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如失眠了。
这五年来,她经常在梦中看到他,穿着简洁的浅灰毛衣,休闲裤,勾勒出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嘴角噙含着放荡不羁的笑,怀里还搂着个陌生的女人,像麦子,像别人,唯独不是她。
每一次心痛着醒来,眼角已然湿润。
今夜,她又梦到了他。
这次,他锐利的黑眸直盯在她的脸上,死死地抓着她的双肩,盛气凌人的逼问:“为什么你要逃?我来了,你还能逃到哪去?”
她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原来这五年来,她的心一直在逃亡,怆惶、瑟缩、害怕、没有方向,如今他真正的来了,她再也无路可逃……
公司八点钟上班。
谢晓如收拾残碎的心,回公司把要做的事跟手下人交代了一番,临出门时,陈总含笑地望着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只要业绩能上去,至于方法,从来不关心。
谢晓如发现同事们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她,特别是营销部的那帮人,目光狐疑,夹带着各种猜测,嘴角流露出一丝冷嘲。
好像她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晓如没有心情去解释,独自一人开车来到宏达公司。为了不耽误与杜泽宸会面的时间,她连早餐也没有吃。
电梯门“咣当”声打开了。
她略一抬头,望见是杜泽宸,大吃了一惊。
今天他穿着浅底蓝条的薄线衫,湛蓝的牛仔裤,身上斜背着个黑色皮包,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副墨镜,嘴角扬起,看上去就像个邻家的大男孩,帅气而俊秀。
这副样子,哪像是来上班的?
她脑中一片空白,哑然失声:“杜总,你要出去?”
“嗯,确切地说是我们一起出去。”他认真地纠正,走出电梯,见她还愣在那儿,神情傲慢地问,“你是自己跟来,还是我拉着你走?”
谢晓如慌然道:“我自己走。”
在公司里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就算没什么,也会被传成各种桃色八卦新闻。
他活在风口浪尖,这种事见怪不怪,但她不同,一旦被染色,就很难洗清。这么多年,她洁身自好,就是不想陷入这种无端的事非之中。
坐进他的车里,谢晓如浑身不自在。
看上去他心情不坏,高挺的鼻梁丰润有形,宽厚的嘴角微扬,脸上浮现一种自信、傲慢的神气,握着方向盘的手,白皙如玉,骨节修长。
“杜总,你打算带我去哪?”谢晓如鼓足勇气问,手按在膝盖上。
杜泽宸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提醒:“出了公司,叫我名字。你该不会忘了吧?”
这笑话真冷。
谢晓如勉强扯了下嘴角,吐:“泽宸。”
这声音如此温柔,夹杂着几分暖意,像从心里发出来一样,她自己听到时,也吓了一跳。仿佛一下子从陌生人,直接变成了最亲昵的朋友。
杜泽宸像在回忆一样,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再叫一声。”
谢晓如的脸红了。
她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没有吭声。
车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夹杂着男人身上特有的燥热气息,沉闷而令人烦躁不安。
“你还记得麦子吗?”她忍不住问,心头轻微地颤抖,仿佛有血在缓缓地滴下来,露出一道清晰的伤疤。
“嗯!麦琳,我当然知道。”杜泽宸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道,“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她父亲是招商局局长,没有半点官二代的架子。人很好相处,还烧得一手好菜。”
“他父亲是局长?”
谢晓如感觉震惊,虽然两人是初中同学,但她根本不知道麦子的底细,只知道对方家境还不错,生活条件优越,澳洲留学回来。
看来,他很了解她。
“原来你不知道!”他略带嘲讽似的一挑嘴角。
谢晓如像受了刺激似的,浑身发冷,幽幽地道:“是,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跟你交往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你是杜氏的大少爷。你们这些有钱人……觉得这样好玩吗?”
真是讽刺,直到五年后的商业酒宴上,她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杜泽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沉默片刻,脸色阴沉地问:“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初跟我分手?”
谢晓如倔强地答:“我从不后悔结束,只后悔开始!”
车子“吱吖”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谢晓如身子剧烈的摇晃下,双手抓紧了车座,刚想扶正和,胳膊就被双宽厚的大手用力地攥住了。
“谢晓如!”杜泽宸急促地喘气,冷傲的冰眸子射出一团烈火,怒不可遏地责问,“凭什么你可以这么高傲?说一句分手,转身就走,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挖出那颗心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自己。
五年了,已经五年!
他没有一刻不想回来找出心中的答案!
五年前,他从美国留学回来,心怀壮志,不想靠父母的关系,要从公司底层做起。就是那一年,他来到了A市,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的地方,凭着特长进入技术部实习。
同一批来的实习生总共有七个,麦子与他的父母因为工作相识,所以两人约定不戳穿身份,相互装不认识。
在一次聚餐时,他认识了她——谢晓如,一个外表冷漠,性格倔强小丫头。
他喜欢逗她玩,跟她斗嘴,每次看到她苍白的脸涨得通红,咬着苍白的嘴唇,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爱她,不知不觉。
不久之后,两人开始交往。
他被她纯朴的气质所吸引,爱得无法自拔。他傻傻地以为她也一样,那段时间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找到了天底下不建立在物质,名利,地位上的纯真爱情。
谁知,两个月后她提出分手,理由只有一句:“你不能诚实地爱我!”
他听了这话,惶恐不安,不管怎么打她的手机都不接,疯狂地跑去找他,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
那天,杜老爷子生病住了院,他心急如焚地等在她的门口,直到夜幕降临,不得已才含泪转身离开,坐飞机去了新加坡。
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他每天满怀希望地打她的手机,无数遍,只听到一个温和而冰冷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