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大海看得多了,也许是火云飞的陪伴,我只觉得到这个城市后心尖上原本疼痛的那块地方慢慢平复下来,原本的疼痛变成了一个不能抹去的印记,虽不能忘记,却不会再痛得我难以呼吸无法思考。
我告诉火云飞我决定要在这个城市定居,火云飞说好,等他毕业就来这城市找我。我是这时才知道他也是学生的,更进一步知道他居然是和我同届的学生。话题到这里我便没有再深挖下去了。
其实我偶尔会在想,火云飞有没可能就是辣子鸡丁呢?不过这个念头往往刚冒出头就被我压制下去了。是与不是,不过是二种答案,而不管我心里认定了哪种答案,对我和火云飞之间的交往都不会是好事。所以我选择漏过,也选择不问火云飞的事。很多的事情,到时候自会知道,而不到时候的知道,也许知道了也并不会是真的知道。我选择让他来告诉我真相,而不是我自己去寻找,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自己去寻找,而找到的却并非真相的话,或许很多的事情又会变得不同,很不好的不同。
我们常相约了去泡泡,不喜欢游戏的我此时已经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这个游戏,泡泡有种魔力,如果你认真对它,它总是不会让你失望。在玩泡泡一年多后能开始对它的喜爱,这大概也能算是一桩幸事吧。当然,喜欢上它的原因多数是因为那里有火云飞。火云飞说泡泡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我不否认,我想,也许这真就是所谓的网恋了吧。
泡泡里,我依旧是不杀人的宝宝,火云飞依旧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宝宝和强盗总在一起,谁也不再说起要离开。再有自荐要当火云飞老婆的MM时,火云飞会很认真地对她说:这个问题得先问过我家老婆,不过就算我老婆答应了我也不能答应的。有时也会有说要娶我的人,火云飞就会跳出来说:要娶她先杀我吧。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在网上编织的梦境,会持续多久,但在这个梦里,我无疑是幸福着的。
挂房的时候,火云飞喜欢边说话边用泡泡摆心形给我,他总是先摆两个单心,再摆一个双心,然后用很大的字体说:“老婆,我永远爱你!”
“羞也不羞!”看得多了,我会糗他。
他会理所当然地说:“爱老婆,天经地义!”
这个傻瓜!我打去很多很多的笑脸。
2004年的6月,实习结束,我们结束了漫长的学生生涯,成为真正的社会一分子。我跟实习的单位签了约,真的开始在这个海滨生根了。因为6月开始的下半年公司将会进入最忙的阶段,我没有回去参加毕业典礼,证书是林子叶子叶帮我寄来的。
到邮局拿证书的那天,阳光格外地猛烈,发出的光颜色就如证书那大红的外壳。我抚着那薄薄的一张纸,一阵伤感,这张纸代表了四年学业的结束,也许,也代表了我们三人的结束吧。铁三角,再不复在了。
今年我22岁了,从这年开始,生命里也许再不会有与林子叶子叶、林子叶一起的回忆了。
林子叶子叶也签在了实习的地方,苏州。都说苏杭美女辈出,我对林子叶子叶笑说,美女呆在美女产地,倒也是相得益彰的了。
辣子鸡丁则是早在我们实习的时候便已留校任教,这消息让我诧异了很久,我无法想像“老师”这样的称呼要怎么样来安在他身上,完全不搭调的感觉。
林子叶的消息则是来得很混乱,听说他在考公务员,又听说他在的那家公司出了高薪,也有听说他最后拒绝了所有的公司聘请。他的这种毫无章法是我们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林子叶从小就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做什么都是一步一步绝不乱半点的,所以现时的状况实在是让人有点莫明其妙。
我电话给林子叶,林子叶那边却是一团忙乱的样子,“元文筝乖,我有空再给你电话。”便挂掉了。
我对着电话嘟嘴。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我嘟嘴的时候取笑我说蜜蜂要来了。没人取笑了,我却觉得失落了。
我想起林子叶走时林子叶子叶追着火车哭着叫林子叶不要走的那一幕,心中仍是有些淡淡的痛。
也许林子叶是打算了要跟着林子叶子叶去苏州吧。
很多事情,当时相当难过,但如果把它冰封上一段时间再来看,情况也许就大不相同了。所以我相信,我始终会好起来,然后在某天去苏州,真正地笑着给他们祝福。我不要林子叶子叶那个孤绝的背影成为我们三个人最后的回忆。
2004年的7月,我成了公司的正式员工,与公司签下了五年的合同。
火云飞对我说,以后的人生将开始由我们自己来创造了。
我并没有提醒他有关他说毕业后要来我在的城市的事。
我只是开始在想,网上说的话也许并不能太当真的,因为那毕竟还是离现实太远了。
林子叶如我想的那样,真的去了苏州。
我并没问其它的太多,知道他们在苏州,也就够了。
公司果然开始忙起来了,很忙,很忙。
2004年的8月,依旧繁忙着。我发觉自己有那么多的东西都不懂,那么多的东西都要去学习。时间好像永远都不够用一样!
上网少了,不再泡泡了,我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公司和公事上。
很累,也很充实。
何况,还有火云飞的陪伴。
火云飞像是知道了我的辛苦,开始他一个人写信的日子。
当我累了,打开邮箱,总是有信静静地躺在那里,火云飞的信,还有他带来的温暖,总不离我左右。
在我回信极为简短的这些日子,火云飞开始在信里说故事。
有一天,他讲起了那个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童话:
元文筝,
小时你有没有读过海的女儿那个童话故事?
海王的女儿小人鱼恋上了人类,于是请求海里的女巫帮她变出双腿让她可以到岸上去。但做为交换,她失去了她的声音。
后来王子爱上了他的救命恩人——他以为那个公主是,而小人鱼倒成了他亲密的朋友。
失去声音的小人鱼是无法告诉王子所有的一切,就算她没有失去声音,她也不能说。因为她总不能对王子说她才是救他的那个人,不能对王子说不要娶公主,她无法说她为王子所做的一切——不论她是不是有声音。
其实小人鱼不是失去了声音,她只是不愿意说谎。想想看,当人们问她从哪里来,她要如何回答?她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不回答,要么撒谎。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要对心爱的人说谎。
元文筝,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说谎,还是选择不开口?
你永远的飞。
我没有回信。
原来火云飞和林子叶一样喜欢改编童话。
世上其实有很多人鱼的悲恋,不过是版本各不相同罢了。
人鱼在心爱的人结婚那天化为泡沫;而世上的人,在心爱的人另有所属时,依然还得活着,是人就不得不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好一点。
这是身为人的悲哀,人活在现实里,就不得不学会现实。
现实的人多数都是不会去想要不要撒谎这个问题的,他们只会考虑,撒谎是否值得。
不知道火云飞自己是否还记得,他曾说过,骗我没糖吃,但如果骗我可以换得我,他愿意做个大骗子。
我们不过都是凡人。
几天后在泡泡里碰到火云飞,他问我是否看过信了。
“飞,为什么你会问那个问题?这会让我在想是不是你骗了我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让网络变成现实?”
“你又开始变得奇怪了。好像每隔一断时间,你就会出一点新的问题。你问我想不想网络变现实?我却觉得你更该思考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这样说?”
“要知道,你知道我的事比我知道你的事要多得多。”
“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比你在乎我要多得多。”
“你是在指责我吗?”
“不。元文筝,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的,我喜欢你。”
“元文筝,你爱我吗?”
“在网上说这个问题,不是很奇怪吗?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爱一个人?”
“但我们不是无缘故的。我们已经认识一年多了!”
“可认识一年多的我们却完全不了解彼此。飞,我们其实只是比陌生人好一点点。”
“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吗?一个陌生人?”
“不,飞,我喜欢你,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我的心。我只是觉得,那还不能到爱的程度。爱是必须建立在现实中的,它像花一样美,也像花一样无法架空了生长。”
“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会不会希望让网络变成现实。”
“我希望有用吗?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住在哪,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飞,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说过吗?等我毕业了,我就来找你。”
“但事实是你没来,不是吗?”
“元文筝,我不想你只能在我的网上。我希望我们可以在现实中也在一起。”
“那你想我做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我出现在你面前。想,或不想。”
我不知道。
火云飞之于我,一直就像是一个暖炉的作用,他陪着我,让我开心,也要求我的牵挂。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就真的愿意跟他发展现实的感情。
我没有把握,我可以给他我全部的感情。扶着心口,那里明明就还有林子叶的印记。
“你让我想想吧。”我回答,下线。
是不是每一对网友都会像我们一样面对现实的问题?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在处理,我只知道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并不比在现实中的感情问题更轻松。
我想我不能伤害火云飞,因为我太不喜欢他的哀伤。
可我自己,并没有爱他的自信。我怕我们进入现实后,反而变成二败俱伤。
这天夜里,思绪纷乱,难以成眠。
我拔了林子叶子叶的电话。
“这么晚,有事吗?”电话响了三声林子叶子叶便接听了,奇怪的是她居然并没因为我夜半扰人而骂人。
“没啊,只是想你了,所以骚扰你。”
“哼,你当我白痴吗?你没事会这么晚发神经?说吧,什么事?”
“林子叶子叶,我想知道感情是不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你身边有需要你培养感情的人出现吗?”
“算是吧。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网友。林子叶子叶,他问我希不希望让网络变成现实。”
林子叶子叶沉默不响。
“是不是觉得我的烦恼很无聊?”
“元文筝,这段时间你有和林子叶联系过吗?”林子叶子叶突然问。
“林子叶?没有啊。最近很少上网,上次打电话他说忙,以后打给我,结果就一直没打过来。我怕吵他,也没打给他。”
“你可以忘了林子叶和那个网友交往吗?”
我愕然,“林子叶子叶,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林子叶……”
“你不是想告诉我说你们没什么吧?”林子叶子叶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无法否认。
“林子叶子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在林子叶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小丁的时候。”
可是林子叶子叶,那又是什么时候呢?而且,为什么林子叶会问我喜欢不喜欢小丁?而林子叶子叶为什么却会从这个问题知道我喜欢林子叶?
我很想知道,可又不敢问,只好放弃。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只能说,如果那真的像你说的,是过去的事情,那你倒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新的恋情。如果不是,我也只希望你不要拿感情当游戏。”
“我懂了。”还是忍不住问道,“林子叶子叶,你们幸福吗?”
林子叶子叶又沉默起来。
“或许会吧。”她叹息一声,然后收线。
林子叶子叶这样说,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呢?
按照林子叶子叶的逻辑,问题的关键在于我是否还想着林子叶。
可这不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如果我不是还会想林子叶,我又怎么会那么在意是否要开始呢?
连续一周,我都不敢上网。我怕火云飞找我要答案,而我说不出口我还没想好。
在这一周,每天的午休时间我都会在办公室放那首《sayforever》
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有伴的人在狂欢寂寞的人怎么办
越过窗看着长街欢乐却无声像一张卡片
灯光像繁星灿烂整条街思念的情绪湿亮我的眼
我边想你边唱歌想像你看着被感动了我被抱着眼泪笑了
围巾轻碰着唇边有点暖的像亲吻的感觉
吐气变白烟飘过了眉间撞上了怀念下了一阵雪
气氛太美离你太远有太多的幻觉
不能快乐不能改变causebabyimissyou
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有伴的人在狂欢寂寞的人怎么办
我边想你边唱歌想像你看着被感动了我被抱着眼泪笑了
我被抱着眼泪笑了sayforever
在没有火云飞的这一周,我前所未有的孤独。
当林子叶和林子叶子叶不在我身边时,我有火云飞陪我,可当火云飞也不在我身边的话,还有谁能陪我?
我打电话给辣子鸡丁。
“还好吗?”我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快些。
“马虎吧。你呢,过得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后,我却觉得分外地委屈,忍不住要撒娇:“不好。辣子鸡丁,我很不好。”
“怎么了?”
“我觉得不开心。”
“有没有试过去吃东西啊?”
我啼笑皆非,“原来你觉得我不开心是只要吃东西就会变开心的吗?”
“但事实是每次的确这样啊。吃完之后人才会有力气开心嘛。”
我笑了,一下子就把刚刚跑出来的委屈抛掉了。“辣子鸡丁,我找你果然是对的。”
“是吧。可是这个老是费尽心思逗你开心的可怜虫却常被你欺侮呢!”辣子鸡丁的声音充满了无辜。
“我哪有欺侮你啊!”
“还说没有。是谁开口闭口都是辣子鸡丁辣子鸡丁的啊?”
“嘻嘻,”我赖皮地说,“那是昵称,昵称嘛!”
“昵称该是主人接受的那种才叫昵称吧?”
“这么有品味的昵称,你不会不接受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接受就是没品味喽?你这个小赖皮精!”那头传来没好气的声音。
“嘻嘻,我才没这么说呢!你自己说的!”
“行了,算我怕了你了!”辣子鸡丁笑骂,“你啊,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名字让别人舍不得改,不怕别人取这种高雅的外号给你!”
“哪有啊!你不也都叫我小花猫,刚刚还叫我小赖皮了呢!何况,我的名字怎么会让人舍不得改了!”
“伍元文筝嘛。叫伍也亲呢,叫元文筝也亲呢,合起来叫伍元文筝听上去还是亲呢。怎么会还有其它的昵称?”
“伍元文筝怎么亲呢啦!”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