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里,压抑了巨大的痛苦情绪,且哭且笑,情绪激动非常,时而悲痛欲绝,又时而咬牙切齿。
“唉——”年老的女人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就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主子您也想开些,也许——也许这就是那宋大公子的命数吧——”
“什么命数?”那女人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声音拔高,暴跳如雷的低吼道:“我不信命,我也不信这就是他的命,他那么出色的一个人,他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的,是宋家的那个死丫头,是宋楚兮那个小贱人,肯定是她做的。说什么被南蛮人袭营阵亡?他在军中这么长时间,难道他身边的那些都是死人吗?就算真的有南蛮人偷袭,就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这样的话,拿去糊弄皇上还行,我不信!”
“主子——”年老的妇人见她情绪失控,惊慌之余,似是冲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巴,慌张的劝道:“您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现在这哪儿哪儿都不太平啊。”
说着,她就又匆忙的过去推门,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眼,确定外面没人才松了口气,重又折回了屋子里。
“一定是那个丫头做的。”屋子里,那女人依旧难掩心中悲愤之情,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定是她用了什么阴私手段,这才害了承泽的性命的。”
说着,却又呜呜的痛哭起来,“这都是我的错,怪我当时手软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时我就不该为了和安寿那贱人置气,袖手旁观。我该早些出手的,应该趁着去年这个时候那丫头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将她解决掉。如果是那样的话,承泽他——他——”
那女人说着,就哽咽着泣不成声。
年老的妇人知道劝她不住,只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默默的跪下去,将地面上粥碗的碎片一一捡起来,最后也只回头看了眼就愁眉不展的带上门走了出来。
这个冬天的雪下的少,尤其此处北方,天空中皓洁一片,万里无云,只是空气越是干燥就你越是叫人觉得冷。
那老妇人打了个哆嗦,然后就埋头匆匆的出了院子,顺道把前面花园里的园丁和丫鬟都打发了。
有些遗憾,不是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囊括的。
那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烟消云散了?呵——
屋子里,那女人哭了半晌,到了后面,听起来就越发是肝肠寸断,近乎岔了气。
时间无声无息的转过午后,她方才红肿着眼睛坐起来。
冬日里,鸟雀绝迹,再加上外头走动的下人也都被限制住了,此刻这屋子里的气氛就静的叫人心慌,听不到任何的响动,那感觉,便就不似是在人间。
女人的心突然就凭空悬了起来,莫名的惊慌。
“嬷嬷——”她站起身来,开门就奔了出去。
外面田光大盛,就在她前脚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却又如遭雷击,瞬时顿住了步子,不仅如此,哪怕是连呼吸声也都刻意的敛去了。
那院子大门口的拱门底下,刚好有人扶着门框埋首走进来,也是被这开门的响动惊动了,那人下意识的止了步子,抬头看过来。
熟悉的眉眼,虽然身形略显消瘦了些,身上太不起眼的深色袍子又让他的样子现出几分狼狈来,但那五官眉目,却分明就是那个人的。
女人愕然的站在那里,眼中神色一时迷茫。
宋承泽干脆就不动了,就势靠在了门边,随后问道:“是我吵到你了?”
声音透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
“你——”女人怔愣之余,眼睛等的老大,一时之间却也说不清她那表情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宋承泽靠就在门边,午后的阳光映着他过于苍白消瘦的脸颊,连平时最是红润的唇都不见得更增色几分。
他那神情之间略带了几分疲惫,唇角忽而扬起了一个弧度。
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流露出几分随意的慵懒。
“你——”那女人与他对望半晌,嘴唇动了动,这才又迟疑着再次发出了声音。
“不会连你也以为我就那么轻易死在塞上的战场上了吧?”宋承泽笑道,淡淡的开口。
他的声音是真实的,听着与往常无异。
女人的眼眶一红,只突然之间就流了满脸的泪。
宋承泽靠在那门边不动,似是有些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然后咬牙道:“就算是死,我也总要跟你打过招呼,跟你说一声了再去。”
遥遥的,他缓缓的抬了手。
那女人这才骤然一惊,猛地回过神来,匆忙的提了裙子奔过来。
她伸出手去,宋承泽就势一把握住她的之间,却是莫名用了很大的力气拉拽,借着她手上力道慢慢的站直了身子。
他手指冰凉,烙印在皮肤上,那女人的一颗心又骤然往上提,心里莫名觉得恐惧,但是垂眸看到阳光下他的影子清楚的落在脚下,胸中又是一种强烈的情绪涌动,再难控制的失声哭了出来,“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宋承泽缓慢的直起腰身,那女人的话到一半,可是他借着她的力道才刚稳住战力起来的身子居然收势不住,直直的仰面又朝前栽了下去。
那女人的力道吧已经有限,再加上没有防备,手上下意识的反握住他的手指想要拉他,反而被他的身子带着往后栽去。
砰地一声闷响,两个人齐齐跌在了院子里。
那女人的后背落地,撞在石板路上,顿时疼的脑中一空,但这时候她却是顾不得自己的,手脚并用的慌张爬起来就去推了宋承泽一把,“承泽——”
话音未落,却感觉到入手湿冷,竟是他后背的衣物都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浸透出来的血水染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