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宰相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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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先秦(7)

赵高乘机将赐给扶苏的盖有皇帝印玺的书信扣留下来,而劝说公子胡亥:“皇帝去世了,没有诏令封其他公子为王,而单单赐给长子书信。长子如果赶来,就可立为皇帝,而您却无尺寸之地,您准备怎么办?”胡亥说:“本来就是这样,我听说,贤明的君王能了解臣子,明智的父亲能了解儿子。父王去世,不封儿子,作儿子的能说什么呢!”赵高说:“不对,如今天下的大权,存亡去取全在您我和丞相三人手中,希望您去争取。况且控制别人与被别人控制,统治别人与被别人统治,这可是绝然不同的两码事啊!”胡亥说:“废掉兄长而立弟弟,这是不义;不奉行父王的诏命而贪生怕死,这是不孝;能力不足而才疏学浅,勉强地抢夺别人的功业,这是没有自知之明,这三条都是违反德行的,天下不服,我自己会遭殃,国家也要灭亡的。”赵高说:“我听说商汤、周武杀掉君主,天下人都称为义举,并不认为不忠。卫君蒯辄杀了他的父亲,而卫国人还是称赞他的功德,孔子也在史书中记载了这件事,并不认为不孝。办大事的人就不能顾小节,德行高就不要怕一些琐碎的指责,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不必求同;一个官员有一个官员的作法,不必划一,因此顾小失大,将来必有祸害;狐疑犹豫,将来一定后悔。果断而敢作敢为,连鬼神都要躲避,这样才能成功。希望您下决心干吧!”胡亥感慨地说:“现在父王的灵柩还未回归,丧礼还没办完,哪能因这种事去麻烦丞相呢?”赵高说;“时间急迫得来不及商量了!就像打仗一样,背上粮食扬鞭跃马,还怕赶不上机会呢!”

胡亥经不住赵高劝说,最后同意了他的意见。赵高说:“不跟丞相商量,恐怕事情不能成功,我请求替您跟丞相说说。”于是赵高对丞相李斯说:“皇上去世时,赐给长子一封书信,让他在咸阳治丧并立他为嗣君。书信还没有送出去,如今皇上去世了,消息也没有别人知道。赐给长子的书信及皇帝的符玺都在胡亥手里,决定谁当太子,全在你我一张嘴了。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李斯说:“你怎能说出这种亡国的言论!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当臣子的所议论的啊!”赵高说:“你自己想想,你的才能比得过蒙恬吗?跟天下人没有仇怨比得过蒙恬吗?计谋深远而不失误比得过蒙恬吗?功劳比得过蒙恬吗?与长子有旧交而能得到他的信任比得过蒙恬吗?”李斯说:“这方面我都比不过蒙恬,但是你为什么这么苛求我呢?”赵高说:“我本来只是一个宦官,幸而能够熟习狱律文书而进入秦宫,在宫中办事二十多年,不曾见过秦国罢免丞相功臣之后,能把爵禄传给这些人的子辈的,最终都是把父子一同诛灭。始皇帝有二十多个儿子,都是你所了解的。长子刚毅而勇敢,信任别人并善于发挥人的才能,即位以后必然任蒙恬为丞相,到时你终究不能抱着侯爵的印空平安地告老还乡,这是你我都清楚的。我受诏教育胡亥,让他学习法律已经几年了,从未见他有什么过失。胡亥仁慈厚道,轻财物而重人才,内心聪慧,只是不善言辞。他履行礼节而尊敬贤人,秦朝的各位公子没人能比得过他,胡亥可以作王位的继承人。你考虑好,然后把这事确定下来!”李斯说:“你还是守点本分吧!我只能遵照先帝的诏令,听从上天的安排,有什么可以考虑和决定的呢?”赵高说:“您的平安可能转化成危险,您的危险也可能转化成平安。一个人在安危的关头还拿不定主意,怎么能算是贤明呢?”李斯说:“我李斯本是上蔡街巷中的一个普通平民,有幸被皇上提拔为丞相,封为侯爵,子孙都得到尊贵的地位和优厚的俸禄,所以皇上将国家的存亡安危托付给了我,我怎能辜负呢?忠臣不应该贪生怕死,苟全性命;孝子应该任劳任怨,为人臣子恪尽职守,你不要再多说了,否则我就得罪了。”赵高说:“我听说圣人总是灵活多变,相时而动,看到事物的表面就能知道它的本质,看到事物现在的动向就能预知发展的结果。事物本来就是变化的,哪有一成不变的呢?因此秋霜一降花草就凋零,冰雪化解万物就生长,这是必然的结果。如今天下的大权和命运都掌握在胡亥手中,您为何迟迟不能觉悟呢?”李斯说:“我听说晋国改换太子,三世不得安宁;齐桓公兄弟争位,害了哥哥的性命;商纣王残杀亲属,不听劝告,国都变成了废墟,最终毁了国家。这三件事都违背了天命,结果国破家亡,我自以为是个堂堂正正的人,怎么打那种坏主意?”赵高说:“上下同心,地位可保长久;内外如一,事情就能办得成功。您如听从我的计策,就能长久地封侯,世代承袭,必然像王子乔、赤松子这些神仙一样长寿,像孔子、墨子那样有智慧。现在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而不相从,灾祸就会临头并且殃及子孙,后果实在叫人心寒。聪明人善于转祸为福,您究竟打算怎么办?”李斯听后仰天长叹,流着泪感慨地说:“唉!偏偏碰上这样混乱的世道,我既然不能效忠而死,还能依靠谁呢?”于是李斯就听从了赵高的劝说。赵高回报胡亥说:“我奉太子贤明的诏命去通知丞相,丞相李斯不敢不遵从太子的命令!”

于是他们几人就互相谋划,诈称丞相李斯受始皇帝的诏书,立公子胡亥为太子。又重新伪造了一封书信给长子扶苏说:“我巡行天下,祈求名山诸位神仙延长我的寿命。现在扶苏和将军蒙恬率兵几十万驻守边疆,已有十多年了,不但没有什么进展,反而白白损失了许多士卒,没有一点功劳,反而几次上书,出言不逊地诽谤我的所作所为,由于不能结束监军的任务回京当太子,就昼夜怨恨。扶苏作为儿子如此不孝,赐剑让他自杀!将军蒙恬与扶苏在外驻守,不纠正他的过失,显然知道他的阴谋。蒙恬作为大臣,行为不忠,应赐死,把统率的部队交给副将王离。”书信封口以后盖上始皇帝的印玺,派胡亥的门客带书送给上那的扶苏。

使者到了上郡,扶苏打开诏书看了以后,不禁哭泣起来,走进内屋,准备自杀。蒙恬阻止扶苏说:“陛下外出,朝中还没有立下太子,派我率兵三十万镇守边疆,公子监兵,这是天下的重任。现在一个使者来了,还没弄清事情的真伪您就自杀未免太轻率了,谁知他是否有诈?请您再请示一下,问明白了再死,也还来得及啊。”使者再三催促,扶苏为人仁厚,对蒙恬说:“父亲赐儿子死,儿子不死为不孝,还用再请示吗?”随即自杀。蒙恬不肯就范,使者就把他交给狱吏看管,囚禁在阳周县里。

使者将处理的结果回来报告,胡亥、李斯、赵高非常高兴,他们回到咸阳,办理了丧事,立胡亥为二世皇帝。胡亥也投桃报李,升任赵高为郎中令,经常在宫中侍奉皇帝,掌握了大权。

六、迎合“圣”意

秦二世闲居无事,就把赵高召来商议,他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像六匹马拉着马车过裂缝一样短促,过得太快了。我既然已经统治天下,就想尽量满足耳目的欲望,随心所欲地尽情享乐,让我长久地统治天下,享尽天年,我能做得到吗?”赵高说:“这是贤明的君主才能做到的,而昏乱无能的君主就行不通。我在这里大胆的直言,冒着被斧钺砍头的危险,请陛下要稍稍留意。我们在沙丘的密谋,其他的公子和大臣们都有怀疑,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兄长,大臣们又都是先帝所任用的。如今陛下刚刚即位,这些人怏怏不乐。心里不服气,恐怕要有变乱。况且蒙恬还未死,蒙毅又带兵在外,我为这事战战兢兢,唯恐得不到好的结果,陛下哪能放心享乐呢?”秦二世说:“那该怎么办?”赵高说:“用严峻的法律和刑法,把犯罪的人连同他的亲朋一起处死,以至将其全族诛灭,要消灭原来的那些大臣,疏远陛下的兄弟子侄。让原来贫穷的人变得富足,让原来低贱的人变得高贵。全部铲除先帝的老臣,重新安置陛下的亲信在您身边。这样被提拔的人就会暗中感谢您的恩德而归附于您,祸害根除而奸计杜绝,群臣没有不接受陛下的恩惠,蒙受陛下的厚德,您就可以高枕无忧,放心地享乐了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秦二世听从赵高的话,便重新制定法律条文。于是原来的大臣及秦朝的公子都被论罪,秦二世把这些人交给赵高,命令他审判处理他们,赵高处死了大臣蒙毅等人。把始皇帝的十二个公子在咸阳街头斩首示众,把始皇帝的十个公主在杜县肢解,财物全部充公,牵连处罪的人难以计算。他还不顾民怨沸腾,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搞得朝政混乱,上下怨恨不已。

公子高想逃跑,又怕被诛灭全族,于是上书说:“先帝在世时,我入朝就赐给食物,出朝就赐坐马车。内府的衣物,赏赐过我;宫内马厩的宝马,也赏赐过我。我本该以死追随先帝,却没有能做到。这是作儿子的不孝,作臣子的不忠。不忠不孝的人已无颜面活在世上,我请求随先帝去死。并请求把我埋在骊山始皇帝的陵墓旁。希望皇上怜悯我,答应我的请求。”书信呈上去后,胡亥很高兴,就召见赵高,并把书信给他看,说:“这就叫做走投无路了吧?”赵高说:“当臣子的如果连死都怕来不及,那他们还有什么工夫去图谋造反呢?”胡亥同意了公子高的请示,赐钱十万料理他的丧事。

秦朝的法令和诛杀刑罚越来越苛刻残暴,大臣们人人自危,想反叛朝廷的人很多。秦二世又继续建阿房宫,辅以笔直通畅的大路和供皇帝出巡的大道,赋税越来越重,徭役没完没了。对于二世的所作所为,为了自保,李斯有时随声附和,有时退让默许,有时竟然公然称赞,完全丧失了一位政治家应有的谋略与胆识,成了一个苟且保位的庸人。于是公元前209年,楚地被征发去守边的陈胜、吴广等人终于在大泽乡起义了。在崤山以东广大地区,反抗的队伍纷纷行动,英雄豪杰争相起义,自立为王侯,反对秦朝的统治。起义的队伍打到鸿门才退去。李斯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想力挽狂澜,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有心无力了。但是李斯还是数次单独劝谏秦二世,均遭到了秦二世的反对。秦二世反而责问李斯说:“我有个想法,记得《韩非子》上说过,‘尧拥有天下之后,居室的堂基高不过三尺,采来的木料直接用来作椽,不加任何削饰,屋顶盖的茅草长短不齐,也不加修剪,就连迎接旅客的小客店都不如;冬天穿鹿皮做的皮袄,夏天穿麻布织的粗衣,用粗粮做饭,用野菜熬汤,盛饭盛汤用的是粗糙的土罐,真可笑,就是现在的守门人的生活也不至于这么低劣啊!大禹凿通龙门山,使黄河水流入夏民居住的土地,他疏通了许多河流,为河流修筑了许多堤坝,把大地上的积水疏导入海,由于长年劳作,大腿上竟然累得没有了白肉,小腿上也磨光了汗毛,手脚都结上厚厚的老趼,面孔晒得黝黑,最后累死在外边,埋葬在会稽山下,真可悲,就是奴仆的辛劳,也比不上他繁重啊!’那么像统治天下这样显贵的人物,难道就该劳苦身心,住小客店一样的房子,吃守门人那样的饭菜,干奴隶那样的劳动吗?没有能耐的人才会这样,贤明的决然不会如此。贤明的人据有天下,就要用天下的财物来尽力满足他的需要,这就是据有天下的尊贵。称为贤明的人,必然能安抚天下,统治万民,如果连自己都不能过得舒服合意,那将如何去治理天下呢?所以我希望能随心所欲,永远地享有天下而不受祸害,你能怎么样呢?”李斯的儿子李由时任三川郡的郡守,起义军吴广等人向西攻占地盘,越过三川郡而李由不能禁止。章邯率兵击溃驱逐吴广的部队以后,秦二世的使者追究三川郡的责任,并牵连到李斯,责备李斯位居三公,怎么让造反的强盗如此横行。李斯很恐慌,又贪恋爵位俸禄,不知道怎样开脱自己,于是就迎合秦二世的意愿,想因此得到宽容,他上书对秦二世说:

贤明的君主,必然能够建立一套制度来推行督察刑罚的法术,推行督察刑罚,臣子就不敢不竭尽所能来为君主效力。这样君臣的尊贵名分就能确定,上下的界限就能分明,那么天下有能力的人和无能力的人都不敢不尽力尽职地为君主效劳了,因此君主讲究一人统治天下而不受任何约束,这样就可以享尽一切乐趣了。凡是贤明的君主,能不了解这一点吗?所以申子说过:“得到天下而不能为所欲为的,就叫做把天下当作自己身上的镣铐,”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明得到天下的人不能推行督察刑罚,反而用自己的身心为天下人辛苦操劳,像尧、禹那样,因此叫做把天下当成“镣铐”,如果不能运用申不害、韩非高明的法术,推行督察刑罚的办法,利用天下万物供自己享乐;而只是劳苦身心地去为百姓效力,那就成为平民的奴隶,不是统治天下的君主,哪里谈得上尊贵呢?让别人为自己效劳,就会自身尊贵而别人低贱;让自己为别人效劳,那就会自身低贱而别人尊贵。因此,为他人效劳的人低贱,而让他人效劳的人尊贵。从古到今,没有不是这样的,自古以来所以被尊敬的贤人都是因为他的做法高贵;而被认为无能的人,都是因为他的做法低贱。而尧、禹让自己为天下效劳,如果还因循守旧地尊崇他们,这就失去了尊贤的本意,可以说是大错特错了。说他们把自己的统治权变成自己的镣铐,不是很恰当吗?这就是不能推行督察刑罚所带来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