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星熠长叹一声,起身缓缓地往回走。卓宁给回澜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安慰雷德,自己追着银星熠去了。
雷德大力地一挥手,指指白俊,又指指回澜,再指指自己,伤心地道:“却羡彩鸳三十六,孤鸾还一只。你们都找着自己的归宿了,就不用管我了!”
白俊再也忍不住了,道:“寒梅岭离此也不过就是一天的路程。我了解你的心情,当初要不是夏琴主动,我也是没有勇气的。雷德,是汉子的,就拿出你的勇气来。”
雷德酒意上涌,斜睨了白俊一眼,仰首长叹道:“小狐狸,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懦弱么?奈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你们一定是想不出来,黄映雪表面一副娇柔温婉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绝情,她连寒梅岭也不准我再上去了。”
白俊和回澜面面相觑,他们都猜想是雷德不敢表白,原来却是遭到了拒绝,而且是拒绝得这么彻底,难怪雷德这段时间看什么都不顺眼。白俊强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雷德摇摇头,喃喃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瞄见回澜和白俊关切的目光,雷德忽然笑了,自嘲地道:“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你们就是给我骂骂,让我发泄一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都躲着我?好像我突然就变成了瘟神。其实小姐和公子成亲后,我送黄映雪回寒梅岭回来后,心里就一直不痛快,总想找个人说说,但你们都躲着我,今天终于是说出来了,心里可痛快多了。”
回澜看劝也没有,连忙转移话题,笑道:“白大哥,雷大哥,你们猜猜,我和卓宁为什么会回来晚了?因为我们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女贼。”
雷德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迷惑地道:“女贼就女贼,为什么说是奇怪的呢?”
回澜抿嘴笑道:“说是奇怪,理由有两点,第一呢,银星熠将那女贼误认做乔娜了。”
白俊恍然大悟,道:“我说他今夜怎么那么反常呢!但乔娜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银星熠素来冷静,怎么会将他可刻骨铭心的人也认错了呢?”
回澜摇摇头,道:“这我就无从知晓了,所以才觉得奇怪嘛,这是第一。第二呢,那女贼还偷了一件和卓宁有关系的东西呢!”
雷德失声道:“一个普通的女贼怎么会偷到和公子有关系的东西呢?”
回澜道:“严格说来,那东西只是和坤孚派有一点关系。”详细说了乌衣镇的经历后,笑道:“白大哥,你最有才华了,知不知道‘月上柳梢头’是什么意思?”
白俊摆手笑道:“小姐又来了,班门岂敢弄斧?公子和小姐都参祥不透的东西,白俊又怎么知道呢?不过天山派居然有事要找坤孚派,当真也有点奇怪了。”
这下回澜就不明白了,问:“为什么?”
雷德解释道:“小姐不知道,是因为小姐对仙界有些事情还不了解。在仙界,像我们一样的真正的修道人其实并不是很多,而且平时一般也不与普通人接触;还有一些人,是处于半修不修之间的,像平常那些捉鬼的道士,唱经的和尚就属于这一类,坤孚派和天山派也是属于这一类的。他们这两个门派都会一点简单的道法,还会一点武术,是普通人中最大的两个门派,都广收弟子,势力庞大,影响深远。坤孚派是用剑的,天山派是用刀的,号称南剑北刀。但这两个门派一直有些不和,那夜光琥珀究竟有何特异之处,能让他们携手合作呢?”
回澜见成功地转移了雷德的注意力,高兴地笑道:“卓宁说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所以我也无法回答雷大哥的问题。雷大哥想知道答案,自己以后多留心吧。”
卓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陪着银星熠回到洗剑园。银星熠很感激,道:“师傅,我没事了。”
卓宁点点头,淡淡地笑道:“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分断人肠。可是星熠,只怕你现在想沉醉也不那么容易了。”
银星熠不好意思地苦笑,他知道卓宁的意思,功力愈高的人,食物对其影响愈低。这就是功力愈高,对各种毒药的抗性也愈高的道理,也是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辟谷不食,直接靠真气维持机体的生理活动的原因。以他现在的功力来说,虽然远远的还没有达到辟谷的境界,但各种平常食物对他的影响已经很轻微了,他刚才虽然喝了好几斤的烈酒,却还是一点酒意也没有。
卓宁没有再多说什么,一直将银星熠送回房,才微笑道:“虽然有些事情是想忘也忘不了的,但你也不要太折磨自己了。这两天抓紧时间把吹雪好好练一练,等张虎回来了,我想让你们俩一起出去帮我办点事情。”
银星熠点点头,回房后,呆坐了一会儿,便习惯地开始静坐用功。做完九遍周天运转后,激动的情绪早已经稳定下来,天也已经大亮了。
正是做早课的时候,各人都在房中用功,洗剑园中静悄悄的。银星熠拿了吹雪,自去接云顶苦练。他真的很感激卓宁,知道卓宁是看自己过年这几天太苦闷了,想找点事情来给自己做。
半年以来,仙界真的变得很动荡,自从卓宁和回澜举行了旷日持久的婚礼后,他们变得非常有名了。有些人遇到事情后,便到峨眉山来求救。只是用不着卓宁和回澜出手,雷德便领着雷神人一一料理了,但有时候回澜来了兴致,也会拉着卓宁出去一显身手。尽管银星熠深居简出,但还是听了不少雷神人斩妖除魔,卓宁和回澜大展神威的故事,有时候也禁不住蠢蠢欲动,想试试自己的身手。现在卓宁终于肯让他出去历练了,银星熠多少有些兴奋。
与尘世中的峨眉山不同,接云顶是这里的最高峰,但与洗剑园并不在一座山峰上。洗剑园所在的山峰叫净绝峰,最高处和尘世的峨眉山一样叫金顶,但比起接云顶来矮了很多。
银星熠离开洗剑园后,直接飞到了接云顶上,俯视群峰皆小,但他却没有‘会当凌绝顶’的豪气。他到这里来的过程太简单也太平常了,完全失去了无限风光在险峰那种攀登和征服的感觉。看着脚下的山峰,银星熠忽发奇想,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到尘世中去,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蹬上珠穆朗玛峰,看看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长啸一声,银星熠吐出胸中的郁闷,对自己说,这里有这么多好朋友,生命已经和从前不同了,还是忘记从前的事情吧!猛然抖开吹雪,展开身法,他将自身的功力催至极限。
服食了兰苓草后,他的功力陡增,吹雪威力已然不凡,飘飘大雪霎时间便笼罩了整个接云顶,混入被吹雪卷起的积雪中,连银星熠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接云顶和玉屏顶不同,早就积了厚厚的雪,这也是银星熠选择在这里练习吹雪的原因,要是在玉屏顶的话,周围的植物都会被吹雪冻死的。
银星熠直练了两个多时辰,舞出了一身大汗才停下来喘息。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从前练自由搏击的日子中,很有一些酣畅淋漓的痛快。吹雪鞭出的雪花都是幻影可以不论,收鞭后就自己消失了,那些被银星熠鞭风扫起来的积雪此刻才又渐渐落下,慢慢趋于平静。
温彦芹一直都奇怪他怎么会喜欢自由搏击,他的教练更是对他每次练习都像拼命一样感到奇怪。其实说穿了很简单,银星熠自小就非常敏感,自从他发现自己的家庭和其他大多数的家庭不同以后,他便独自负荷了太多的沉重。每当他负荷不了的时候,就是借着一拳一脚的搏击将之宣泄出来。
银星熠调息了片刻,看着接云顶渐渐回复平静,自觉今非昔比,忽然技痒,像从前打沙袋一样,对着旁边的一块巨大的山石一拳击出。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也不等他在补上一脚,山石已经土崩瓦解,远远近近散了一地。
碎石声势惊人,连远处有一块埋在积雪中,原本是立着的石头,也被碎块打了一下,倒了下来。堆在石头上的积雪散开,银星熠一愣,因为那根本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女郎,而且是银星熠认识的女郎。
银星熠抑制不住心跳的加快,急忙奔过去佛去那女郎身上的积雪。果然,她就是那个在乌衣镇邂逅,背影酷似乔娜的女子。此刻已经在吹雪的威力下冻得僵了。
不知她为何到了峨眉山来,更不知道她刚才使了一个什么手法,竟然没有让银星熠发现她,直到此刻冻僵了,又被飞石击中,才现出身形来。
银星熠叫了几声,见黑衣女郎没有任何反应,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她包起来,又抱起她来,一边输出真气帮助她暖和一边飞回洗剑园前的山道上。
由于回澜给洗剑园设立的护罩,使整个洗剑园笼罩在浓浓的云雾之中,从其他地方无法进入。银星熠尽管心急,还是必须顺山路走到剑光坪才能回到洗剑园中。银星熠抱着女郎三步并两步的沿山道冲进剑光坪,飞奔进洗剑园。
才到前院,恰好被刚刚才回来的雷柏看见了。雷柏立刻大惊小怪地高呼道:“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快出来看啊!谁也不答理的银星熠居然抱着一个姑娘!”
声音很大,把洗剑园中的人都惊动了。那女郎得银星熠相助,已经暖和多了,被雷柏这么大声一叫,也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一个男子抱着,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银星熠偏头闪过,压下心头的激动,放下女郎,淡淡道:“我只是看小姐在接云顶上冻僵了,才带你回来的。既然小姐已经没事了,要去要留,悉听尊便。”
女郎站在地上,这才看清抱着自己的就是在乌衣镇遇见的银星熠,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衣,目光忽然变得茫然和无奈,低下头默不做声。夜光琥珀对她非常重要,她发现不见了以后,立刻追上了龙志清和齐秀蕊,但卓宁的障眼法非比寻常,她失望的发现夜光琥珀并不在他们身上,不得以才连夜赶路来到峨眉山的。洗剑园隐藏在云雾中,她虽然知道,可是也无法察觉其所在,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想到接云顶高耸入云,平时多半是没人去,才躲到接云顶寻找时机的。却不料银星熠恰好会到那里练功,且今天又特别卖力,她除了潜踪匿迹的本领极为出色外,其它方面甚是平常,抵抗不了吹雪的威力,很快就被冻僵了。
其它人各有去处都还没有回来,白俊和雷德还有卓宁和回澜都涌出来看热闹。
白俊看见女郎,立刻朝回澜打了一个询问的眼色。
回澜微微地点点头,表示这就是乌衣镇的那个女子。雷德看卓宁和回澜都不做声,也只是默默地打量那女子。雷柏刚刚才回来,一点也不了解情况,见女郎不做声,银星熠在交代了一句话后,也一直沉默,忍不住又叫起来:“银星熠,你真本事!到什么地方找了一个和你一样不会说话的姑娘?”看还是没有人搭腔,雷柏挠挠头,也闭上了嘴巴。
洗剑园中有护罩保护,冬暖夏凉,四季如春,气温比接云顶上暖和多了,但在这样的季节中还是相当的寒冷。女郎身上没有拍干净的积雪融化了,洇湿了她的衣服,腻乎乎的粘在身上极不舒服,使她忍不住浑身哆嗦,但她却神色冷傲地一声不吭。
银星熠始终对这女郎有莫名的熟悉感,看着很心疼,在心里叹息一声,凤目中射出柔情,道:“师娘,有没有干衣服,先带这位小姐去换一下?”
那女郎脸色变了几变,看看银星熠像是有话要说,嘴唇翕动了半天,终于什么也没有说,神色却慢慢地平静下来。
回澜这时才笑道:“星熠,看你说的,我在怎么穷,一套多余的衣服也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姐肯不肯去换?”
女郎突然对卓宁福了一福,道:“奴家云淡烟,久闻卓宁公子的大名。那夜光琥珀对奴家非常重要,卓公子拿着却没有用,请卓公子大发慈悲,还给奴家吧。”
在银星熠诧异的目光中,卓宁温和地笑道:“云姑娘既然来了洗剑园,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客人,有话还是等换了衣服以后慢慢再说。”
云淡烟还不愿意,回澜早半强迫地拉着她走了。
回澜拉着云淡烟回房后,沏了一杯热茶给云淡烟。云淡烟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舒服多了,脸色也变得红润了,默默地又给回澜道了个万福。
回澜笑笑,转身去给她找衣服。回澜只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衣服也多是白色。结婚后,卓宁没说什么,可白俊却总说她穿得太素了,给她买了好些颜色素雅的回来。不过回澜还是喜欢穿白的,那些衣服没穿过就放在那里了。回澜选出一套自己从来没穿过的水红色的衣裙给云淡烟,笑道:“云姑娘的性子就和星熠似的,也不大爱说话,可长得是真漂亮;星熠也很漂亮,像姑娘似的。你和星熠真可算是天生的一对呢。我们在前院等姑娘,姑娘换完衣服后,请自己到前院来,有什么话,我们再详谈。”说完后,带上房门出去了。
回澜在后面耽误了不少时间,来到前面的时候,卓宁等人都到了偏厅中,卓宁已经简略的把天山派的事情告诉银星熠了。回澜进门的时候正听银星熠在问:“师傅,夜光琥珀究竟是什么东西?”
卓宁摇头道:“天山派的龙志清不肯说,我也无从知晓,只是猜测它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琥珀,一定有什么神奇的作用。”
银星熠有些着急地道:“可云姑娘说那琥珀对她非常重要,看天山派的表现,也很紧张那块琥珀,云姑娘一定是要不回去了。”
白俊从来没有看见过银星熠着急的样子,更诧异他今天忽然间变成了话篓子,插嘴道:“银星熠,已经证实了云姑娘不是乔娜,为何你对她还是特别关心?”
银星熠摇摇头,长叹一声,苦涩地道:“我虽然来洗剑园的时间不长,但早把你们大家都当成了我的亲人。我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虽然云姑娘不是乔娜,但我对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是不自觉的将她当成了乔娜,等看清楚,才知道不是。我觉得她不是坏人。”
雷柏听了一拍大腿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那么说云姑娘也是自己人了。银星熠,你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