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宁三人离开江泽滔的温泉山谷后,刚飞进雾气弥漫的仙女崖,银星熠便指着脚下的雪构树道:“师傅,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雪构树看来还是和当初一样枝繁叶茂,但雪蚨却由于先后遭到兰涛和银星熠的射杀变得十分稀少了,稀稀落落挂在树枝上,不复当初的壮观景象。见到银星熠等三人,也不过来主动攻击。由于这里的环境特殊又寒冷,上次那些被射杀的雪蚨尸体依然堆在雪构树下,没有腐烂的迹象,只是那些被兰涛用蜇丝刺射杀的雪蚨晶莹润泽,被银星熠射死的却干枯难看,对比鲜明。卓宁和白俊对此都是十分迷惑。
银星熠指着地上两种不同的雪蚨道:“师傅,你注意了没有,那些被鲛人用蜇丝刺射杀的雪蚨看来就像雕刻的工艺品一般,可被我用迷路草的草根打下来的雪蚨都成了干尸了。”
白俊道:“星熠,你知道原因?”
银星熠点点头,伸出手掌,掌心对着地面,用吸力吸上了几个润泽的雪蚨,然后翻转手掌,把摊在掌心的雪蚨给卓宁和白俊看,道:“只是我的猜测。我曾经带了几个这样的回去,雷柏大哥觉得好看,从我这里要了去讨好天赐。我怕天赐中毒,先将雪蚨身上的蜇丝刺拔了才给雷柏,但这些雪蚨却变了样子,害得雷柏大哥被天赐埋怨了很久。”
白俊笑道:“我也知道此事,小叶子几乎逢人就说,我就说雷柏不可能戏弄小叶子,原来其中有这样的原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蜇丝刺让雪蚨保持了这种漂亮的外表的。”
银星熠摇头道:“这只是我要说的一个方面。我把蜇丝刺拔出来后,顺手收在身上,当晚,恰好遇见鲛人的杀手水义来袭击我,我也不客气的用这种蜇丝刺回敬了他。他立刻不支倒地,但我后来用其他的蜇丝刺就在也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卓宁也从地上吸起一个雪蚨,一边仔细研究,一边道:“星熠你是说这种沾了雪蚨的蜇丝刺是鲛人的客星?”
银星熠点点头,笑道:“从我的观察来说,一定是这样的。江大哥和梁先生都说雪蚨是鲛人的客星,但我们总不好带着一大堆的虫子去和鲛人打架吧,这些蜇丝刺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这些刺上的毒性被雪蚨中和了,对我们一点伤害也没有。”
白俊大喜道:“居然有这种好事?真是天助我也!那我们把这里的蜇丝刺都收集起来。”说着立刻开始动手,卓宁和银星熠也没闲着,很快就将所有的蜇丝刺都收集了起来。卓宁没要,白俊和银星熠一人一半带在身上,欢天喜地地离开了仙女崖。
回澜走后,佘念堇便去找了佘念栀,吞吞吐吐地说了她自己在外面的经历后,佘念栀只说了一句“看来我也应该出去看看了”以后,就那么走掉了,此后他和平时看来也没有两样,就是一直躲着佘念堇,再没有一句交代。
佘念堇反复思索佘念栀的这句话,也没想明白其中的含义,更不清楚他的态度。她想不出办法,只好找自己的好友佘念葵去问佘念栀。佘念栀和佘念葵到是有说有笑的,但佘念葵似乎也没问出个名堂。
佘念堇的阿妈又一点也不放松她,天天都要迫她表态,害得她是度日如年,除了追问佘念葵以外,一天三次去盘龙峡的洞口张望,就盼望回澜早日能来,好给她想一个办法来。
今天不过是回澜走后的第四天,在佘念堇的感觉上,已经比一年还要漫长。她母亲佘梦萝终于离开了病房,所以有精神一大早就又把她叫去,苦口婆心地数说了一大通。佘念堇好容易挨到母亲唠叨完,脱身后又去找佘念栀,刚到他家的门口,就被佘念槐义正词严地给挡驾了,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佘念栀现在不想见她,不过她还是窥见佘念葵正在屋子里和佘念栀谈笑。
佘念堇怏怏不乐地离开佘念栀家,在补天宫里转了一圈,发现众人看她的眼光比前两天还要古怪,忍不住心中发烦,不觉中又来到倚天宫通往外面的山洞中。一看之下大喜过望,原来回澜带着银星熠和张虎正和看守山洞的值班武士寒暄呢。
佘念堇飞奔上前,拉着回澜喜道:“回澜,你可算是来了!你怎么没和卓宁一起来,竟然让阿星来了?”
银星熠笑道:“我不可以来么!”
佘念堇正没好气,瞪了银星熠一眼,发作道:“阿星,你就没有一句好听的话给我么?”
张虎羞涩地笑笑,低头小声道:“是小姐让星熠来的。小姐说现在聚集了所有的当事人,可一次性的把问题给解决掉。”
佘念堇一愣,随即想到张虎话里的意思,以她的开放泼辣,也禁不住要脸红,急忙岔开道:“回澜,就你一个人能对付耗子精么?”
银星熠看见佘念堇也会脸红,觉得很有意思,哈哈大笑道:“阿堇,听你的话,我和张兄都不算是人了?我也就罢了,早被你给开除了,被你当成什么都只能是认命了,可张兄竟然也无法得到你的青睐么?哈哈,我这个外人可要为张兄说一句公道话了,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什么样的人,张兄都能应付自如的,我就没有他的本事。”
佘念堇又气又急,拉着回澜道:“你也不管一管你的徒弟。”
回澜失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贫嘴的时候就是那副德行,连我也很烦他,要有办法,我自己先就摆脱他了。”
银星熠得意地笑道:“师母,我又没说什么,这也叫贫嘴?我是真的看不过眼,才为张兄打抱不平的,要是阿堇觉得张兄也没什么特别的,这里还有我们什么事情?趁早回去算了。”
佘念堇更气,大声吼道:“阿星,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你有把握对付耗子精么?不要岔到一边去,我说的是正事!”
银星熠立刻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道:“估计把握比你要大一些!”
银星熠是前天夜里回到洗剑园的,昨天和卓宁、回澜研究了一天,终于研究出了在打斗中吸收别人的功力的方法,效果出出人意料的理想,不仅仅是寒劲,银星熠可以吸收对手掌力中的任何一种劲力为己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每次只能吸收一种劲力,对手掌力中如果蕴涵多种气劲,他便只能选择其中之一来吸收。不过就是这样,他自己也已经很满意了,所以今天的心情很好,一再和佘念堇开玩笑。
佘念堇气得不行,却也不得不承认银星熠没说错,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周围的几个娲族武士却是忍俊不禁,他们都认识银星熠,一来没想到当初沉默寡言的银星熠还有这样一副面孔,二来也不相信他的本领比佘念堇大,都认为银星熠是在说笑话,见素来高高在上的佘念堇一再吃瘪,都觉好笑。
回澜忍不住笑出声来,嗔道:“星熠,你正经一点不行么?阿堇,走,我们进去和萝夫人见面了再谈。”
银星熠笑道:“师母,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很像师傅说你的口吻呢?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
回澜失笑,不再和银星熠瞎扯,拉着佘念堇朝里面走去。
下午,回澜和银星熠撇下佘念堇和张虎离开了盘龙峡,目标是上次发现杜鹃花的那个小山谷。
回澜一直没有对银星熠说过这个山谷的情况,只是和卓宁商谈了一下。卓宁笑着说银星熠现在禁得起任何考验,让回澜自己看着办。回澜对银星熠本来就有信心,又听卓宁说得那么肯定,遂决定带银星熠去看看杜鹃花。
离开盘龙峡后,回澜先简单的给银星熠介绍了情况,又习惯的用天眼通去察看小山谷的情况。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原来她看见巫玑和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鲛人正在杜鹃花树旁商谈着什么。回澜立刻猜到那个鲛人就是兰典。兰典和江泽滔说的一样,没有丝毫行动不便的样子,虽然是没有下半截,但悬浮在空中,依然轻松自如,不见费力。由于他们按照惯例设立了护罩做保护,距离远了连回澜也无法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幸好他们也没料到会有别人来这里,护罩并不严密,否则回澜连他们的影子也见不到。
回澜心中一动,对身边的银星熠道:“你找到那个小谷的位置没有?巫玑和兰典正在那个小谷中,我们悄悄的潜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银星熠在听完回澜的介绍后,便在用天眼通寻找小谷的位置,点头道:“找着了,也看见师母说的那两个人了。他们都炼成了元婴,能力不可忽视,警觉性又高,师母看我们要怎么潜过去,才能不被他们发现?”
回澜思索道:“他们不一定会土行术,我们从地下过去,你看可不可以?”
银星熠一边降落一边道:“我也只想到从地下过去。上次在仙女崖时,阿堇教会我一种在地下利用水脉隐藏行踪的方法。兰涛不会土行术,估计兰典也不会,据白大哥说,巫玑也不会土行术,从地下过去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们。”
两人顺水脉很快潜进小谷,他们不敢靠得太近了,隐藏在谷内小河的河底,距离巫玑和兰典还有大约四五丈的距离。可巫玑和兰典设立的普通护罩再不是障碍,他们的谈话声清晰的传进银星熠和回澜的耳朵里,连表情也被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巫玑和兰典的谈话可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听兰典不耐烦的道:“巫道长,你已经研究了这么长的时间,究竟能不能肯定,云淡烟那个贱丫头来过没有?”
巫玑摆手道:“兰道友,你稍安毋躁。你急难道贫道不急?眼看云淡烟和易水寒已经连成了一气,也把夜光琥珀和乾坤环带走了,事情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你我同心同德,少了谁这件事情也不能成功,贫道要是能分辨出来还会不告诉你?可你也看见了,我们上次在这里发现的那间小屋子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云淡烟为银星熠栽种的这几株杜鹃花,贫道也是没有办法啊!”
兰典大约真是急了,没有一点卓宁描绘的温和淡泊,冷哼一声,指着杜鹃花,极不客气地道:“巫道长,你弄错了!这些杜鹃花不是云淡烟为银星熠栽种的,而是易水寒为了云淡烟栽种的。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很影响你的判断力,也难怪你无法断定云淡烟来过没有!”
巫玑显然比兰典要深沉很多,几乎被兰典指着鼻子骂了,也没有丝毫动气的表情,只是淡淡反驳道:“兰道友又没有看见这一切,怎么那么肯定?云淡烟是一个女流喜欢花不奇怪,她还把自己的骨灰换成了一朵黄色的水晶郁金香,埋藏在放满勿忘我的骨灰坛中,现在黄郁金香就在银星熠手中。易水寒一个男子汉也会喜欢花?他为什么要移栽杜鹃花?”
兰典摇头叹道:“这些你上次从小三峡回来都告诉我了,我岂有不知之理?巫道长,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云淡烟和易水寒,这对我们的行事非常不利。”
巫玑依然十分平静,拱手道:“正要请兰道友指点,莫非兰道友到现在还不相信贫道?”
兰典神情十分复杂,沉思半天才缓缓的道:“每一个人都是只为自己打算,不过你也说得不错,我们两人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少了谁这件事情也不能成功。巫道长弄错了三件事情,第一,易水寒不是一个男子汉,云淡烟也不是所谓的女流,他们都是我们无法明白的怪物,不能以常理度之;第二,云淡烟由于饱历磨难,思虑比几乎不怎么出门的易水寒要周详得多,行事也比他果断毒辣;第三,道长还要清楚一件事情,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他们两人的身份也是不同的。简单的说,易水寒是一个捕快,代表的是正义,而云淡烟则是一个思想独特的学者,喜欢标新立异,虽然杰出,但在众人的眼中即便称不上是邪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来到我们这里以后,他们虽然同样被当成了妖邪一类,但两人的感受是迥然不同的。只要弄清楚了这三个最基本的事情以后,对他们的行动和表现,巫道长就可以明白的了解了。”
巫玑皱眉道:“道友说的这三件事情与这里的杜鹃花有何联系?”
兰典道:“说到这杜鹃花,就不得不提一提银星熠那个小傻瓜了,他被云淡烟耍得团团转,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云淡烟爱他。
“刚才我提到易水寒和云淡烟在这里的不同感受,这决定了他们对于回去的不同态度,易水寒虽然是一心想回去,云淡烟却不那么想回去。不想回去,就要找留下来的办法,放眼仙界,她假如不想一直被追杀的话,能容下她且能保护她的就只有洗剑园这一个地方,所以她就想到利用银星熠和洗剑园搭上关系。
“当初她在这里建屋居住,以等待时机,安排银星熠在来到仙界的同时被卓宁和回澜所救。易水寒不明就里,还道云淡烟是真的爱上了银星熠,急急忙忙地挖了几株杜鹃花来栽在这里,是想告诉云淡烟‘不如归去’,意思是告诉云淡烟还是回去好。
“云淡烟在尘世生活的时间比在我们这里生活的时间还要长,熟知尘世所谓的花语,要表达感情只会用勿忘我、郁金香一类的意思明确的花朵,怎么会用如此不伦不类的杜鹃花呢?易水寒是在近两年才读了几本书,知道了一些我们的习俗,看云淡烟喜欢用花来表达感情,也有样学样,可惜学得驴唇不对马嘴,既不知道杜鹃花另有含义,有不知道杜鹃花和杜鹃鸟是不同的东西。”
隐藏在地下的银星熠简直气炸了肺,冲动之下就要冲出去,回澜拉住他,低喝道:“这么好的机会,求也求不到呢!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巫玑淡笑道:“只怕用杜鹃花表示思乡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听道友这样一分析,贫道倒是真的又明白了不少,可还是无法相信云淡烟只是在利用银星熠。她如果真的只是想利用银星熠和洗剑园搭上关系,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现身?假如银星熠没有在乌衣镇偶然发现她,她岂不是要落得个鸡飞蛋打?还有,她现在早达到目的,为什么还不去洗剑园生活?”
兰典冷笑道:“银星熠不在乌衣镇遇见云淡烟,也会在其他地方遇见云淡烟,哪有什么偶然可言?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即若离比*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别忘了云淡烟根本不是人,没有所谓的相思之情。你和卓宁、回澜都有过交往,当然知道他们的生活方式,那种既刻板又随时可为别人牺牲的生活方式,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怎比得在外面逍遥自在的好?有事情就找他们帮帮忙,没事情他们也管不着,哪一点不好?你自己不也认为,这次帮易水寒解开我气机的就是洗剑园的卓宁和回澜,使我骤然失去了易水寒的踪迹,变得像现在这么被动。除了他们以外,易水寒也不认识其他人,而且别人也不见得有那个能力。”
巫玑想了想又道:“贫道也觉得易水寒的气机一定是卓宁和回澜给解开的,可道友不是说云淡烟不想回去么?那她为什么还要帮易水寒,和易水寒一起研究回去的方法?”
兰典再次冷笑道:“因为易水寒一直想回去,又一直说没办法回去,你见他们躲起来就认为他们是在研究回去的方法?易水寒可能真是在研究回去的方法,但云淡烟一定不是,她只是想像我们一样得到夜光琥珀和乾坤环的力量,要不她怎么会抢先一步先毁灭了所谓的黑钰和幻灵?”
回澜见银星熠几乎是不能忍耐了,抢先一步扣住他的脉门道:“菩提和明镜都什么也不是,几句放屁的言论何须记在心中?”
银星熠无法挣开回澜的手,怒道:“烟儿是我唯一不能放弃的坚持。”
回澜淡然道:“那你更应该听听他们说什么。”银星熠终于不再挣扎。
就听巫玑道:“说到黑钰和幻灵,贫道倒是真的很好奇。道友不是说,你们三个联合在那里面布置了很多的气机,既可保护黑钰和幻灵不被外人发现,又可监视易水寒在里面的动静,还可以镇压它们中的能量不被易水寒或者云淡烟过多吸收,怎么会被云淡烟出其不意的就给毁灭了呢?”
说得好好地兰典忽然翻脸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尽问这些陈年旧事!赶快想办法找到易水寒和云淡烟才是正事。”
巫玑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兰典的不悦,淡淡地笑笑道:“贫道就是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才想不到找出易水寒和云淡烟的办法。道友既然说开了头,不如索性多说一些,也让贫道多了解一点以前的事情,以求能够触类旁通。”
兰典又沉默了半天,竟然没有发脾气,也笑了笑,才道:“我们就是在这里相识,此后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我也不怕对你说,我在被迫离开五彩城后,除了你以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
“在云淡烟和易水寒取得联系后,我在对待他们的态度上与舍妹兰玲儿发生了严重的分歧。舍妹和覃华新都主张用强,我总觉得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必在乎再多用一些时间,务必要云淡烟也是心甘情愿。
“云淡烟来仙界不久,就察觉我和舍妹他们的矛盾,遂巧妙离间,终于使覃华新容不下我,将我赶出了五彩城,他们又受云淡烟花言巧语所惑,竟然也不再逼迫他们。前些日子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云淡烟松口,又好不容易取回了夜光琥珀和乾坤环,舍妹和覃华新都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为了防止我渔翁得利,便先下手除去了我下在黑钰和幻灵中的气机。否则我也不须要劳动你来监视五彩城的动静。”
巫玑又笑了笑,慢悠悠地道:“既然大家是朋友,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
兰典看了巫玑一眼,也挤出一丝笑容来,接着道:“在我、舍妹和覃华新三人之中,论攻击力,以覃华新的葵花针最难抵挡;论行事之大胆果断,要数舍妹占先;可要论符咒气机一类的杂学,却是我稍胜一筹。
“所以尽管我离开五彩城已经有两年的时间,舍妹和覃华新他们也不敢动我布置在黑钰和幻灵中的气机,也不敢真的对我赶尽杀绝。可这时他们听云淡烟已经答应了,自然是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再不必姑息我了,于是一方面让易水寒来杀我,一方面除去了我布置的气机。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云淡烟不仅仅是反悔了,还和易水寒一起都没了踪影。舍妹于是自作主张,想利用自己对夜光琥珀的了解,逼迫云淡烟和易水寒出来,却不知那时他们两个都在尘世,与这里隔着一个结界,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知道。
“结果舍妹一试没有结果,又试还是没有结果,便贸贸然拿着夜光琥珀进入黑钰之中,想利用黑钰的力量逼迫云淡烟和易水寒现身。终于被舍妹引发黑钰和幻灵的变异,显现出真形,又浮出了海面。
“事情也就有那么巧,变异后的黑钰和幻灵竟恰好被银星熠发现,然后他又告诉云淡烟。于是云淡烟趁着黑钰和幻灵中的保护薄弱,下手毁灭了这两件东西,目的是要易水寒听从此后听她的话。”
巫玑摇头笑道:“这一点却是道友弄错了,银星熠不是偶然发现黑钰和幻灵的。听佘念堇说,是云淡烟让白俊传话给银星熠,银星熠才在卓宁和回澜的陪同下有意来南海的,而那时夜光琥珀和乾坤环还在雷德的手中,也没有到达五彩城中。”
兰典尴尬地笑笑,道:“这样说来,云淡烟的心机比我预料的还要深沉,竟然懂得借助卓宁和回澜的力量来毁灭黑钰和幻灵。我说的有很大一部分是猜测,时间上有少许差别也不足为奇。”
巫玑瞟了兰典一眼,缓缓道:“是么?道友凭借一副对联和几幅字画,引得卓宁大发慈悲,事无巨细的把什么都告诉了道友;贫道我无此本事,幸好和雷柏还堪称莫逆,又承佘念堇不弃,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洗剑园中的内幕。
“我与道友相交的时间虽短,然一见如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要不要贫道也来告诉道友一些事情,例如易水寒狙杀梁玄的时候,为何坤孚派的送信弟子恰好也在,无辜受了池鱼之灾;又例如易水寒又为什么会去坤浮山的寒晶室搞破坏,坤浮山派掌门的遗书是谁伪造的,目的是什么;再例如当初坤孚派的掌门在天心亭等的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白俊和雷德……”
银星熠对一直制住自己要害的回澜道:“听见了么?原来兰典一直在捣鬼,师母还不让我出去么?”
回澜依然不放开他,怒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就是要对付他们也该多听听他们说些什么。”银星熠无奈,只得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
就见兰典愈听脸色愈难看,终于忍不住叫道:“巫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巫玑看也不看兰典,负手悠然笑道:“你看贫道糊涂的,这些事情道友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不应该在这里提出来和道友讨论,而应该在闲暇的时候和雷柏提一提以解卓宁之惑。”
兰典正要发火,忽然又沉住气,若无其事地缓缓道:“记得当日我跟踪易水寒来到这白水湖边,意外遭遇巫道长,相交日深,情同手足,竟无暇问一声巫道长,这里和中土隔着千山万水,道长当日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巫玑的眼中射出寒光锁定兰典,片刻后哑然失笑道:“贫道的确是见卓宁和回澜于婚礼尚未完全结束之际,抛下众多的宾客不理,匆匆离开,生出好奇之心,遂跟踪他们来此。然贫道对他们无丝毫不利之事,卓宁和回澜皆温和大度之人,知道此事无非一笑罢了,与贫道依然是好友。其实道友的作为被他们二人知道了也无伤大雅,最多不过是不相往来,浪费了道友的一片苦心而已,只怕是被作风与他们完全不同的银星熠知道了,事情便多少有些麻烦了。银星熠或许奈何不了道友,可银星熠的师傅怎会看着他吃亏?”
兰典沉思良久,终于认输,堆起一脸的笑容道:“我与道长一见如故,互利互惠,真没什么事情打算隐瞒道长。”
巫玑满意地道:“既然大家要合作,开诚布公才不会惹人疑窦,更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假如道友一开始就对贫道坦白的话,你我忠诚合作,银星熠也不会来到仙界,云淡烟也无法和洗剑园搭上线,现在事情就要简单多了。那黑钰和幻灵的变异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兰典无奈道:“当时黑钰和幻灵中我布置的气机已经被舍妹清除了,我又见夜光琥珀和乾坤环就要到达五彩城了,心中一急,就潜入黑钰之中,不小心弄出变故来。”
巫玑又看了兰典一眼,缓缓道:“看来还是让贫道来说更清楚一些。那时道友元婴已成,对吸收黑钰和幻灵的力量又多了几分把握,同时像你的同胞一样没料到云淡烟居然会临时反悔,眼看夜光琥珀和乾坤环都要到达南海了,更认为时间紧迫,于是迫不及待地去吸收黑钰和幻灵的力量。
“岂知引发变异,不仅没吸收到东西,还使自己多少负了一些伤,恰好于后来骗过十多天后来访的,精通岐黄之术的梁玄。否则道友的演技再精,就凭借一副乱七八糟的对联,几句拾人牙慧的破词,未必能骗过精明的卓宁。不信道友再去见卓宁试试看?
“这时道友已经知道没有易水寒和云淡烟的帮助,无论如何也无法吸收夜光琥珀和乾坤环的力量,所以在贫道来了之后,急急忙忙拉贫道来了这万里之外的地方。贫道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已经发生了的旧事,而是道友多年的研究心得,道友明白了么?”
兰典被巫玑命中要害,颓然道:“都说卓宁厉害,但我看道长比他能干多了。道长现在就要知道么?”
巫玑淡然笑道:“这个倒是不急于一时。卓宁待人以诚,欲知他人隐私,先说自己事迹,乃是抛砖引玉的做法;贫道则不然,像猎人般不见兔子不撒鹰。贫道有一事也忘了告诉道友,云淡烟当年为方便自己行事,在小三峡的大宁河底的地下设立了一个根据地,后来被卓宁发现毁坏。道友有什么联想?”
兰典眼睛一亮道:“道长的意思是云淡烟当初也在这地底建立了一个基地?”点点头道:“道长的猜测极有道理,当初云淡烟那个贱丫头为了讨好银星熠,拿出了一块黑钰中的物质来这里激发出力量,却用来培养赢鱼,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竟培养出两丈长的赢鱼。我一直在旁边监视,却也没看见她的做法,也没有找着她培养赢鱼的地方,原来是在地底做的。可是,你我都不会土行术,要如何才能进入地底?”
巫玑看了一眼兰典道:“难怪道友坚信黑钰力量惊人了,锲而不舍的紧紧追踪,却又一直忍着不动云淡烟和易水寒分毫,原来那力量要他们才能激发!能用一个月的时间使赢鱼长到两丈长的力量的确让人心痒。”
巫玑负手一笑,又道:“道友虽然自己不会,但此刻应该早知道贫道的能耐。想当初卓宁和回澜也不会土行术,还不是能在地底行动自如?钻地梭炼制起来并不费事,比当初道友让贫道弄的那个可东西简单多了,贫道已经制好了胚胎,只要再加一把劲,只要几天时间就大功告成了。不如贫道一边炼制,一边听道友的心得可好?咱们谁也不吃亏。”
兰典拱手干笑两声道:“朋友之间不用计较得失。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易水寒激发出黑钰的力量,却无法忘记黑钰在云淡烟手中闪闪发光的景象,所以我们的重点应该是那个贱丫头。让我们现在立刻就去道长的翠烟山庄吧。”
银星熠终于摆脱了回澜,猛然穿出已经空无一人的山谷,轻轻落在杜鹃花前,默默对着杜鹃花发呆。
回澜来到他的身边,指着杜鹃花微笑着问:“星熠,你熟悉花语,这杜鹃花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银星熠没好气地道:“师母,多少大事你不问,偏偏要说这无聊的杜鹃花?”
回澜大力点了点头,微笑道:“喔,原来这杜鹃花是无聊的玩意儿,那为什么有人放着那么多的大事不理会,要对着这无聊的玩意儿发呆?究竟这无聊的玩意儿代表什么意思呢?”
银星熠拿回澜无法,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带在怀里的黄色郁金香,在心中黯然一叹,苦涩地道:“杜鹃啼血的传说也适用于杜鹃花,所以在花语中,杜鹃花的意思是思乡,忠诚和清白。”
回澜低声道:“那么星熠,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银星熠白了回澜一眼,慢慢平静下来,叹道:“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罢了。不过我虽然不会去找兰典,但若是让我再无意中遇见他的话,师母可不能再阻止我出手。”指着脚下的土地,又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去找一下烟儿在地底的基地。”
回澜道:“这是当然的,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看见了什么,你都不许再冲动了。”
银星熠带头进入地底,微笑道:“师母以为我们会遇见什么?烟儿么?她现在肯定不会和易兄来这里的。兰典不知道烟儿特意万里迢迢来这里花时间培养赢鱼的原因,一定以为这里对烟儿有特别的意义,烟儿才选择这里让我来到仙界,所以现在也会过来避难。可是我却知道,烟儿选择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先选择了大宁河。”
银星熠顿一下,又道:“当初烟儿告诉我,赢鱼、兰苓草都是雷宏为她准备的,她只是拿来给我用罢了,现在我才知道,其实烟儿为我做的,比她告诉我的要多很多。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别的不行,自少可以不再逼迫她,顺着她的心意去做。”
回澜心中暗叹,云淡烟真是想避开银星熠么?回澜差点要把其中的原因泄露给银星熠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不是因为她曾经答应过云淡烟,而是云淡烟的顾虑不无道理。
银星熠注意到回澜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地又道:“烟儿绝对不像兰典诬蔑的那样是一个无情的人,她为我做了她可以做到的一切。她熟悉我的脾气,看得我很准。我第一次来大宁河的时候,就有重新开始一切的冲动,可我不愿意做一个懦弱的人,狼狈地逃离了大宁河。一直到两个月以后,我才像一个胆小鬼一样跳下了大宁河。我也了解烟儿,她和易兄此刻肯定不会在这里。”
回澜再次心中暗叹,很想问问银星熠是不是真的那么了解云淡烟,忽然有点怀念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银星熠,因她觉得自己快不能负荷这个沉重的话题了,苦笑着岔开道:“星熠,你说为祸娲族的巨鼠的老巢会在什么地方?”
银星熠微微沉吟,思索片刻后道:“师母的意思是巨鼠和烟儿设立在地下的基地有关系?”
回澜开始倒是真没有这个意思,听银星熠一提,竟然觉得可能真有几分关联,心里更是难过,叹息道:“一会儿找到地方之后就知道了。”
在泥土中回澜和银星熠的天眼通功能都比陆地上要差了很多,无法及远,他们搜索了一下附近没有发现,不约而同的朝着白水湖的方向移动。
前进了没多远,回澜发现前面果真有一个地洞,一只巨鼠正在里面活动,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捅了一下又显得有些沉默的银星熠,道:“小心一些,我们悄悄跟着那只老鼠去看看。”
跟着巨鼠在地洞中拐了几个弯以后,巨鼠的数量渐渐的多了起来,不过对有心隐藏的回澜和银星熠还是无所察觉。回澜忽然发现身边的银星熠抑制不住的在颤抖,握住他的手愕然问:“你怎么了?星熠。”
银星熠闭上眼睛,艰难地道:“我找着烟儿的据点了。原来所谓黑钰的力量是这么可怕。”
回澜皱眉道:“你说的前面那个暗红色的地方?你能肯定?那里看来的确不像是泥土,而且我的知觉也无法进去,的确有点古怪。”
银星熠勉强镇静下来,奇怪地看了一眼回澜,道:“师傅没有对你说么?大宁河底也有这么一个地方,也是这样的暗红色,不过颜色要比这里浅一些。这里已经接近黑色了。”一顿之后,恶狠狠地又道,“师母,你不要怪我要大开杀戒了!我不仅仅是要毁了烟儿留下的基地,还要消灭掉这里所有的变异巨鼠。”
银星熠说完,也不等回澜同意,早抽出吹雪,势若疯虎地冲了出去,果然是毫不留情,立刻就展开了一场大屠杀。
受到攻击的巨鼠在银星熠的身边汇集起来。银星熠哈哈大笑,也不用法术,只是手足并用游动在巨鼠之中,用最原始的方法做出攻击,像他当年在武术馆练习自由搏击时做的一样。他早已今非昔比了,即便是用此原始的方法,也没有一只巨鼠可以挡住他的一次攻击。鼠尸在地洞中堆积起来,用身体标示出银星熠的前进路线。银星熠缓慢但坚定地向前推进,目标正是前方暗红色的基地。
回澜默默地看着这场屠杀,既没有阻止银星熠,也没有去帮忙,忽然开始认同云淡烟的坚持。眼中的泪水盈盈欲坠,回澜也不抹拭,久已平静的心灵再起波澜。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银星熠,还是为了云淡烟,亦或是易水寒,更可能是为了两边世界的不同。
云淡烟一再提到她最近才明白,弄出一条贯通两边世界通道的危险性,会引发变异,但回澜从来也没有真正的重视过,也没有仔细深思过云淡烟何以会在最近才明白。然而看了这些巨鼠以后,回澜明白了,而且她知道银星熠也明白了,所以要发疯。
云淡烟是在利用黑钰培养了赢鱼以后,才逐渐了解到通道的危险性,然后慢慢想到由此引起的变异的可怕,难怪她前几天要说自己没有希望了。她和易水寒在仙界永远是怪物,因为不管多么淡,他们身上也会保留着异界的信息;可回到异界以后,他们也是怪物,因他们同样也无法清除他们身上仙界的信息。易水寒的改变少一些,可能还有希望回去,但云淡烟肯定没办法回去了。云淡烟不能回去也不肯接收银星熠,银星熠怎么能不发疯?
银星熠一直疯狂屠杀了近两个时辰,巨鼠才渐渐变得稀少起来。哈哈的大声狂笑慢慢变成了在喉头打滚的低嚎,最后完全消失了,脸色铁青的银星熠却依然没有停止他的攻击,依然坚定但缓慢地继续前进,终于消灭了所有向他进攻的巨鼠,来到基地的入口旁。
基地的入口和一个巨大的老鼠洞相连。鼠洞中到处是一种从基地中流出来的奇怪的黏稠液体,猛然看去很像黄白色的鼻涕。
洞中的老鼠没有注意到银星熠和回澜的到来,正在机械的吞吃那种从基地入口流出来的奇怪液体。然后巨鼠的身躯像吹气球一样迅速变得庞大起来,到比攻击他们的巨鼠还要大很多的时候,突然就分裂成两个,又开始新一轮地吞吃。
巨鼠洞虽然大,可也无法承受其中居民如此迅速的增长,很快就容纳不下巨鼠了,边缘的巨鼠被挤出洞中,有很多从入口进入了基地之中。也有一些离洞口太远的只有离开了这个鼠洞,进入他们刚刚来的地洞之中。这些巨鼠一下子变得非常具有攻击力,且非常烦躁。
回澜忍住心中的震撼,用搬运法从倚天宫中弄了一棵荣草过来丢在巨鼠的眼前。巨鼠分食了荣草之后,看来平静了很多。回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射出几道指力,结果了这几只暂时平静下来的巨鼠。
这时只是间或才需要攻击一下的银星熠,反而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脸色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忽然一言不发的发出一道威猛的掌力,似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席卷了基地的整个鼠洞,留下层层叠叠的尸体,然后领头进入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