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
“嗯。”她的东西本很少，只打包了几件衣裳。
至于爹爹，更是奇怪的两袖清风半点儿东西都没有带。
临出茅庐，晃儿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那两棵刚刚种下的桃树，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乖乖的长大。
“爹爹，我们这是去哪里？”爹爹走路很快，她不得不以小跑的方式跟上。
“下山。”
“下山？”晃儿瞧了一眼面前窄窄小小的坡路，不用爹爹说她也知道是在下山啊！
“你不是想与旺福道别？”侧身回头看了身后那疑惑满满的丫头一眼，一晃十多年，当初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竟然也被他一手拉扯大了。
“啊——”不愧是爹爹啊，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当下，晃儿便蹦蹦跳跳得跑在了清执的前面，边跑还边回头道：“谢谢爹爹！”
旺福的家她虽没有去过，可下山就这么一条路，屏气凝神感受着旺福曾留下的气息，很快就寻到了桃渊城郊的一处人家。不等晃儿上前叩门，便见一只大黑狗自内窜了出来，扑到晃儿身上亲昵的舔着。
“痒痒、痒痒……哈哈……旺财别闹！”
虽然她第一次见旺财，但是旺财与自己的熟稔感觉是绝对错不了的。
清执离得很远看着晃儿与大黑狗玩得笑语不断，向来漠然的眸子里竟稍稍多了一分暖意。
旺福也是听见晃儿的声音才跑出来的，可第一眼看见的却是那个站得远远却白衣胜雪、宛若仙人般的人，他就是……晃儿的爹爹？
“旺福——”
不等旺福再多看两眼，晃儿已带着旺财走上前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堆着笑，旺福不禁心中一怔，随后惊喜的问：
“晃儿你可以看见了？！”
“你……猜呢？”“哈哈哈哈哈……”
郊外莺****长的小道上顿时笑语不断。
因为还要赶路的原因，清执留给晃儿与旺福的时间并不多——
“晃儿，该离开了。”虽然隔得远，可清执的声音却清晰有力的传入晃儿的耳中。
“晃儿——”似有预感晃儿即将离开，旺福突然拉住晃儿的胳膊，又看了看远处的清执，笑容转瞬而逝，只闷闷不乐问着：“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晃儿转身看向清执所在的方向，继而一脸为难得回答旺福:“爹爹没有提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其实，他也没有奢望晃儿会永远住在这桃渊山上，或者该说，在他第一次见到晃儿的时候，素衣翩然，浅笑若夕，仿似坠落山间的仙女……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并不属于这里。
但是，这依旧不能阻挡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不能阻挡……他对她真心的喜欢。
“嗯。”晃儿笑着重重得点了点头，而后伸出右手小指：“拉钩。”
“拉钩!”
旺福眼里噙着泪，同样伸出右手小指用力的与晃儿的小指勾在一起，然后，大拇指盖印。
见此，清执只转过身去离开，他知道晃儿会跟上来。
拉钩这种凡间的许诺方式，是一种牵绊并不一定能够实现。
那个旺福的命数他早已替之算过，这一次……是晃儿与他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晃儿。”念及此，听着身后悉悉索索脚步声的清执忽然开了口。
“嗯？”晃儿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清执转过身去，她便直直的撞在了他的身上，抬头看向清执时，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小脸上胡乱抹着泪痕。
清执皱眉，却还是取了随身而带的帕子。
“擦了。”
晃儿接过帕子，还未擦，只听得“哇——”一声，竟扑到了清执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现在，清执倒是有些不清楚让晃儿认识旺福这个做法，是对还是不对了。
山上的茅庐外十里被他设了结界，若非是他默许了旺福的自由出入，旺福绝计是没那个机缘能够认识晃儿的……但是，若非旺福的存在，晃儿这孩子也未免过得太孤单了些……
“浮生未尽，来日方长……”他甚少安慰人，略微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身前嚎啕大哭的晃儿，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好在，晃儿哭了不多久便止住了。
“对不起爹爹……”看着爹爹纯白的衣襟上沾满了自己的鼻涕与泪水，晃儿心里除了堵得慌又多了一分内疚。
“无碍。”拂了拂手，似有一阵清风扫过，便见那湿了的衣裳已干。
如果没事了，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走了？
“那个……爹爹，我饿了。”
饿了？
清执看着正在擦泪水擦鼻涕的晃儿，正欲从墟境中取一株祝余草来，谁知晃儿又开了口：
“爹爹，我们可以去桃渊城里买些桂花糕吃吗？”旺福曾经说过，桃渊城东桥头那家桂花糕可好吃了。
错过可是要后悔的哟？
旺福的声音在晃儿脑海中响了起来，然后，她的眼睛又红了。
“擦干净。”没有回答晃儿的问题，清执再次命令。
也罢，此行回蜀山不知多久才能下山，去一去，也是无妨。
“哇！这是什么？”
“哇——，这个这个好吃！”
一口塞了桂花糕，一口啃了香梨子，桃渊城花红柳绿得几乎是看昏了晃儿的小脑袋。
“慢点吃。”清执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中央，不用去追晃儿，他自可在人群中寻到。
许久未入世，又见烟柳画桥、萧鼓歌钟，这人间一如当年那般热闹。
“嗯嗯——”晃儿点头答应，心中那股子忧伤早已抛却了脑后，一脸满足的笑容，还不忘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梨子递到她爹爹的面前：“爹爹，吃吗？”
“……”望着满是口水的半只梨子，清执轻轻的摇了摇头。
“爹爹，可甜了！”说着，晃儿竟忘乎所已的将那梨子，再次向清执的嘴边递了递，甚至……沾到了清执的唇边……
“不用。”伸出手，清执将晃儿举着梨子的手格开。
“真哒？”迟疑了一下，仅仅一下，晃儿立刻笑眯眯的将那半只梨子塞到了自己嘴中：“好甜、好好吃！”
所谓流连忘返，估摸着也就是晃儿如今这个模样。
吃饱了、打着嗝，竟还死赖着一处茶水摊子不肯走，好奇心颇众的听着一位老人家说故事。
“这蜀山可不是我等可随意进出的门派，人家这仙山仙派的，除了掌门真人清延以外，更是有多位真人仙家坐镇。”说故事的老人家长得倒算慈祥，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双颊酡红。
“老先生，您说得可是剑术精湛、道法纯青的清执真人，以及擅长音律、容颜倾天的清音仙子？”很显然，即使是个普通的听客也熟知蜀山的几位大人物，只是……
晃儿歪着头看了眼身边默默饮茶、无动于衷的爹爹，好奇心道：那个清执真人的名字是与爹爹一个样么？
“这是自然，不过……”老人家随即摸着下巴上的长胡须笑了笑，道：“据说，散仙鸾歌最近数年也留在了蜀山。”
说起这位散仙，名气竟不比蜀山那几位真人差，甚至还要多上几分。
“散仙鸾歌？就是那个无论是修为还是容貌都更甚蜀山任一真人的鸾歌仙长？”
随着老人家的大笑默许，围观的众人竟陡然间情绪高涨、莫名兴奋了起来。
“鸾歌？”清执的眉宇间顷染一丝皱，师兄竟从未与他提过此事。
“爹——爹？”难得见爹爹如此表情凝重的想一件事情，啧，这是在想什么呢？
“走吧。”晃儿探头而来的询问，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却莫名其妙的给爹爹敲晕了过去。
已隔十余年，蜀山，他总算是要回去了。虽然……是为了清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