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埃尔顿·梅奥:人道主义的倡导者和促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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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922~1923年前往美国(3)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毕竟还是拥有一些有权势的朋友的。拉姆尔接到了梅奥的信,他向伦纳德·奥斯威特提议,由梅奥为他的班级讲课。奥斯威特是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与心理学教授,其讲课的主题是“无意识心理过程是如何导致社会组织的问题的”。梅奥为这个班级讲授了很多内容,从关于心灵港湾的思想到如何在现代世界实现心智健全。梅奥相信讲课还算成功。讲完课后,学生向他请教个人问题。接着,奥斯威特带他到耶鲁大学,与校长兼美国心理学会的主席詹姆斯·罗兰·安吉尔讨论新心理学。

梅奥认为,自己已经把让内关于固执和幻想的理论同弗洛伊德关于无意识心理过程的理论进行了精心的整合,他逐渐确信,这种很早以前就开始的整合工作看来对美国听众是很新颖的;他们似乎希望他反复讲述他的想法,希望他对个人生活中各种不相关的幻想的发展进行科学分析和诊断。

在纽约,梅奥应邀出席了由精神病学家参加的一次会议。这次会议公开讨论了亚历山大·布利尔(AlexanderA.BriU)关于潜在记忆的论文。布利尔是纽约精神分析学会(NewYork:PsychoanalyticSociety)的创始人,也是最早翻译弗洛伊德作品的美国人。梅奥给这次会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布利尔说,他非常高兴碰到一个懂得自己正在谈论的话题的人。与会的精神病学家显然很喜欢梅奥对病例知识的娴熟运用,而心理学家似乎对于他所富有的临床经验肃然起敬。他在这两个阵营中都感到如鱼得水。他相信,人们正赋予他一个宝贵的弥合双方缝隙的角色。以前,在旧金山,他感到被人拒斥为弗洛伊德派;如今,在纽约,他感到大受欢迎,作为一个“心灵港湾”和“幻想”派的心理学家鹤立于一群“心灵前台”和“意识流派”的心理学家中。

梅奥看到,自己的声望与日俱增,专业地位日渐清晰,但是,身无分文的窘境仍如影相随。在以前,金钱的缺乏大大打击了他的自尊,阴郁的想法挥之不去,逼迫他以沉默多日的方式来恢复元气。但这一次,他的心中充满了侮辱感和义愤感,他对纽约的相识大发雷霆。他抨击凯洛格至今还没有支付他的旅费。接着,他找到拉姆尔,声称他到纽约来并不是为了让杂志拒绝他撰写的文章的。其结果是成效显著,前途光明。凯洛格说旅费会支付的,并暗示梅奥,洛克菲勒有可能支持他的工业研究工作。拉姆尔的帮助更为实在。好事纷至沓来:强有力的资金和实实在在的现金给付了梅奥的稿酬;与标准石油公司一名高级执行官的会面也安排好了;向梅奥发出了两个邀请:在精神病学家出席的晚宴上及在国家卫生学会(NationalCouncilforHygiene)上发表讲话;拉姆尔和夫人(也是一个心理学者)变得更为友善,并表示,他们很欣赏他对理论心理学和“幻想”心理学作出的区别。不过,在拉姆尔给予的帮助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把梅奥介绍给约瑟夫”威利茨(JosephH.Willits)教授了。威利茨教授高兴地接受了他那新颖的想法,并给予了梅奥两周访问学者的机会。在此期间,梅奥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向学生、教师、当地工厂的领班和本地商会的管理人员发表讲话。

梅奥于11月15日下午四点抵达费城,下午五点,因威利茨另有要事,由梅奥向沃顿金融与商业学院工业研究室的威利茨研究生班讲课。第二天,威利茨回到学校,聆听了梅奥的课。经过一个小时无拘无束、散漫无章的谈话之后,梅奥以一种更引人兴趣的方式进入他最喜欢的主题:讨论会。一群教育学者、实业家和医学界人士留下来作进一步的讨论,有些人说,他们希望将来有机会向梅奥请教。对于自己的耳闻目睹,威利茨极为满意,所以他马上着手重新安排年度学术计划,以便有可能把梅奥纳入到大学的教学之中,而不是作为访问学者仅仅待上两个星期。

威利茨是费城人,出生于1889年,曾就读于斯瓦斯莫尔学院(Swalth.moreCollege),后逐渐对注重劳资关系和就业的经济学发生了兴趣。1915年,他开始研究费城的失业状况,并于1916年被费城大学授予博士学位。在接下来的两年,他在美国海军一家飞机制造厂任雇佣部主管。这些资历使他被委以目前的学术职务,同时为美国煤矿委员会(u.S.CoalCommission)研究劳资关系。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威利茨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是“寻找、识别并服务于超级天才”,而梅奥是他的早期发现之一。

沃顿学院创办于1881年,是美国第一所商业学院,并于1908年开展了研究生教育。1921年3月创立了工业研究室,其宗旨是“立足于费城都市区研究产业问题”,成为“一个地区性的实验站”。在工业研究室的早期阶段,它的发展受到大萧条和威利茨的政策的束缚。威利茨为研究室制定的政策是,避免它成为一个为任何产业研究提供服务的机构,而不顾研究要求背后的伦理动机。随着研究室的发展,它开始以科学研究作为提供健全的研究服务的基石。另外,它与支持工业研究、注重实效、对社会持肯定态度的费城雇主们建立了牢固的关系。

主要研究领域是工资与就业、执行官的领导能力、人事实践的有效性及工业稳定的经济基础。梅奥的领域将是“个人为适应工业环境所面临的各种调整问题,其解决之道涉及经济学家、心理学家、生理学家和同类型科学家之间的精诚合作”。在着手工作之前,梅奥必须向本地权势人物证明其工作的价值,说服他们向大学提供资金来启动这项工作。拉姆尔可以提供证据,以表明基金会将会提供这项工作的后续资金。

威利茨原本希望亲自将梅奥介绍给有影响的实业家和学术人士,但是不久之后,由于身体不适,便由助手、年轻的经济学家费希尔(W.E.Fisher)安排梅奥的日常活动。梅奥给威利茨的研究生班讲课,与安妮·贝赞森(AnneBezanson)交谈。贝赞森毕业于哈佛大学,正在帮助威利茨开展煤矿委员会的调查工作,她与梅奥有共同的兴趣。费希尔想要从梅奥那里多学习点心理学和人类学等知识,但是当梅奥对上层社会所特有的不可知论和大胆无畏作出不经意的评论时,他感到困惑不解。梅奥解释说,传统的宗教教义的设计是用来保证资产阶级履行其社会义务的,但是对于学者和科学家是没有约束力的。学者和科学家的责任是宽容形形色色的观点,甚至于同宗教界人士合作。这样的谈话,再加上对心理学和权威问题的评论,激起了费希尔的罪孽感,促使他意识到“学术界人士是受限制的工具”,刺激他“有点兴奋地看穿了自己的寻常的人生轨迹”。梅奥这样写道。

身体恢复后,威利茨和费希尔带梅奥参加有关“性格分析”的研究生班专题讨论会,梅奥给与会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在临床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方面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是作为讨论会的领头羊,梅奥对时髦的心理学分析法具有一定程度的掌握——梅奥在旧金山的时候人们曾向他宣扬过这种心理学分析法。当某人开始吹捧颅相学的时候,梅奥站了起来,从生物学家、生理学家和解剖学家那里选取证据,并对人们说过的全都予以了严厉的谴责。这个表现真是语惊四座,与会者满心欢喜。讲话者回去就坐,威利茨和费希尔对梅奥作出的批判大加赞扬。然而,最初的满意退潮之后,梅奥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太盛气凌人。

对梅奥来说,他用以赢得与精英人士交往的说服力既带来了满足,也带来了忧虑。医学学会(Academy0fMedicine)将于11月28日召开大会,他应邀向历史部递交了一篇论文,论述心理学自布雷德以来的发展及其同教育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几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将出席大会:约翰·杜威,自威廉·詹姆斯以来最重要的教育实用主义者;詹姆斯·罗滨逊(JamesH.Robinson);埃弗雷特·马顿(EverettD.Marton)和查尔斯·戴纳(CbarlesLDana)。他写信告诉多萝西娅:“在我们的个人历史上,你的和我的,(这次大会)都将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梅奥知道,常规的成功之路是从下往上爬,但是他有意反其道而行之,自上往下着手。这种策略是有代价的,因为它唤起了他自己的罪孽感。首先,他感到心虚,因为违背了品行端庄人士的这样一条规则:不应该靠盛气凌人来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其次,他感到惭愧,因为他认为他有可能在给予他机会的人们面前表现出能力不足。因此,一方面他因新近与达官显贵的交往而得意洋洋,而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因可能存在的缺点而灰心沮丧。

对于这种内心冲突,梅奥的反应是把注意力转向当前任务,即做出集中努力又带有安慰性的幻想。他修改了论文,写了一篇摘要,对论文仔细推敲,认真背诵。“现在的任务是证明他们给予我的机会是合理的和正当的,”他写信给多萝西娅。“我预计,当我站起来时在片刻间有一点儿紧张,但是我会穿越千里然后遥望着你,然后开始行动”。幻想逐渐在他的个人体验、专业观点和家庭生活中居于核心地位。“看一看小帕蒂的幻想和玩伴。她爸爸即将被人们等同于‘幻想’了”。

梅奥急于用他关于理论心理学和精神病理学的幻想思想来打动与会者,并且相信,如果他做到了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成功将十拿九稳”。事后他觉得自己的论文太长了,虽然这使得他与杜威、罗滨逊和皮埃尔·克拉克等讨论了一个晚上,但他仍认为只获得了适度的成功。国家精神卫生委员会(NationalCommitteeforMental:Hygiene)的医学主任希望发表这篇论文,但是梅奥倾向于等等再说。拉姆尔很欣赏这篇演讲稿,他邀请梅奥与约瑟夫·海斯(JFosephHayes)及国家研究委员会的雷蒙德·道奇共进午餐。拉姆尔透露,美国心理学会即将召开一次大会,他绕过这次大会的繁文缛节,安排梅奥参加将在哈佛举办的一个专题研讨会;这个研讨会的发言者有波士顿精神疗法大师威廉·希利(WilliamHealey),来自卡耐基学院(CarnegieInstitute,现卡耐基梅隆大学)的克拉伦斯·约克姆(Clarences.Yoakum),以及著名实验心理学家埃德华·桑代克(EdwardL。Thomdike)。拉姆尔连梅奥的演讲题都选好了:对工业的心理学分析。梅奥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还是决定将再次就幻想及其对教育的作用发言。拉姆尔还说,如果费城的实业家给大学捐赠的钱足以吸引到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助的话,那么梅奥的薪水将是每周100美元。梅奥与海斯的随行人员在范德比尔特饭店(VanderbiltHotel)一起度过了感恩节,尽享佳酿美酒,感到他正“游走于精英人士之间”。

心理学家开始注意到梅奥对让内、荣格和弗洛伊德等人作品的阐述。梅奥一方面强调幻想在正常生活中的基本角色,另一方面又贬低性欲在精神分析方法中的作用。亚尔克斯委派全国精神卫生委员会性研究委员会(SexResearchCommittee0ftheNationalCommitteeforMental.Hygiene)的一名代表与梅奥交换意见。只要有机会,梅奥就会与心理学同行——拉姆尔、杜威、克拉克等就谋杀幻想和自杀幻想进行公开讨论,看到他们彼此搜罗到对方的自杀幻想,让他开怀大笑。

尽管梅奥相信实业家希望他留在费城,但是,对于他们在他离开的日子到来以前能否给大学捐赠足够多的钱他仍没有把握。这件事让他焦虑不安,不过,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他没有向多萝西娅倾诉他的苦恼,他难以入睡,以至于有时候不停地在大街上徘徊以抛开烦恼。“想一想你自己和你的麻烦吧!”一周以来,他每天晚上都规划并幻想着他的未来和多萝西娅的牙齿,以及帕蒂的玩伴和黑人保姆的不负责任,还有他迅速返回布里斯班一趟的可能性,或者多萝西娅到费城来一趟(从而带来他一生的保险)的可能性。白天,他要讲课,从事正常的学术活动。例如,有一次他出席了一个研讨会,讨论罗滨逊的《发展中的心智》(TheMindintheMaking),最后他主导了讨论会,从而把讨论引导到了他最喜欢的一个话题:妇女在教育和婚姻上的困境。

在与费城商界领袖的若干会面上,梅奥提出了开展工业心理学研究的问题,与此同时,他为即将在哈佛举办的专题讨论会准备材料。每次会面的过程都是这样的:威利茨邀请12~15名实业家到哈佛大学德拉华人俱乐部(LenapeClub)共进晚餐。饭后,威利茨先向大家介绍梅奥,然后梅奥大约发言四十五分钟,紧接着是一个小时的现场提问和进一步的讨论。每一次与会者似乎都很感兴趣,对他的要求作出了恰如其分的评价,在他的方法中发现新颖之处,许多人带着“幻想”这个时髦词汇回家。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礼,富有同情心,充满热情;没有人沉默超然,没有人嘲笑讥讽;他们把他视为一个杰出的权威人物。“与悉尼大学不接受我时的焦虑相比,”梅奥写信给多萝西娅,“从澳大利亚到美国后这样一个变化……是相当奇妙的”。梅奥想知道的是,如果他不再出现在布里斯班,那么那里的人们将作何感想。

有一次,与一群实业家度过一个晚上之后,沃纳梅克(Wanamaker’s)百货公司的经理请梅奥给一个部门经理看病。梅奥发现这个人患有轻度神经官能症,其中最不正常的症状是深度肌肉僵直。梅奥提出了许多意见,他认为,肌肉紧张将导致其他许多症状。一个下午过去了,这个人的病症有所改善,他接过一支烟,点上火,“感觉太美妙了,”他说,“我害怕抽烟已经有两年了。”很显然,在此之前,肌肉紧张再加上对抽烟过敏,导致了他一阵阵的不正常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