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的卧室布置成粉红色,粉红色顶,粉红色席梦思床,粉红色窗帘,这一切造成房间里闪晃着粉红色泽。席梦思床很大,是新港牌席梦思,在长沙它属于过得硬的名牌:床的弹性强,韧性好,任人在床上捣腾也不容易损毁。在荧光屏上,即使是十吨重的推土机愤怒地从新港席梦思床上碾过,也安然无恙。这个广告很能促销,张逊就是看了这个忘不了的广告后,指导方林买这种席梦思床的。这是一套三室两厅两卫的新居,是他特意买了送给这女人的。它坐落在长沙郊区,它的后面是一片年轻的树林,它的左边是偌大一个水库,水库边是一大片橘树林。他喜欢这个地方,房价不贵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儿的空气显得比市内的空气略好。市内充斥着含铅的一氧或二氧化硫气,这儿有-些树木的气味。
你厌恶一个女人,你会躲得她远远的;厌倦却不定哪一天又会回来,因为兴趣失去了还会重新建立。比如说你对哪个女人很烦躁,可是换一天你又不会烦躁了。厌恶是心理上的对抗,厌倦只是情绪上的活动。而当你情感上的化学分子改变时,你又会产生喜欢。张逊在方林身上就是这种感觉。他几次想同她分手,但他总觉得她身上有一些别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东西。他与很多女人都发生过性关系,但他就像一只大雁,总会飞回来。这幢房子是他三年前替方林购置的,而三年前方林住着单位上那种一室一厅房,厨房和厕所都窄小得只能供一个人进出,建筑面积加阳台和楼梯的一半还不到四十个平方。方林一直盼望有朝一日改变自己的住房条件。他为她改变了。
她从厨房走出来,上了趟厕所,洗了澡,披着一件睡衣进了卧室。她已不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老了。二十多年前他是白水县黄家镇的一个年轻农民时,她那时候在他眼里是个高不可攀的美女,就好像高不可攀的珠穆朗玛峰。当年她插队落户住到他家里,每天早晨站在他家厨房门前漱口,他只能在背后偷偷觑着她苗条的身材和浑圆的臀部。那时候,他深深地觉得她就是他心目中的一只蝴蝶,而他什么都不是。一年后,这只蝴蝶飞离了他家,住到了他们自己建造的知青点——那是一幢土砖黑瓦屋,门前有几株桃树和板栗树,还有三棵杉树;他经常到知青点去玩,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看见她,而她连正眼也没瞅过他。
她跟他同年,比他小月份,刚满四十五岁。她已皮松肉垮了。乳房已起了皱褶。脸上也有了皱纹。尽管她经常用睡眠来美容,一天要睡十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也只是看看电视和报纸,但岁月不饶人,该离去的已从她身上离去了,该来的也来了。她的一头青发是美容师做的一番手脚,每三个月她都要进一次发廊,闭着眼睛让年轻的美容师为她那黑白参半的头发大干一番,直到每一根头发都乌黑发亮为止。假如他不阻挡她,她都愿意去为他隆胸,让松松垮垮犹如两只皮囊的乳房重新鼓胀起来。他反对她这样做。他说:“没必要,你怕你还是二十岁?你都四十岁了。你已经没青春了。”
说这话是五年前,那时候她明显感到自己变老了而想力挽狂澜。他告诉她任何人都逃不出时间隧道,当你生下来,你就坠入了时间隧道。鱼可以从网里逃脱,运气好的苍蝇可以从苍蝇拍下逃脱,但上帝不会让任何一个生命从时间隧道里脱逃。
方林在他身旁坐下,拢了拢一头乌发。她只是洗澡,没洗头。她昨天才从发廊出来,头发上飘扬着一股洗发精的香气。他不太喜欢闻这种香气,这种香气有点冲鼻子。他说:“我感到身子骨酸酸的。我太累了。”
“我跟你揉揉吧。”她说。
她开始替他按摩头部,手指在他额头和太阳穴上努力按着,似乎要把他额头和太阳穴上的皱纹拉神。接着她又按摩他的肩膀,为了很好地按摩他的腰身和肚子,她把系着睡衣的带子解开——这是一件棉质睡衣,金黄色,上面印着抽象派设计师绘制的花纹。她在他腰上按着,随后在他白晰的肚皮上亲了下。他没发胖,肚子平展展的,肚脐眼就像一粒纽扣嵌在肚皮上。裤衩裹着他那萎缩成一团的阳物。她结过两次婚,先后同六七个男人有过性关系。他是她最喜欢的心肝宝贝。她爱他,把他当成了她的归宿。她已不是那种被别的男人想方设法引诱的女人了。她从别的男人对她失去了兴趣上看出自己已人老色衰了。
“呃,你要是能把我弄起来,我就干你一下。”他鼓励她说。
他昨晚从白水转到她这里,她本想跟他做爱,但他没挺起来。她看他下身一眼,“我不想让你干。你已经不行了,你要爱惜身体。”
“这没什么。”他说。
在他腿上按摩,她将手放到他大腿根部,一路捏下去,直到脚跟。她这样来来回回干了五六次,又掉转身在另一条腿上这么干着。随后,她让他翻过身,骑到他背上,在他背上很用心且热情地按摩着。
他感到很舒服,感到身体酥酥的,感到酸疼的筋骨渐渐恢复了,还感到一股暖意腾空而起。他被她坐在身下,她的私隐处热乎乎地贴在他腿上摩擦。他感觉到了一股滑腻腻的暖流。他曾经反反复复地痴迷在她这股暖流里。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找不到这股暖流,也许他找到过,但值得他眷恋留连的还是她身上的这股暖流。她身上的暖流犹如春潮一样泛滥,常常使他心醉神迷。她是他的初恋。他说:“可以了,让我翻过身来。”
她起来,叉开腿站在床上。他翻转身。她没穿胸衣,也没穿内裤,一片黑森森的丛林在他眼里晃荡。“坐上来。”他的下身一愣一愣地直了。
“你真要做?”她说。
“你逗起了我的情绪。”他说,“亲爱的,它已经很硬了。”
她摸了摸他,“真的很硬了。”她说了句。
“来吧。”
她笑了,格格格。他把她搂过来,她的身体非常依顺地偎到他身上。他拨弄着一枚乳头,那枚乳头在他拨弄下由软变硬了,像一粒话梅呈现在他眼里。接着,他的手伸进了她的那片茂密的丛林,她的那片丛林早己下大雨了,湿漉漉的。他说:“哇,你下面已泛滥成灾了。
她轻声说:“我有三个月没碰过男人了。”
“再有三个月,你不就要偷人了?”他逗她说。
她丢了个媚眼给他,“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