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如呆若木鸡地望着他,被吓住了。
他的眼神好可怕,像只发狂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活生生的撕碎成片,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嗜血、凶残的气息。
与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不该是这样,不该变成这样!
如果那段浮光掠影般的恋情是一个人的伤痛,谢晓如还会冷静,自欺欺人地将它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当她看到他如此激奋,明显受到了强烈的伤害,冰封的心突然碎了一地。
为什么会这样?
花心的男人也会心痛么?
看上去,他比自己伤得更重……
谢晓如慌乱地挣脱开他的手,颤抖着按掉安全带的扣子,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只是想逃,逃得远远的,不敢再呆下去,哪怕只是一分钟。
她怕再呆下去,肆虐的泪水会汹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自以为坚强了五年,也只不过是在心上结了个薄薄的外壳,碰到他依然是如此脆弱,一触即碎!
车门把手被他紧紧地抓住了。
“为什么不好好地回答我?”杜泽宸冷锐的目光直盯着她,恨恨地问,“除了逃避,你还会什么?”
谢晓如的嘴唇留下了道血痕,强忍住眼泪撇开头,语气冰冷地道:“泽宸,放手!你不是孩子,我也不是块糖,这么闹没用。”
“你!”杜泽宸差点气绝。
为什么每次都让他有种错觉,好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次次地纠缠着她不放!
不,根本不是这样,他回来才不是为了旧情复燃!
一个心高气傲的富家少年,从小被人吹捧惯了,被恋人莫名甩掉,一直郁郁不甘,时隔五年华丽归来,只是想问个清楚,难道这样也有错?
杜泽宸僵硬地缩回手,坐正了身子,双目冰冷地望着前方,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很好,最好你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车子突然开了出去,速度惊人。
谢晓如下意识地抓紧了坐椅,慌然将安全带系了回去,身子微微颤抖。
他疯了。
这是闹市区,这么快的速度,肯定会出事。
“杜泽宸,你要是再开这么快,就放我下去!”谢晓如大声喊了句,见他没反应,愠怒地道,“你可以任性地挥霍生命,我不可以!”
他依然没有说话,车速骤然放慢,转了个弯驶向了城外。
没有建筑的阻挡,前面的视线路豁然开阔,两边种着茂盛的大叶梧桐树,绿油油的草坪一段连着一段。
看上去,这个季节踏青最好。
风很静,阳光温暖。
谢晓如扭头望着窗外,看到快乐着奔跑的学生,成群结队的游客,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散步,还看到了放风筝的孩子……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而车内是死一样的沉寂,像阴森的坟墓,将两人深深地埋葬,只剩下沉闷的喘呼声。
“你想带我去哪?”她鼓足勇气打破沉寂,等了下,却听不到任何回答,内心充满了尖锐的冷痛,即便是深呼吸也无法减轻。
杜泽宸斜眼看了她一下,余光中带着怨气。
“你果然记性不大好,什么都忘了!”
“是啊!”她喃喃道,抬头望向前方,一辆辆汽车呼啸着擦肩而过,样子清晰,印象模糊。
记性真是奇怪的东西。
以前的好多事、好多人都变成记忆的碎片,有时候她怀疑当初那次毕业生实习的聚会,也是一场美梦,景碎了,人去了,唯有他深刻在心头,绕不掉,避不开!
车子停在一片油菜花地旁边。
他一言不发地熄火,下了车。
谢晓如慌然跟了下去,合上车门。
田野的景致很美,绿色的方块被金灿灿的花朵塞满,半空中,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竞相追逐,翩翩起舞。
她看到那片矮山,扭头环视了一圈,忽地想起了——这儿不远处是宏远公司的旧厂房,也就是五年前他们实习的地方。
故地重游?
她心头划过一道电光,莫名的战栗。
曾经,有个宁静的夜晚,两人加班回来,肩并肩走过这里,她指着那山边的田地,笑嘻嘻地说:“泽宸,要是我们生活在古代该多好!”
“为什么?”
路灯下,他扭头凝视着她,黑眸幽亮。
“那样,我们就可以随便盖房子啦,那儿,就那儿,盖个砖瓦房,用白色的木篱笆一围,多好哇!”
杜泽宸怔了怔,忽地笑道:“现在也可以呀!”
“哼,你就爱乱说!”她娇嗔道。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穷学生来说,一套单身公寓都买不起,何况是大块地皮。可是现在谢晓如终于知道,凭着他的家底,的确可以。
真傻啊!
原来两人从来都不是一个频道的,冥冥之中不期而遇,只是暂时串错了台,如今各归各的生活,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遗憾。
杜泽宸站在那儿,望向远方,良久,沉声道:“你知道吗,这块地下个月会公开拍卖……”
“你不会真想买下来吧?”谢晓如忍不住问。
忽然,她有些后悔。
话峰触及了心底极力掩饰的隐私,不经意地又漏了点出来。
“当然不会买。”他冷笑,抿紧了宽厚的嘴角,又道,“A市开发的目标一直是往东部扩展,这里受格局限制,土地升值前景不大,何况从环境角度看,土质松软,湿气大,不适合盖任何住房。”
谢晓如听得一头雾水,困惑地问:“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杜泽宸转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只是想让某人明白,以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谢晓如语塞,暗自苦笑。
早料到他没安好心,果然是抓住一切机会来变相打击人,不遗余力!
杜泽宸见她没什么反应,暗暗失望,背转身往旧厂房那边走,路边随处可见一些包装袋的垃圾,砖瓦碎片。
换作以前,他会紧张地牵住她的手,不停地叮嘱,唯恐她不小心摔倒,可是现在……他扭转头,盯着她穿着镂空高跟鞋,踩在碎石中,左摇右晃,仍冷漠地催促:“为什么不快点,我可没耐性陪你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