆的,但是面部表情却不敢有丝毫的紧张,还要表现得平静自然。

“张市长,挂一档,对,踩油门的脚慢慢抬。”马厚耐心地说。

张副市长把车开走了觉得很开心,他知道,马厚的开车技术是一流的,有我和马厚,张副市长是放心的,再加上路上的车很少,张副市长不管是挂几挡,都是八十脉,弄得我和马厚不时地冒出冷汗。

张副市长正练着车,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哪位?”我问。

“雷默吗?我是赵奎胜,张市长跟你在一起吗?”

“在一起。”

“赶快把电话给他,我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

“是赵奎胜的电话。”我把电话递给张副市长说,心里隐隐感到有好消息。

张副市长赶紧接过电话,“是奎胜啊,啊,啊,太好了,好,我一定做好准备。”

“张市长,有什么好消息吗?”我试探地问。

张副市长接完电话显得很兴奋,他把手机递给我说:“是好消息,赵奎胜说,香港黄河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有意将投资区域北移,而这个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就是名声赫赫的世界著名实业家林誠昆先生。过两天,他要来东州与赵奎胜洽谈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的事,雷默,今天下午这个心散得好。”

“张市长,这位林先生你认识吗?”我好奇地问。

“两年前有过一面之交,”张副市长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不可抗拒的自信,他神清气爽地说,“雷默,今天的车就学到这儿,打道回府,准备精神,迎接财神爷。”

29、困惑

傍晚,一辆中巴车停在省委党校家属宿舍区院内的一课大杨树下面,李绍光、丁仁杰等一行人下车以后,信步走进五号楼二单元三楼。

李副书记敲了敲门,门开了,女主人一下子愣了,李副书记面对女主人惊奇的目光微笑着说:“大嫂,我叫李绍光,是市委的,我接到常教授给我写的信,特意到你们家串个门,了解一下楼道灯的事。”

“李书记,”女主人兴奋地说,“您是李书记,我认识您,总在电视里见到您。”

“大嫂,常教授在家吗?”李绍光和蔼地问。

“在、在,”女主人既热情又有些手足无措地说,“老常啊,快来见见李书记,李书记,快请进!”

李绍光等人来到客厅。常教授从书房出来情绪激动地与李绍光握手。女主人给众人沏茶。

“常教授,腿伤痊愈了?”李绍光关切地问。

“李书记,劳您挂念,基本好了。快请坐!快请坐!”常润之感动地说。

“常教授,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我在省委党校学习时,还听过您的课呢!”李绍光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说。

“记得记得,那时候你在省政府任副秘书长,课堂上没少给我出难题啊!”常润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会心地笑道。

“常教授,我今天也是带着困惑来求教的。”李绍光谦逊地说。

“求教不敢当,共同探讨,共同探讨。”常教授随和地说。

李绍光的确是带着困惑来的,他听过常教授的党课,觉得常教授是一个敢于突破思维定式的人。

“常教授,”李绍光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读了《资本论》、《哥达纲领批判》和《巴枯宁国家制度和无政府状态一书摘要》,不瞒您说,困惑多于心得啊!”

“说说看,真理不辨不明啊!”常教授饶有兴趣地说。

“常教授,”李绍光皱着眉头说,“我对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马克思所构想的社会主义之间的重大区别一直无法理解。按照马克思的论述,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在这个阶段,马克思将所有制概括为‘社会所有制’也就是生产资料由社会占有,而非国家所有,这与我国现行的占主导地位的公有制完全不同,既区别于集体所有制,也区别于国家所有制。之所以不是国家所有制,是因为这时‘政治意义上的国家已经消亡。’按照马克思的构想,在‘社会所有制’下,商品生产和交换不再存在,使用劳动券按劳动量来直接分配消费资料。这显然与现实中的社会主义实践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