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住手……”极其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逆相思一只胳臂架着的逆岚突然醒转过来,因伤势太重已无力阻止逆相思,便只好拼尽全力喊了一句。
“只剩下一口气了还要拼命护着,你倒是宅心仁厚。”逆相思这句话,无非就是对着逆岚说的。逆岚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出乎所有人包括逆相思的预料,不过,逆相思还是松了手,只一掌将人打伤在地。
“放他走吧……”逆岚深深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喟叹了一声。
“可是族长——”眼见与族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还将他们的族长伤得如此严重,青丘的几位长老在愣神之后才想着不能放过元凶。
“难道,你就不怕他再来弑父?”逆相思见逆岚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便在背后给对方传送了一些真气护住心脉,至少,先活着回到王宫。
“……走吧。”然而,逆岚在短暂的沉默后,却给了这两字的答案,满眼的苍凉。
既然这是族长的决定,甚至连逆相思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几位长老只好也跟着离开了,只剩下半躺在地,不知作何感想的逆。
回到王宫,青丘的医者来看了之后纷纷震惊族长为何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可逆岚却只字不提。直到,所有人都退去,房间里只剩下逆岚与逆相思两兄弟。
“他娘,是南疆的一个女子,擅长蛊术。”逆岚突然开口,而逆相思则是面对着窗,静静的听。
“当年我游历六界,曾在人间遇见了她。本是……两情相悦,怎奈她心肠歹毒,总是屡教不改……”于是,他便离开了她,在根本不知道她已有身孕的情况下。
“那个孩子,很苦……”现在自己这满身的伤虽然都是拜他所赐,可比起那孩子曾遭受的境遇,这应当算是轻的了吧……
“我知道,南疆有一种蛊术,自幼时便以蛊虫咬噬全身,剔骨磨皮。”一直未开口的逆相思终于回答了逆岚的话。赤漓云查到这件事情禀告他时,他这心里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自小……就要日日经受这般非人的折磨,直到成年后被强行变化做另外一个人的模样,谁都会恨。
“是我……对不起那孩子。”逆岚的声音渐渐低沉,又渐渐转为抽泣。
逆相思知道他的哥哥心里一定十分压抑,或许哭出来,才最好。只是……那个逆为何无端端的跑到青丘来劫持逆岚?难道,只是为了复仇?
不知道为什么,逆相思的心里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蜀山的清延与清音赶到青丘时,逆岚已被逆相思救出,如此神速,是他们二人完全没有想到的。不过,有蜀山这份记挂的心,青丘自然也是感激不尽。
再说清执这边,莫参商已离开去往夷域,他一人独坐镇蜀山。但是,除了清晃的事情令他心有挂牵外,倒是还有一人。此人,比师兄他们还要先一步离开蜀山,可直至清延、清音归山,却还是毫无音讯。鸾歌那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六界而言,清晃固然重要,可同样身为神之身的鸾歌亦重要。
于是,清执在清延等人回来后,果断的赶去了洛安。
“这次是本宫太自信了……”回到公主府的平信,念起蜀山的一幕幕,甚是后悔。早知清音对自家师兄有这等心思,她也不会一头撞到南墙上去。
“是属下不力。”无师跟随在平信左右,已深得公主之心。“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无师得到消息,您不在家的这几日,不夜天……似乎出事了。”
“出事?”不夜天能出什么事?平信不解的看向无师,等待后者的答案。
“是……不夜天的主事永昼,去了……”
平信祭奠完故人,带领着侍从自不夜天的大门出来时,竟恰巧遇见了匆忙赶来的清执。这事儿,简直是巧得不能再巧了。不过,清执真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是……平信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此事清执还不知?
曾经辉煌无比的不夜天整栋楼面上,均挂满了白幅。看到这些,清执的心思已沉到了谷底,只匆忙与平信打了个照面便往里去。究竟是谁出事了?
“不夜呢?”千万不要是鸾歌……进门,清执一眼看到不夜天的毕嬷嬷时,立刻上前询问道。
“我家公子,他在楼上。”边说,老人家还边抹着泪。
这些年来,毕嬷嬷是跟着苏郁管家身后替永昼做事的,前一次清执真人等人来到不夜天时,因对方身份尊贵,她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认识清执。
楼上?清执的视线随着毕嬷嬷指向之处,那里是鸾歌的房间。不是鸾歌,那是……
“唉……是我家永昼姑娘……”不等清执再问,毕嬷嬷似乎会意到了什么,眼眶忍不住泛起了泪光,呜咽的说着……
“永昼……”清执虽与永昼接触不算太多,可他知道,晃儿很喜欢这位姐姐。
接着,唠叨的毕嬷嬷又告诉清执,他家不夜公子自回来得知永昼姑娘去了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至今未踏出半步。大厅里,不过就是个空的棺材,永昼姑娘的遗体,则是被不夜安置在了他的房间……
毕嬷嬷的话清执已听不下去,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尚且无法接受,何况是鸾歌?
上了楼,推开房间的门,但见里面黑漆漆一片。
心里默默的叹着气,扬手将烛台点燃,映入眼帘的便是前方软榻上枯坐了不知多久的鸾歌,憔悴的面容、未干的泪痕,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清执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鸾歌。而他的面前,正是永昼的遗体,盛放在一副水晶棺内。
“逝者已去,节哀。”清执向来不擅长安慰,对于永昼的死,心情也是从来没有的沉重。
不知在黑暗中陪伴了多久,鸾歌终于开了口,本是清越优美的嗓音被喑哑替代:
“她还未来得及亲眼见到晃儿回归神位……”
永昼对于清晃的感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若非晃儿重入轮回失去了前世的记忆,那么她一定会记得那位鲛族最美的公主。
“送她回故里吧。”气氛虽然凝重却也令人冷静,人死不能复生,可这件事情他们一定会查个清楚。
“苏郁已经回去报信。”鸾歌木木的回复着,视线从未离开过永昼的遗体一刻。这么多年了,他曾与永昼四海为家,最后定居洛安,至今什么事都没有出过……可这次……鸾歌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
无论是谁,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
“可有什么线索?”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不寻常,先是青丘与洛安出了事,再就是晃儿被算计……是了,眼下决计不能让鸾歌知道晃儿的事情,否则,便是雪上加霜。一切,都是他的错,若非他顾虑太多,也不至于馒头先下了手。
鸾歌的思绪好像迟缓了许多,清执的问题几乎快要冷却时他才摇着头说:
“郊外路道上的樵夫发现的尸身,几乎没有外伤,可五脏六腑却已被生生震碎。”他不知道永昼在弥留之际承受了多大的苦痛,可只要想到,便是抑制不住满心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永昼要去郊外?又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里?这些事情就是苏郁也没有查出来。不过,据前去收尸的苏郁说,出事的地方虽已被刻意的清理过,可永昼临死前却摆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手指前方。
剩下的,鸾歌已是说不下去,这几日,心里痛到麻木。经年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刺得他格外的疼。从来,他都没有正经的与永昼提过感情的事情……
手中捏着一对小小的符,符身上分别写着鸾与歌二字,不知是永昼何时何日替他求来的……
他,很后悔。
可是又能怎样?晚了。
有些事情有些人,在眼前时未曾好好珍惜,可等到想要珍惜时,却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