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这时已经痊愈,和雷柏结伴去了一趟禁锢白青梅他们的山谷。他原本是计划自己一个人去,可是见雷柏因为那日没有发现雷吼进入小山峰而极端自责,情绪甚是低落,便邀了雷柏一齐去,也好散散心。
白青梅对白俊是又羡慕又气愤,对白俊的任何问题都一问三不知。白俊雅不愿强迫于她,拿她甚是没辙。
黄颉之上次被雷柏打得遍体鳞伤后,自知功力浅薄,又听了白俊的念的词后,顿悟于心,每日躲在一个简陋的山洞中勤修苦炼,知道白俊他们到来也不肯出来相见。
白俊窥见了,只道黄颉之还在记恨雷伯,又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初被囚雷泽时的样子,心下更是恻然。料想他也不知道什么,怅然长叹一声,和雷柏离开了山谷。
一无所获的回到洗剑园后,雷柏没精打采地回去练功,白俊自去找卓宁、回澜汇报。还没有进门,就见卓宁和回澜已经联袂出来。回澜笑道:“爷爷今天带了一帮子人来,不仅有你的徒弟,还有他的妹妹,另外还有一个我没料到的老朋友,去叫上雷德,一齐出来见见。”回澜说的老朋友是黄映雪,雷德和白俊其实和她并没有交情,但回澜怕极了黄映雪的说话方式,拉着他们同去,也可以分分黄映雪的注意力。
骋翁到来白俊一点也不奇怪,卓宁和回澜养伤的这几日,他天天都要来看两次。但张虎的妹妹如何可以来到万里之外的同心苑,老朋友又是谁?白俊留神一查,发现竟然是腊梅花成精的黄映雪跟着骋翁一齐进入了剑光坪。白俊心中微感诧异,不过还是很高兴,按回澜的吩咐叫出雷德,接着骋翁一行人,寒暄几句后,大家来到前院的大厅坐定,张虎侍立在白俊是身后,他妹妹张晓彤因为是客人,反倒坐在黄映雪的身旁。
值日的雷骅奉上清茶后,回澜问起黄映雪来同心苑的原因。
黄映雪还似以前一样扭捏,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张家小妹不放心她哥哥,到山上来求小女子,小女子便带她一齐来啦,顺便也可以看望几位恩人。听说卓宁公子和回澜小姐受了重伤,现下可大好了吗?可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她虽然问候两人的伤情,可说话声音低无可低,又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表面看来是决计是不看两人一眼,可眼光却全朝卓宁身上瞄。
卓宁道:“已经没有问题了,多谢前辈关心。有劳前辈费心远来,卓宁这里多谢了。”说着一拱手,心中暗叹和这个黄映雪说话真累。
黄映雪急忙站起还礼道:“卓宁公子说得哪里话来,小女子不过是陪张家小妹来看哥哥,顺道而已。卓宁公子既然贵恙已愈,小女子便告辞了,不打扰卓宁公子休息。”说完又是盈盈一福,她不远万里来到洗剑园,两句话一说,居然便要离开。
骋翁愕然道:“在同心苑的时候,你一定要晓彤来和我说,要到这里看望病人,怎么刚刚来便要走?”
黄映雪脸红如火,捻着衣角,呐呐的小声道:“是张家小妹要来看看她哥哥的师傅,哪里是小女子要来了!”
张晓彤诧异的嚷道:“明明是黄仙姑自己要来的,怎么说是我要来的?”
黄映雪似乎越加局促,跌足对张晓彤道:“张家小妹,我今天便要回去了,你是否和我一起回去?”言罢,也不等张晓彤答应,转身就离去。
卓宁和回澜莫名其妙,但身为主人,自然要留客,不然也该送到门口,双双起身要去追黄映雪。
白俊大笑着朝卓宁挤挤眼,朗声道:“小姐,让公子一人去追便可以了。”所有人当中,只有他见黄映雪虽然一直低着头,却总是用眼角去瞟卓宁,因而约略猜着了黄映雪的心事。
原来黄映雪自从和卓宁见过一面后,便在心中一直挂念着卓宁,她知道回澜和卓宁原是一对,将挂念深深的压抑在心底。只是这种事情从来就不以人的愿望为转移,她越是压抑,越是挂念,以至于每天都会想起卓宁来,眉尖心头,无计回避,总想明白问卓宁是否对自己有意,几乎连修炼也无法进行了。
本来以她素来害羞的性格,无论如何挂念,坐卧不宁,也不会自己主动到这里来看卓宁。也是事有凑巧,恰在这时,张晓彤因为不放心哥哥,知道姨妈住的跌翠岛上住着一个仙姑,便千辛万苦的找到寒梅岭上,求黄映雪带她来看看哥哥是否无恙。黄映雪起初坚不答应,后来得知张虎要拜的师傅便是卓宁和回澜,终于心动,带着张晓彤一起来到同心苑。
到了之后,恰逢骋翁到峨眉山去看望卓宁和回澜,他们只见着了张虎。张晓彤见着哥哥无恙,又终于拜得师傅,虽然师傅也是狐狸精有些美中不足,但看哥哥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几乎可以与自己多年的苦修比肩,也不免代哥哥高兴。她并不知道,张虎取得如此成就,固然是因为白俊教的功法比张晓彤所学的要高明,更主要还是在抵抗晚霞的时候,平白得到卓宁和回澜的不少好处。
张晓彤是心满意足了,可黄映雪知道卓宁已经搬到峨眉山去,却是失望极了,又不好和别人谈及此事。等骋翁回来后,说到卓宁和回澜受伤,她更是挂心,忍耐了两天后,再也忍耐不住,便怂恿张晓彤去和骋翁说,要来探望两人。骋翁也没多想,当下便带着众人一起来到洗剑园。
黄映雪见着卓宁后,益发对卓宁英俊容貌,温和的笑容动心,也益发不敢看卓宁,说了两句话便忍不住要离开。白俊有意说得特别大声的话她自然听见了,又羞又脑,化成一股轻烟,跑得更快了。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半空中拦住去路的不是卓宁是谁?
卓宁一揖到地,看着黄映雪道:“前辈远来,这么快便要离去,是否因为晚辈招待不周?前辈是否可以多留两天,晚辈尚有事情请教。”他开始没有察觉黄映雪的心意,白俊一笑之后自然便明了。他为人洒脱,虽然回澜听了白俊的话后便不追了,他觉得不该这样就让黄映雪走了,便独自追了出来,何况他是真的要请教夜星的事情。在他想来,黄映雪和被晚霞控制了的贺老不同,乃是自己修炼成形的,对植物的事情应该要懂得多一些。
黄映雪其实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见卓宁追来也不多说,言语客客气气,又将两人分得清清楚楚,立刻明白了卓宁的意思。她毕竟是经过千万年修行之辈,虽然难免有些伤心,但也放下一桩心事,这样的结果原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也不如何失望,不过没见着卓宁前,总是心念念的存着万一之想,此刻明白了卓宁的心意,她反而大方了一些,盈盈一福道:“如此小女子便多叨扰几日了。”
卓宁和黄映雪回到大厅的时候,见雷德兀自在追问白俊为何要卓宁一个人去追,他虽然聪明,但因为自己没有体会,对男女之情始终不太理解,一时想不明白白俊话中之意。
白俊见卓宁和黄映雪联袂归来,对雷德挤眼笑道:“如何,我说公子一人去追便可以将黄姑娘追回来吧。”故意将称呼改作黄姑娘,乃是取笑卓宁,刺激回澜之意。
雷德听白俊这样一说,也终于明白了白俊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骋翁在一旁也是眉开眼笑的,似乎就等着看好戏。他们都不担心卓宁移情,却想见到回澜吃醋。
回澜微笑着淡淡的道:“白大哥今日害眼病了。”她对卓宁放心得很,一点也没有吃醋。白俊等人颇觉没意思。
卓宁对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察觉,重新坐下后,立刻转入正题,先对黄映雪说了夜星的特异之处,然后问:“前辈看我们要如何才能将夜星毁灭呢?”
黄映雪沉吟片刻,道:“小女子要去看看那夜星后才知道。”
卓宁站起来道:“正该如此。”当先领路,和回澜一起带着黄映雪进了小山峰之中,却严厉的阻止骋翁跟着进去。骋翁大是不忿,不过还是留在了外面。
片刻之后,卓宁三人离开了小山峰,黄映雪居然一点也没有受到迷惑,看得白俊和雷德大惑不解。
只见黄映雪边走边道:“夜星对阳光的利用方式和小女子完全不同,要毁灭它,小女子亦是无法。它的幽香专门勾起人们深埋心底的情绪。小女子唐突一问,冷小姐初遇它时是个什么感受?”
回澜道:“前辈说得哪里话来。晚辈初遇夜星,深觉万念俱灰,便似回到了幼小之时,夜夜噩梦,躲也躲不掉,避也避不了,只想一了百了,做什么也提不起劲来。”
黄映雪又问:“那么楚公子呢?”
卓宁回忆道:“晚辈与回澜不同,当时却是蠢蠢欲动,一心想找出这个障眼法的根由,后来又异常激动的要去挖取夜星,想将它移植到同心苑中。”卓宁笑笑,接着道:“幸好当时回澜及时醒悟,不然卓宁早是一俱干尸了。”
卓宁淡淡的说来,自己到没什么,旁边的众人无不色变,暗道当时的情景真是险无可险,那时卓宁没有防备,贸然挖取夜星,多半是和雷吼同样的命运。
黄映雪秀眉紧锁,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呢?难道是小女子看错了夜星?”
回澜急道:“前辈是否遇到了难题,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黄映雪沉吟道:“小女子见那夜星将烁热的阳光转变为阴寒之气,猜想它必然勾起人们的负面情绪。料想冷小姐想的因该是峨眉剑仙被灭门的惨祸,楚公子想的应是如何向雷神人报复。小女子见冷小姐心志坚毅,乃是勇往直前,决不轻言放弃之人,怎会有万念俱灰,懒动懒思之态呢?再者楚公子亦是沉着冷静,思虑周详之人,如何会轻举贸动?小女子惭愧,一定是看错了夜星,不能为楚公子和冷小姐帮忙。”
回澜缓缓摇头,神色黯然道:“前辈没有看错夜星。前辈猜错了晚辈的反应,乃是因为前辈不了解晚辈之故。晚辈幼小之时,夜夜噩梦那是不必说了,最令晚辈无奈的是,晚辈在梦中对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见着魔鬼必然是狂奔逃命,一点反抗的念头也没有。晚辈惊醒之后,每每深感悲哀,只道自己是懦弱无能之辈,时常都是万念俱灰,只想一了百了。咳!前辈没有看错夜星,它引发的正是晚辈深埋心底的负面情绪。”
卓宁听回澜说得凄惨,心疼之极,众目睽睽下依然伸手环住回澜,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说起往事,回澜还是有一点淡淡的愁绪,说完之后就那样弱不禁风的靠在卓宁怀里。看得旁边的众人眼也直了,他们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黄映雪眼看两人当中亲热,怅然若失,随即克制住自己,淡淡的又问:“小女子也看错了楚公子吗?”
卓宁不想多谈以前的事情,淡然笑笑,道:“晚辈以前的确是急躁盲动的人。前辈没有看错夜星,请问我们要如何对付夜星呢?”
黄映雪抬起头,俏丽的容颜不带丝毫的感情,用她那一贯柔媚的声音说道:“小女子无法铲除夜星,但知道避免被它引诱的方法。夜星是针对人们的心底情绪而来,只要保持清醒就不会被它所趁。保持清醒的药物很多,例如日常饮用的茶水便可以使人保持头脑清醒。”听到这里,回澜不由想到被晚霞迷惑的贺老,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又全然无法捕捉,犹如夜晚的闪电一闪而过,依然是一团漆黑,只听黄映雪继续说道,“不过此等寻常之物功效不著,对付夜星毫无用处。要对付夜星,必然要取得西方符禺山上条葵的果实。条葵有条形的叶子,开红色的花,结的黄色果实好似婴儿的舌头一样。吃了条葵果就能让人在很长的时间中随时保持清醒,便不用怕夜星迷惑了。”
回澜喜道:“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我这就去采摘上一大箩,岂不是大家都不用怕被夜星迷惑了吗?多余的便拿去分给其他人,让他们随时保持清醒,那多好啊。”她兴奋之下,也忘了和黄映雪前辈晚辈的客套了。
骋翁失笑道:“条葵果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了,修道之人不眠不睡,吃了到没多大的关系,只是它的作用也不显著了。常人吃了那东西以后,时时刻刻都清清醒醒,便是想休息片刻,睡上一觉也不能够,比起被人迷惑来,也好不了多少,没想到竟然是夜星的克星。那东西在符禺山上多得很,却向来无人去采。”
卓宁莞尔道:“好啊,回澜你快去多采一些来。最好是能将条葵喂给夜星吃,彼此中和一番,皆大欢喜,我们也不用伤脑筋了。”
回澜像是没有听见卓宁的取笑,猛然一震道:“我明白了,原来是如此!”众人都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回澜嫣然一笑,道:“我明白晚霞为什么找上贺老了。那是因为他们彼此性质完全相反,阴阳相吸。不过茶树和晚霞不能相比,以至于贺老对上晚霞完全没有防守的能力,夜星对黄前辈便一无作用。”说道此处,回澜沉吟道:“我们是否可以移植一些条葵来克制夜星呢?”
卓宁眼睛一亮道:“试试总没有问题吧。”掉头问:“符禺山在什么地方?看来我们真的要去挖一大箩来。”
雷德精神一振,久压心底的阴霾总算是裂开了一道缝,摩拳擦掌地道:“公子和小姐伤还没有痊愈,此等小事,便让我去办好了。符禺山我经常去,甚是熟悉。”
白俊奇怪的问:“你怎么会经常去符禺山呢?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雷德不在意的道:“到符禺山当然是采条葵果,还能干什么?那东西每年雷宏都要让我们去采一些回来给他。符禺山上有一种叫葱聋的野兽,长得和山羊差不多,不过胡须是红色的,甚是讨厌,日夜不眠不休,又力气大得很,每次我们去采条葵果都要来捣乱。这次我们不光是去采果子,还要去挖条葵来种,我看,必须多去几个人才行。”他有些兴奋,一点没注意周围人的神色,沉吟片刻接着道,“干脆我、雷柏、雷骅、雷灿和雷旭都去好了。人多一点,也免得公子和小姐担心,顺便我们也可以散散心。”除了元老雷兆和向来不太出门的雷瑞,雷德是打算让全部的雷神人都去了。
雷德兴冲冲的环顾众人,道:“怎么样,事不宜迟,我现在便通知众人出发?”陡然发现除了张虎和张晓彤兄妹外,每一个人都眼鼓鼓的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