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宁有意试验自己的功力,并没有像上次一样闭住呼吸,反而深深吸了一口醉人的花香,自觉神智依然清明。知道通过晚霞的事情,自己的定力是又高了一层,迎着回澜关切的目光,微微的一笑,道:“还好,这次我也过关了,不然怎么能配得上你?”
回澜甜甜的横了卓宁一眼,道:“不知道你是真过关还是假过关?照我看还是假的居多,否则为什么一到这里便油嘴滑舌的?”掉头问雷德:“雷大哥,这里的香气和你在雷宏房间中闻到的是否一样?”
哪知道回澜简单的一句话,雷德便像受了多大的刺激一般,浑身一震,蓦地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号啕大哭,声嘶力竭的大喊道:“雷神人完了!雷神人完了!雷泽我们回不去了!没有雷神气,我们还能够支持多久呢?雷音,雷音,我没用啊!我对不起你啊!我们没办法保全雷神人啊!”
回澜一看,知道雷德是受了夜星的魔力,情绪失控,忙对白俊道:“白大哥,你先扶雷德出去休息。”
可白俊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只管自己呆呆的出神。原来他常年独自一人孤军奋战,将自己的心志磨练得坚硬无比,平时最善于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上次才没有被晚霞迷惑,但夜星比晚霞高出百倍,他也不能抵挡,神志失守。
卓宁摇头叹息道:“他们都中了夜星的毒,我们还是先将他们带出去再说吧。”上前去拉雷德的手,雷德摔开卓宁大哭道:“我不出去,出去也是被雷宏掏出心肝来吃了,我要留在这里!”卓宁手上用力,半拖半抱的将雷德带离了小山峰。
回澜去拉白俊,白俊到是没有挣扎,顺从的跟着回澜朝外面走去,不过却是凄然泪下,喃喃自语道:“我们都是同类,青梅和黄家兄弟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过不去?逃都逃了,还要跑回来,以至于现在被人家关了起来。”反手拉着回澜道,“你说说,你说说,我该怎样才能救得了他们呢?我总不能违背公子和小姐的命令吧!”
回澜暗叹一声,知道白俊不能见容于同类,一直引以为憾,虽然从来也没听见过他提起过,但心结始终未能全部解开,平时被深深的压在心底,遇到刺激便爆发出来。这种事情却不是旁人可以帮上忙的,劝也没有什么用。
雷柏是唯一没有受伤的雷神人。原想跟着卓宁他们一齐进小山峰,被雷德严厉的制止后,也没有离开,一直徘徊在石板小径上,见四人刚刚进去便又退了出来,不禁大是骇异。雷德是边哭边叹,挣扎吵闹;白俊则是半痴半呆的泪流满面,喃喃自语。急忙迎上去扶着雷德,道:“怎么了?”
雷德并不领情,大力一挣,便震开雷柏。雷柏这才知道,原来雷德一直是被卓宁用力的压着的,自己的功力实在差得太远,根本插不上手,不由得更是骇异,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卓宁继续拖着雷德向洗剑园走,简单的道:“雷大哥和白大哥都中了夜星的毒,我和回澜现在要到静室中为他们驱毒,不能分心,外面你暂时看着,记着不能让任何人踏进后面的小山峰中去!”
回澜还是有些不放心,放开尚算安静的白俊,双手一推,全力设下一道护罩,打算封闭了小山峰唯一的入口。这护罩实质也是一种由真气组成的气劲,回澜施出后无声无息的直奔石板小径尽头的山峰入口而去,刚和山峰一接触,就在山峰上一弹,又反射回来。
回澜立刻察觉到反射回来的力道已经完全改变了性质,变得阴寒无比,又比自己刚才的护罩强大了不少,自己要抵挡也是不能,一旁的雷柏绝对无法抵挡。危急之际也来不及思索护罩何以会改变了性质,怒喝一声,跃上半空,居高临下倾尽全力发出一道炎热掌力。虽然还是抵挡不了,但可以减弱一些危害。
旁边的卓宁也察觉到不妙,他和回澜是同一心思,放开雷德,只比回澜慢了一线,双掌一推,也是全力发出一道炎热的掌力。他是站在地上发掌,威力没有回澜在半空中的大,却正好和回澜的掌力一齐接着小山峰反射回来的阴寒气劲。
三道气劲相遇,发出一声雷鸣般的一声巨响,爆裂开来,声势惊人之极。雷柏、雷德和白俊都抵受不住,被远远的抛开,剑光坪上的大树也被连根拔起了一大片,周围山坡上的岩石更是簌簌落下。只有洗剑园中的石屋却是丝毫无损,足见当初建造得牢固。
卓宁和回澜虽然是离爆破中心最近,但功力深厚,都没有受伤,只是深深的感到惊惧,没想到两人合力还是没法消除被小山峰反射回来的劲力,这夜星确实比晚霞要厉害多了!看来两人合力也无法销毁夜星。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间,卓宁急忙跃到雷德的身边查看雷德是伤势,见雷德已经停止了挣扎,伤上加伤,已经奄奄一息的昏迷过去。卓宁连忙施救,片刻后雷德悠悠醒来,神智依然迷糊,不停的叫着:“雷神人完了!雷神人完了!”若不是身体虚弱,多半又要起来挣扎。
雷柏没有中毒,虽然也被抛开,却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吐了一口血,将真气运转了一遍后,化解了心头的郁闷,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自然非常关心雷德,立刻过来查看,见到雷德的样子,心中一痛,跪下哀求卓宁道:“请无论如何要救救雷德。”
卓宁点头道:“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挽救雷大哥和白大哥。”
雷柏这才想起白俊,抬头一看,回澜已经拉着白俊走了过来 。白俊和刚才比较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正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反复大声叫嚷:“我白俊无憾了!无憾了!我一个狐狸精能够得到夏琴小姐的青睐,我无憾了!无憾了!”白俊和夏琴的事情雷柏也听雷德说起过,他这次遇见白俊后,却从没有听白俊提到过一句夏琴,还有些不相信雷德的话,此刻才知道雷德所言不虚。白俊对夏琴是用情至深,不过自惭形秽,平常又没有见面的机会,相遇相知却不能相守,只能把这份感情压在心底是最深处,不愿意深思也不敢深思。这时中了夜星的毒,平时压抑的感情都爆发出来,说是无憾,其实正是深深的遗憾,当真是闻者心酸。雷柏虽然不能明白其中的真情,但在这一刻,还是被白俊深深的感动了。
石屋中调息的其他雷神人听见响声后,也全部涌出来察看,见此情景无不又惊又疑,七嘴八舌的纷纷询问原由。
卓宁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和回澜一齐丢下众人避入静室给雷德和白俊治疗。
包括雷柏在内,所有的雷神人都六神无主,聚在静室的门外等候。忐忑不安的等待了一天一夜后,静室的门终于开了,却只有白俊一个人走了出来。
经过治疗以后,白俊已经完全恢复的神智,除了有些憔悴外看不出曾经受伤的痕迹。他出来后轻轻的掩上房门,神色平静的对守候在门口的雷神人抱拳道:“公子让我出来告诉大家,雷德伤上加伤,情况有些不大妙。不过公子和小姐一定会全力挽救。大家都在守这里也没有任何的作用。请大家不要堵在门口,都回去调息,尽力养好身上的伤势,免得敌人来了无法抵挡。”
除了雷柏外,众人和卓宁回澜无不是初识。就算雷柏和卓宁回澜相处的日子也是不长,对他们的了解一大半都是从雷德的口中得知的,都对两人没有什么信心。何况他们刚刚遭遇了雷泽的大变,罪魁祸首乃是他们平时最尊敬的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听白俊这样一说,难免更是惶恐不安。雷吼立刻嚷道:“我们怎么知道卓宁和回澜是在救雷德,万一他们要加害雷德,我们岂不是没有一点防备!不行!我们一定要见见我们的族长才能放心!”他这样一说,其他的雷神人也鼓噪起来,直嚷着要见雷德。
白俊取出折扇,打开横在胸前,道:“雷德是伤势你们都是亲眼瞧见的,这里又没有雷神气的帮助,救治起来殊为不易。你们若是还想要雷德活命,便依照公子和小姐的话去做,别去打搅公子和小姐运功。”白俊说道此处,扫视一眼方寸已乱的雷神人,冷冷的接着道,“你们不要忘记了,这里离雷泽并不远!这几天风平浪静并不表示雷宏永远也不会离开雷泽!洗剑园现在连护罩也没有一个,等于是全不设防。该怎么办,请各位自己掂量掂量吧!”
雷瑞医术最精,知道白俊说得不错,依照雷德的伤势,情况确实是不妙!尤为糟糕的是这里没有他们赖以生存的雷神气。雷神人依靠雷神气的孕育而生,雷神气乃是组成他们生命的基础元素,离开了雷神气,他们便和离开了水的鱼儿一样,活着也是苟延残喘而已,治疗起来实在是事倍功半。以雷德是伤势,便是身在雷泽之中,让他来治,也不是有完全的把握可以痊愈,何况是在没有雷神气的峨眉山上呢?思念至此,雷瑞缓缓的对众人道:“白俊说得没错,雷德的伤势确实十分的严重,便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救活他。我们急也没有用,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想想雷音吧!既然是来到了这里,不如完全信任卓宁和回澜,尽人事听天命,看看上天是否要灭我雷神一族!我先回去打坐了。”言罢黯然转身离开。
雷瑞的话其实全体的雷神人心中都明白,他们对白俊鼓噪不过是发泄心中的不安罢了,听雷瑞提到雷音,众人都安静下来。雷音素来为人稳重,平时话一直不多,却是大家信服的人。这次他一力主张来投靠卓宁和回澜,为了救雷德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现在众人已经蒙卓宁和回澜收留,正和了雷音的心愿,怎可以再起事端?想起了雷音,雷神人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开,各自回房打坐。雷柏也要回房,却被白俊一把拉着,便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倔强的雷吼还不肯离开,瞪眼气鼓鼓的立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走是不走。
白俊也不管他,径自对雷柏道:“公子交代了我一件事情,我要立刻去办。你守在门口,千万不可以让人打搅了公子和小姐,否则雷德定然无救。”其实此刻卓宁和回澜全力运功抢救雷德,心不旁顾,受到搅扰,必当气血失调遭真气反噬,受的伤害也绝对不会小,但白俊眼见雷吼虎视眈眈的不肯离开,这一节却提也不提。
雷柏对自己从来就没什么信心,自觉责任重大,心下彷徨,早已不知不觉的将白俊当作了靠山,急忙问道:“你要去办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回来?”
白俊摸出朱彪烈的黑色内丹,叹气道:“公子对我等异类实在是好得没有话说。这是他和小姐在鸿瀚镇收服的山猪精朱彪烈的内丹。公子说我们现在自顾不暇,没有能力再照顾朱彪烈了,让我去还给朱彪烈。鸿瀚镇离此不远,我今天便可以回来。”
朱彪烈的事情雷柏原也知道一些,当下诧异的急道:“现在洗剑园的情势这么危急,他们自己无法分身,我们又是大多数有伤在身,有起事情大约只有你我可以抵挡。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他们治好了雷德,我们人手充足一些再办不可以么?”
白俊摇头道:“明天是朱彪烈和公子约定见面的时间,公子不愿意失信于他。更怕的是还没有救回雷德,雷宏便来进攻,如果我们抵挡不住,便要白白搭上朱彪烈的一条性命。”白俊抬头遥望洗剑园后云遮雾绕的小山峰,忧心忡忡的接着道:“再说我们这里一点也不安全,还有夜星这个大祸胎未除。雷德已经证实他在雷宏房间中闻到的幽香,和夜星的幽香是一模一样,看来雷宏的改变和夜星是脱不了干系。”经此一变,卓宁和回澜固然明白他们目前还奈何不了夜星,白俊也不敢再小视这诡异的花草了。想到雷宏的改变和夜星,白俊心中一动,沉吟道:“这件事情着实是奇怪,晚霞也是在近期变色,莫非这中间有些关联?”
这个问题雷柏也不能回答,他现在忧心的只是白俊即将离开,自己恐怕不能担当重任,牵着白俊的衣服皱眉道:“死一个山猪精又有甚大不了的?卓宁和回澜人虽然好,可很多时候都有些婆婆妈妈的。现在是非常时期,哪里还能顾到别人?”
白俊拂然不悦,冷冷的一字一顿的道:“对公子和小姐来说,你、我、还有他们现在正在救治的,生命垂危的雷德,都是‘别人’!”挣脱雷柏,破空而去。他也是兽类成精,自然而然的便站在了朱彪烈的一边。
雷柏一呆,愣愣的思索白俊的话,心中思潮起伏,以至于连雷吼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听见。
雷吼自败于卓宁和回澜手下后,一直认为是奇耻大辱,又自知和两人差得太远,这报仇雪耻是完全没有可能,更可气的是卓宁回澜留下雷柏和雷骅做人质,却独独放他回去,让他以后无法抬头做人。其后雷德用自身换回了雷柏和雷骅,他更是深深懊悔,为什么不抢先一步去换回雷柏和雷骅,也可以稍减心中的愧疚。
雷德离开雷泽日久,他日夜忧心,担心雷德没有了雷神气在外面无法支持,几次要去换回雷德,都被雷宏阻止了。然后雷德突然回到雷泽,却又让雷柏继续做人质,提到卓宁和回澜又是佩服有加,一力主张和他们和解。他这才知道,原来雷德和雷柏一直暗通消息,族长却又不管,可见族长是早已知道默许的,偏偏就是防着自己。他又是生气,又是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这心中充斥的怨气却说什么也咽不下去,自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卓宁和回澜而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他们和解。此次祸起萧墙,平日慈爱的族长竟然变了一个人,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这是每一个雷神人都不能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最后雷音舍身要他们来投卓宁和回澜,他是绝对的不愿意,一心只是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回去拖住雷宏,死了到也干净!只可恨巨变之时他早已乱了方寸,竟没有思及至此。
此后他们多方求援不得,迫于形势只有托庇于卓宁回澜,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此刻白俊离开,他连叫了雷柏两声,雷柏都没有理他,分明是连雷柏也看不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