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银星熠没有追赶,而是看着乔娜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灯火阑珊之处。那是他们第一次不欢而散,也是他们第一次意见不合。
两天后,银星熠在公司里再次看见乔娜。乔娜神色如常,面带微笑,依然细心周到,仿佛他们间从来也不曾发生过不愉快,可银星熠却没办法忘记灯会上的那一幕。
轻轻地叹了一声,银星熠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离开了乌衣镇。镇外到处是三三两两看灯离开的人群,人人都穿着簇新的衣服,脸上现出满足兴奋的笑容。
银星熠摇摇头,将茫然的目光投向远处遥远的星空。十五的月亮很大也很圆,使得周围的星星黯然失色。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据说现在已知的就有七百万亿亿颗,作为一个外星人的乔娜究竟是居住在那一颗上面呢?
卓宁和回澜漫步乌衣镇,自然而然的将心神分别投到天赐和银星熠的身边。
回澜发现的那个兔子成精的女人名叫玉娘,外表看来不过十四五岁,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其实已经在山里修炼多年。她因朋友的父亲病重,顾不得时间太晚,赶着出来拿药才刚回来的。她是在无意中发现天赐是一个人参娃娃的。人参乃大补救命的宝贝,玉娘一见又惊又喜,一心想据为己有,但也同时发现抱着天赐的回澜极不好惹,便一直远远地吊着天赐,寻找时机。
后来,卓宁等人进了茶楼,天赐一个人溜出来玩,她认为是自己的机会到了。她也知道在乌衣镇动手的话,多半会引起卓宁和回澜的警觉,所以使了个手段,变了一个琉璃莲花灯提在手中。
琉璃莲花灯在烛光的映照下,宝光流动,晶莹剔透,在人群中这么一走,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天赐小孩心性,看见这么好看的莲花灯,果然也被吸引了目光。
也在看灯的一个年轻女子可能不忿风头都被玉娘抢去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对身旁的青年武士道:“龙师哥,琉璃莲花灯有什么希奇,要是把你把夜光琥珀拿出来,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希奇呢!”
龙师兄不悦地道:“齐师妹,你忘记大师兄的教训了。”
齐师妹不以为然地笑道:“龙师兄太小心了!乌衣镇只是一个普通的市镇,这里看灯的人又那么多,我说话的声音又那么低,不会有人听见的。”
龙师兄更是不悦,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傅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了我们,我们必须要小心一些。陷住大师兄的韩霜华够厉害吧?可她还是被看来很普通的卓宁和苏回澜给灭了!你焉知这乌衣镇就没有高手?我只盼望早早地和坤孚派的人汇合,平平安安地完成师傅的吩咐。”
卓宁和回澜本来并没有注意到这对师兄妹的谈话,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留心了。
只听那齐师妹不服气地道:“近段时间那卓宁和苏回澜的名头好大,可云师兄说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迹近妖邪,又只喜欢和山精树怪为友,也不知道是人是妖。要不是他们抢先一步,云师兄自己就把大师兄给救出来了。”
听到这里,回澜捅了捅身边的卓宁,对卓宁笑道:“楚公子,听见没有?你再不知自爱,很快自己也要变成妖怪了。”
卓宁失笑:“你我是一丘之貉,我若真成了妖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龙师兄哼了一声:“做人最要紧是要有自知之明,云师兄是什么斤两?不过是神视诀要比我们好一些,能迅速的分辨出谁是妖魔,其他又有多大的能耐了?要是他也能凭自己的能力救出大师兄,韩霜华的雪魂阵就不可能屹立那么多年了。夜光琥珀关系重大,师傅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代了我们,我们就要格外小心才是。”
齐师妹知道龙师兄和云师兄素来不合,见龙师兄有些生气了,赔笑道:“龙师兄你不要计较了,云师兄的神视诀修得虽然比师傅还要高了,但师傅还是信任你一些,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而不交给云师兄。”
龙师兄道:“云师兄自己就妖里妖气的,师傅当然不会将夜光琥珀交给他了。我们别说了,还是专心看灯吧。”
卓宁和回澜听他们没戏了,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玉娘的身上。
玉娘见吸引了天赐的目光,甚是得意,眼波流转,明艳照人,更是将天赐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了。玉娘又不时和周围的人打招呼,看来在乌衣镇的人缘还不错。
回澜和卓宁都有些诧异,原来他们从玉娘和他人的谈话中得知,玉娘竟然是在镇上一个医馆中帮忙,与乌衣镇的很多人都认识,且口碑还不错。天赐看了半天,对琉璃莲花灯的兴趣也没了,掉头踮着脚出神地看旁边的一个小摊的老板捏面人。
回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玉娘,正要和卓宁一起去找银星熠。玉娘装作无意的样子在天赐身上绊了一下,一交摔倒,莲花灯也失手坠地,登时碎成了好几块。
玉娘翻身爬起来,立刻拉住了天赐,哭丧着脸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莲花灯是我家里的宝贝,已经传了好几代了,现在在我手里打碎了,叫我回家如何交代呢?小弟弟,你可否行个好,跟我回家,帮我和我爹说一声,我是被你绊倒,才不小心摔碎的,不然我爹会打死我的。”
天赐看看地上的碎片,想到的确是自己让她摔跤的,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自觉责无旁贷,道:“姐姐你别急,等我和我的同伴说一声,立刻便陪你回去解释清楚。”
玉娘最怕的就是让卓宁和回澜知道,拉着天赐楚楚可怜地道:“我家离这里很近,就在乌衣镇的西面。你跟我去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对我爹解释清楚后,我再送你回来,何必让你家的大人知道了责备你呢?”
围观的人听玉娘说得有理,也纷纷帮腔,道:“小孩,你放心,玉娘人是很好的,不会难为你的。况且她也是为你好,因为你的关系,打碎了人的传家之宝,你家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惩罚你的,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天赐挠挠头,虽然他不怕会受处罚,但这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让卓宁他们知道了,总归不光彩。一想众人的话也对,加上这半年来他又跟骋翁学习了好几个防身的咒语,胆子也大了不少,料想一个平凡的少女也不能对自己有何威胁,便点了点头,与玉娘手牵手朝镇西走去。
这一切,自然都被漫步街头的卓宁和回澜看在眼内,眼见玉娘带走了天赐,回澜朝卓宁得意地一笑,道:“如何,我说那个兔子精不地道吧?”
见天赐毫不防备地便跟着玉娘走了,回澜又跌足道:“天赐真笨,看不出那个琉璃莲花灯是假的么?”
卓宁拉着回澜加快脚步,笑道:“玉娘既然是在镇上的医馆中帮忙,留意小叶子也是正常的。你要是怕小叶子吃亏,我们跟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卓宁和回澜正要去追兔子精和天赐时,却愕然发现银星熠突然发疯般地在追一个黑衣女子。卓宁急道:“你负责小叶子,我去看看星熠是怎么了。”
原来回澜和卓宁跟着天赐的时候,情绪低落的银星熠独自站在乌衣镇外,突然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起来,像是被人盯者看的感觉,下意识地抬头看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蓦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匆匆离去。
那不是乔娜么?怎么可能?银星熠揉揉眼睛,再次仔细地一看,心不禁开始蓬蓬乱跳,虽然隔得很远,又是一个朦胧背影,还穿着古代的黑色衣裙,但他肯定那就是乔娜。人可以认错,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那背影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温馨。同样的感觉他只在对着乔娜的时候感觉过。
什么也顾不得了,银星熠大声呼唤着乔娜的名字,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提气轻身,用刚刚学会的飞翔之术,猛地朝那黑衣女子飞去。
黑衣女子也是一个修道之人,发现银星熠飞来,很是吃惊,头也不回的拔身就飞,速度比银星熠快多了。银星熠注意到那黑衣女子在起飞前微微的偏了偏头,正是乔娜以前的习惯动作,起飞前脚也微微地踮了踮,也是乔娜从前的习惯动作,心中愈加肯定,不禁大急,拼命加快速度,但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女子愈来愈远。
“怎么了,星熠,你发现了什么?”早发现情况异常的卓宁追上银星熠问道。
看见卓宁,银星熠慌忙求救道:“师傅,你快去追前面的那个黑衣女子,她是乔娜啊!”
卓宁极惊讶地看看银星熠,银星熠立刻肯定的点点头。卓宁拉起银星熠的手,带着他加快速度朝前赶去。卓宁的速度自是银星熠无法比拟的,虽然是带了一个人,还是比黑衣女子快多了,只一会儿工夫,已经在半空中赶上了黑衣女子。
银星熠终于看清了黑衣女子的容貌,不禁大失所望,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做声不得。
黑衣女子的背影动作虽然酷似乔娜,可惜面貌却完全不同,一看就是两个人。乔娜和这女子都很漂亮,但两者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乔娜的五官秀美精致,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不高也不低,嘴角弯弯总带着三分微笑;但这女子却是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紧闭的嘴角带着三分倔强,昂首冷傲地瞪着赶上来的两个不速之客。
卓宁见银星熠不出声,只得自己抱拳施礼,微笑道:“姑娘的行色何以如此匆匆?”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银星熠,只是盯着卓宁,色厉内荏地道:“我还没问你,你竟然恶人先告状,我走我的,要你们追我干什么?”
卓宁温和地笑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本来是想要追一个名叫乔娜的姑娘,可追到这里便失去了她的踪影,恰好停在了姑娘的面前。相逢便是有缘,在下峨眉卓宁。这是我的朋友银星熠。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黑衣女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瞪了卓宁一眼,依然瞟都没有瞟银星熠一下,冷冷地道:“既然不敢,就不要问了。”说完,一阵烟似的飞走了。
银星熠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呆呆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卓宁歉然一笑。
卓宁拍拍银星熠的肩头,微笑道:“我们回去吧。小叶子真的遇到麻烦了,被人揪住小辫子了。”
由于没有摸透玉娘真正的目的,回澜也想不打草惊蛇,只是加快脚步远远地跟着玉娘和天赐。
玉娘牵着天赐走得很快,片刻后就到了乌衣镇外。一出乌衣镇,玉娘自觉已经摆脱了卓宁和回澜,立刻就变了脸色,出其不意的揪住天赐的小辫子。
天赐用力挣扎呼喊,却已经晚了。原来人参娃娃的要害就在他的小辫子上,揪住了人参娃娃的小辫子,就相当于人类的脉门被扣住了,任你有多大的本领,也发挥不出来。
玉娘得意地笑了两声,用了一个隐身法,带着天赐朝两百里外的一座黑黝黝的大山飞去。
回澜听见天赐的呼喊,极是心疼,远远地答应了一声,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也用了一个隐身法,追着玉娘飞去。
玉娘大惊,立刻又提高了飞行的速度。兔子成精的玉娘别的本事也还寻常,只有这飞翔的身法是一等一的迅速,回澜飞得虽快,但她起步时毕竟是和玉娘隔了一段距离,两百里的路程又很近,片刻后,玉娘已经把天赐带回了自己的山洞中。
玉娘的山洞也按照仙界的惯例设有障眼法,就是回澜的探查能力,也无法立刻察觉。回澜没料到玉娘的身法这么快,只差一步,便失去了玉娘的踪影。一时也别无他法,只有耐心地寻找了。
她已经看见玉娘是消失在前面的山涧中的,便把寻找的重点放在了山涧上。正是枯水季节,山涧中的水很浅,露出大块大块的嶙峋山石来。
回澜飞到一块巨石上站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山涧中没有异常。刚刚过了雨水节气,植物才开始萌动,还看不出多少绿色来。这里虽然比较温暖,但山上大部分的树都还是光秃秃的树干,入目十分萧瑟,只有一些长绿的树种还保持着绿色。像山坡上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就像夏天一样苍翠,连一片黄叶也没有。
不过回澜却发现不对了,那香樟虽然是常绿树种,但也有新陈代谢,而且正是春天换叶子。在这样的季节,新叶虽然还没有长出来,可绿叶中夹杂着少量的红黄色老叶是免不了的。
回澜仔细观察那棵香樟,迅速判断出那果然是一个高明的障眼法。她又将知觉探入香樟的地下,立刻发现了兔子精的洞穴。接着便发现天赐确实是被绑在洞中,暂时看来没有危险。她笑了笑,正要采取行动,卓宁已经带着银星熠赶到了。
回澜立刻放弃了行动,对银星熠嚷道:“星熠,让你来看看小叶子,你就是不肯,这下麻烦了吧?我不管,今天你要负责把小叶子救出来!”
银星熠看了一眼回澜,一言不发地照直走到香樟树前,抽出吹雪,运出全身的功力,对着香樟就是一鞭。香樟应手而散,一下就消失了,露出一个深深的洞穴来。果然只是一个障眼法。
银星熠不理回澜惊异的目光,一马当先冲进了洞穴。他能找到这里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虽然没有看破香樟玄虚的能力,但他观察能力很强,又一直在注意回澜的动静,一过来便在回澜的神色中发现了香樟的秘密,再对比香樟的不正常,他便可以肯定香樟是一个障眼法了。
玉娘察觉回澜在后面追赶,虽然将天赐带回了洞中,心中还是十分慌张,也没心思对付天赐了,只将天赐捆了抛在一旁。
天赐在路上听见回澜的答应声后,心中大定,也不叫嚷了,只要小辫子没有被揪住,绳索那哪里能够捆得住他?使了一个手法,解脱身上的绳子,却不逃走,静心等待回澜来救。
玉娘的山洞四通八达,有好几个出口,玉娘在银星熠打散香樟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更顾不得天赐了,慌忙地朝另一个洞口窜去,还没有到达洞口,她已经发现卓宁在上面等着她了。她转身又逃向下一个洞口,却发现回澜微笑着沿着山洞朝她走过来。玉娘惨叫一声,掉头就朝回跑,要去另一个洞口脱身。没跑多远,便遇见牵着天赐小手的银星熠。
天赐有人撑腰了,得意地冷笑道:“快把你爹叫出来吧,我帮你解释了以后,还要去乌衣镇看花灯呢。”
玉娘把心一横,抽出一把宝剑,挺剑就朝银星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