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不可能在半空中撑住,飞快的拔剑,翻身落地。
彼时庞生还没咽气,只是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宋楚兮稳住身形,她剑上也无血色,只是面目冰冷的站在他面前道:“庞生!上回我饶你一命是事出有因,当时我也说过了,下不为例,这是你自找的!”
殷述和殷绍,包括在场的所有人,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个少女心狠手辣,这却是头一次见到她亲自出手杀人,手法居然这样的狠辣纯熟,一瞬间满场皆惊。
宋楚兮却是旁若无人的反手将长剑一横,顺势压在了殷述颈边。
“殿下!”何旭低呼一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
殷述皱眉。
宋楚兮的面容清冷,目色微凉,冷冷一瞥,最后就定格在了那边摇摇欲坠的殷绍身上,嘲讽道:“我虽然不在乎背黑锅,但在咱们彼此几个当事人的面前,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让你看清楚了真相,也总算是叫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庞生会背叛殷绍,其实说到底也是因为冯玉河的挤兑所致。本来他对殷绍,就因为庞景的死而有些隔阂,毕竟如果不是借他东宫太子的势力,他的姬妾也没办法就那么逼死了庞景。但是庞生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犹豫着,还是留在了殷绍门下,本来想借着殷绍手下损兵折将的契机青云直上的,偏偏冯玉河怕他取代了自己的地位,处处打压,于是——
就给了殷述可乘之机,将人给争取过去了。
“呵——”殷绍这会儿才是当真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权谋算计都只剩下了一个可怕的笑料,他想笑,可是再度急怒攻心之下,这一笑,就又是一口血水喷出,然后就死死的按着胸口,一点一点的失去力气,跪倒了下去。
真荒唐呵!他自认为运筹帷幄,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不但不败给了一个女人,还被一个毛头小子算计掉了最后一线生机。
眼前的这个女子,眉目凌厉,他用逐渐模糊了的视线突然缓慢的抬头看向了她——
阳光下,她那面容欺霜赛雪,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气势。
那是他曾经的妻子,曾经的太子妃,他突然想要努力的找一找她身上是否会有些似曾相识的痕迹,可是——
太陌生了!什么印象也没有呵!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女人,陌生的兄弟……
前所未有的,生命里的最后这一刻,他突然会觉得寂寞和恐慌。
这一生,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他努力的低头,想要去看一看自己的掌中到底握住了什么,却是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头颅颓然的垂下。
“陛下——”冯玉河凄厉惨痛的呼喊声,震慑了整个辽阔的平原,然后下一刻,就被宋楚兮的暗卫一剑穿心,轰然的也是倒在了地上。
暗卫们将殷绍的部从一律屠杀干净,回过头来,却见宋楚兮孤身陷入了殷述的包围圈里。
“主子——”虽然她是挟持人的那一个,众人还是不免一急。
宋楚兮淡淡的横过去一眼目光,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然后,她看向了手边的殷述,“跑这里来做什么?怕我会揭穿你?”
“我也不想这么麻烦的,可是担着这么个弑君大罪,我怎么上位?宗族里的那群老顽固,他们可不会管殷绍之前对我做过什么,或者他是不是罪有应得!”殷述道,他倒是诚实可亲的,并不拐弯抹角的推诿。
他低头,看了眼宋楚兮横在他颈边的长剑,“做什么?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我们——同归于尽?”
周围密密麻麻,手持大刀长矛的蓝袍侍卫一拥而上。
宋楚兮不说话,殷述却是有恃无恐的笑了,“千方百计的弄死了殷绍,现在和我一起死在这里的话,你真舍得?”
“怎么会?”宋楚兮泰然处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浅淡的笑容来。她目光四下扫了眼,“就算我不怕死,可是你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成武帝,又阴了殷绍,你会甘心在功业未成之前就这么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吗?”
“怎么?你威胁我?”殷述闻言,就也大大方方的笑了。
说话间,他居然也没等宋楚兮的回答,竟然真的就不顾她压在他颈边的长剑,上前一步。
宋楚兮始料未及,下意识的后撤。
他却眼疾手快的一把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楚兮一惊,诧异的抬头看他,满眼防备。
不知何时,那少年眼底的笑意已经完全敛去。
他手下牢牢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目光灼灼,逼视她的眼睛,那种焚烧的炽热又复杂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忽而唇齿轻启,一个字一个字很轻声的道:“你怎么就能断定我舍不得现在就去死?如果能拉着你一起,没准——我真不介意呢!”
他这是放了狠话了。
直觉上,宋楚兮觉得不足取信,可是莫名的,对上他的视线,她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情绪,一时间只觉得他这话真真假假,叫人不敢轻易断定真伪。
殷述面上神色微凉,说话间,已经动作利索的解下她腕间的袖箭,扔给了何旭。
宋楚兮只是拧着眉,眼神戒备的盯着他,“你想扣下我?”
“不行吗?”殷述反问,并不否认。
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神色鄙夷的扫了眼他侍卫外围虎视眈眈的那些暗卫,“只要你在我手里,就算你说你不要命了,他们难道还有胆子硬拼?而且——”说着,一顿,他就又重新看向了宋楚兮,“你也不舍得死,不是吗?”
宋楚兮用力的抿抿唇,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殷述将她反手一推,丢给何旭,“绑起来,等这里收拾妥当了,一起回京!”
何旭并不客气,一把将宋楚兮扯过来,将她手里长剑夺走扔掉。
“殷述!”宋楚兮有些恼怒的大声叫住他,“说清楚了,你抓我,到底意欲何为?”
“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殷湛,我还能如何?”殷述的态度倒是好,当即就又转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而且我也不至于那么想不开。只不过现在你带南塘叛出我北狄皇朝,作为朝廷的叛臣,你既然落在本王手里了,我还能轻易放了你不成?带你回去,看看十一皇叔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