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作霖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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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奉天“东北王”降世,落草为寇又为军(1)

“东北王”降世,辞家入绿林

张作霖,字雨亭,生于1875,奉天海城人。祖籍直隶(河北)省河间府大城。原本姓李,因李家姑奶奶嫁后未育,过李家子为嗣,改姓张。

张作霖的曾祖父张永贵,携家带口步行两千余里,历时半载,初秋时节,来到山海关外的广宁东界(今属黑山高山子一带)安家落户。

张永贵凭着两只手,或拓荒,或扛活,光阴荏苒,二十年过去了,到了张发(张作霖的祖父这一代),已成为一殷实的庄户人家。不仅有房有产,而且人丁兴旺,四子皆长大成人,务农为本。惟独三子张有财(张作霖的父亲)不屑此道。迨张发给四子娶妻之后,便过世了,四子乃分家,各立门户。

张有财娶妻邵氏,生有一女孩。邵氏因病早逝。其后,张有财又娶本村王姓寡妇为妻,王氏曾与前夫生有一子,名作泰,亦即张作霖的同母异父兄长。改嫁到张家后,她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名作孚,即张作霖的二哥,另一个儿子就是张作霖。

张作霖出生不久,张有财迁到掌寺(今大洼东风农场)。这里离辽河很近,是广宁到田庄台、高坎、营口的交通要道,市面颇为繁华,张有财凑钱开了一间杂货铺子,维持生活。

张有财热衷于赌博,十赌九输,杂货铺子填不了这无底洞,终于破产。张有财于是南走大高坎,在杜家店当了伙计,但他仍不务正业,有时和住店老客要钱,有时设赌抽头捞外快。

张作霖对其父所作所为,初感到好奇,觉得好玩,时间久了,也开始实践,因而小小年纪便开始迷恋于赌博了。后其父因赌被仇家杀死。

张有财死后,张作霖的母亲王氏只身支撑家业,贫病交加,度日如年。没办法只得变卖了房子还了债,举家迁往广宁南二道沟娘家栖身,当时,张作霖年仅15岁,在外祖父家时,两个舅舅对张作霖很好。

但因父亲的影响,张作霖也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母亲送他去私塾,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肯受先生管束,不到一年即辍学。王氏又怕他学坏,东挪西借几吊钱让他做小买卖,先让他卖包子,他边吃边卖,卖的恐怕没有吃的多,自然赔本。

而后张作霖又当货郎,好容易赚了几个辛苦钱,他又送进了赌局,最后把货郎担一并“交”给了赌友。王氏伤心不已,让他学木匠,他嫌辛苦,甩手不干。就这样一个人,干啥啥不成,可却有些小聪明。王氏为生活所迫,改嫁村中的兽医,耳濡目染,张作霖学会了相马医马的本领,而后自己也当了兽医。

张作霖的“聪明”还有一件事可以为证。有一次,因为欠邻居的钱,王氏愁眉不展,张作霖脑子一转计上心来,他故意把邻居的肥猪赶入水池中,猪受惊大叫,张作霖也大叫:“猪落水了。”村人闻声赶来。张作霖奋勇跳下水,托着猪上了岸。邻人感激不尽,对张作霖大加夸奖,并对王氏说,你所欠的钱就不用还了,算是对你们的谢意。

兽医没干多长时间,张作霖嫌呆在家里太闷,又跑到附近的大车店当伙计,给客人捧茶倒水,套车卸车。大车店南来北往的各种人物给张作霖讲了很多外面世界的情况,辽西巨匪冯麟阁也曾住过这个店,和他谈了许多有关土匪的生活,并引诱他入伙。

在大车店干了二、三年,张作霖流浪到营口与一班流氓赌棍厮混。甲午战争爆发时,在营口街头游荡的19岁的张作霖,在熟识的清军小官援引下,投到了宋庆标下马玉昆部的赵得胜营。由于他精于骑射,曾被提为哨长。然而清军移防关内时,他便开小差回小黑山了。

回家以后便自吹自擂,赵家庙地主赵占元看中了他,把二女儿许配给他。赵家女张作霖当货郎时就认识,张作霖卖针线,赵家女买针线,两人暗生情愫。结婚后,张作霖搬进了岳父家,他不改旧习,一有钱便去赌局鬼混。赵占元夫妇苦口婆心地劝他谋个职业,张作霖于是重操旧业,在营口附近大高坎镇设了兽医桩子,又当上了兽医。这时,附近一带一些村镇已经成立了“保险队”,这些“保险队”大多是马队,常到他那里医马,因而张作霖结交了一些“保险队”小头目和土匪。

一次,张作霖赌输了,没钱还赌债,一群无赖逼着他还钱,没钱则扒衣服。张作霖冒着刺骨的寒风落荒而逃,幸而遇见了豆腐钟三,钟三脱下自己的羊皮背心给他御寒。赌徒们便逼钟三追回背心,钟三没办法,骑着驴赶上张作霖。看见张作霖的狼狈样,钟三恻隐之心大起,不仅没要背心,而且把卖豆腐的钱以及那头驴一起送给了他,张作霖遂得以逃脱。钟三的情谊,张作霖感激涕零,一直铭记在心,以期厚报,张作霖当上督军和大元帅时,把钟三请到奉天和北京,于是中南海“大元帅”府里便出现了一位常来赴宴的钟三爷。

甲午战争前后,东北已是土匪的天下,大大小小的匪帮可谓遍地皆是。其中既有被逼上梁山的穷苦百姓,也有地痞流氓及各种不肖之徒;既有为穷人打抱不平的绿林豪杰,也有打家劫舍,贪残如狼的社会渣滓。平日里,各匪帮之间看似互不干涉,其实匪首们无不在寻找机会,企图吃掉他人,壮大自己。而任何一位初入绿林之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自成一统,都必须先投靠某个匪帮,以求得一席立足之地。

张作霖决定落草为寇之时,首先考虑的问题就是:究竟投靠哪个匪帮?人家是否愿意接纳自己这个既无背景又无钱财的穷汉?

他首先想到了冯麟阁。冯麟阁本名冯德麟,字麟阁。与张作霖同县,但比他大出整整8岁。冯麟阁早年在县城做衙役,因升官发财的欲望得不到满足而弃职回乡,于17岁时开始纠集散兵游勇及地痞恶棍,成立起了自己的土匪武装。经过几年的发展,他的队伍如今已壮大成千余人,可以说是辽河流域最大的土匪武装,许多其他小帮莫不惟其马首是瞻,以乞求他的保护。冯麟阁本人为人凶狠,嗜血如命,但也不乏绿林中的豪侠之气,对听命于己者,无论他有能无能,有才无才,一般都能平等相待,视如手足。正因为此,冯德麟在匪徒们心目中的威望很高,名声也算不差。初入绿林之人,大都希望效身于他的门下,更期待得到他的青睐。

张作霖早年做货郎时曾与冯麟间有过一面之缘。有一次,张作霖挑着货郎担叫卖四方,正好来到了冯麟阁匪帮的势力范围。当时冯麟阁刚娶回一个漂亮的小老婆,小老婆听到货郎的叫声,便嚷着要冯麟阁陪她出来买胭脂粉,张作霖既慑于冯麟阁的人高马大,更艳羡于小老婆的如花似玉,当即选出两袋最好的胭脂粉递了过去,并不收冯麟阁一分钱。冯见张作霖如此慷慨,当即与其拉起了家常,颇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临别时,两人还称兄道弟一番,互致祝愿,并许诺以后多多来往。

在往后的日子里,冯、张二人虽未再次谋面,但彼此之间留下的深刻印象却并没有消失,这无疑是张作霖拜见冯麟阁的便利条件。

公元1896年,一个阴雨绵绵的秋日,22岁的张作霖提着酒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冯麟阁远在台安(县名)的窝巢。冯麟阁显然还对几年前那个慷慨义气的货郎记忆犹新,他不仅非常客气地款待张作霖,而且对他几年来的经历及家庭现状尤为关心,一番嘘寒问暖,多少使张作霖原本紧张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解。然而,当张作霖乘着酒兴表达出自己想要投身绿林的意愿时,冯麟阁的热情顿时消减了许多。

这也难怪,今日的冯麟阁已远不是刚投身绿林时的冯麟阁了,他不仅是千余土匪的头目,而且在土匪圈内闻名遐迩,敬畏他与怨恨他的人几乎一样多。他既在不断地招兵买马,扩充队伍,也在机警地防备左右,免遭不测。对于初来乍到的张作霖,他想接纳,但又怕接纳。想接纳,是因为他还记得张作霖的慷慨与豪气,而这正是投入绿林的基本素质;怕接纳,则因为他对张作霖几年来的经历不甚了解,不敢贸然将其留在自己的身边。正因为这样,当张作霖表示想效身自己门下之时,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张作霖自然不知冯麟阁所想,不过,从冯麟阁陡然冷却的热情来看,他觉得自己成功的希望不大。果然,冯麟阁在沉默许久之后的发话证实了他的预料。冯麟阁说:“贤弟屈尊投奔,冯某感激不尽,但冯某门下目前人满为患,贤弟进来不仅无职位安置,且生计都成问题,不如另寻高就为宜。”

“人满为患”只是一个漂亮的借口,对于这一点,张作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既然冯麟阁已将自己拒之门外,再强求也是徒劳。临别前,他请冯麟阁看在一面之缘的情分上,给自己介绍一个比较稳妥的投奔对象,冯麟阁对这一要求毫不推辞,当即吩咐手下拿出纸笔,给百里之外的董大虎匪帮写了一封推荐信。张作霖怀揣这封推荐信,来不及回家就径直赶到了董大虎匪帮所在地,正式开始了他的绿林生涯。

董大虎匪帮是当时众多匪帮中很不起眼的一支,它不仅刚刚成立不久,而且人手也少得可怜。当张作霖怀揣冯麟阁的推荐信到来时,董大虎自然不敢不接,不过,他并没有把身材瘦小且皮肤白嫩的张作霖放在眼里,就像安排那些因生活无着而找上门来的穷汉们一样,董大虎只给张作霖安排了一个“揽把子”的角色。

所谓“揽把子”,就是负责看守人质的。董大虎匪帮“经营”的主要是“绑票”,即劫持人质。被绑架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称为“肉票”,匪徒们正是通过这些“肉票”向他们的亲属或是朋友索取钱财,目的达到时,他们会释放人质;而当目的达不到时,他们则会野蛮地杀死人质(俗称“撕票”)。一般而言,被派往第一线进行绑架或劫持勾当的,是那些身强体壮,且武艺高强的匪徒,而负责看守人质的,则是老弱病残之辈。张作霖被安排看守人质,显然被董大虎归入弱残之列,好在他对这一安排并不太在意,只顾吃饭干活,不多说话,所以起初还未引起董大虎的注意。

时间稍长,问题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张作霖虽然年纪不大,但胃口却不小。当初决定落草为寇,绝不只是为了糊口度日,也不仅仅为了“绑票”发财。他有野心,有称霸绿林、做人上之人的野心!对于董大虎匪帮只知绑票索财,不求发展争雄的小家子行为,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满意过。只是由于寄人篱下的身份,他没有将自己的不满情绪表露出来而已。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的这种不满越来越强烈,终于到了有朝一日难以忍受的地步。

大约是公元1900年初夏,沙俄侵略军蹂躏东北,先后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海兰泡大惨案和江东六十四屯大惨案,东北各地一时陷入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土匪活动也日益猖撅。有心落草为寇者越来越多。趁着这一千载难逢之机,早就想独立门户的张作霖,带着他在董大虎匪帮中相知相交的几个兄弟,悄然离开了董大虎,在黑山县一带打出了自己的旗帜,经过一段时间的招募,他们居然也凑合了30来个人,10余匹马,出没于黑山县的北镇、台安一带,且颇有一点声势。

这便是张作霖最初的队伍。虽然与大的匪帮相比它还很弱小,但正是这支在当时并不起眼的小小武装,在张作霖的精心运筹下,后来成长为东北地区最具实力的军事集团。

这一点不仅其他人没有料到,就连张作霖自己恐怕也始料未及。

树大难免招风!张作霖的小武装刚刚成立,便立即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名叫金万福,又名金寿山,是辽河流域仅次于冯麟阁的又一巨匪。自入道以来,他主要是依靠沙俄侵略者的扶持而发家,所以实际上充当了沙俄侵略者屠戮中国人民的鹰犬。近年来,由于东北地区匪势日炽,匪患日巨,沙俄唆使金万福专门搜捕啸聚之人。为了取得主人的好感,也为了扩充自己的队伍,金万福带领他的爪牙马不停蹄,四面出击。初具声势,但翅膀还不太硬朗的张作霖很快便成为他瞄准的对象。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毫无防范的张作霖及其同伙被金万福的队伍突然包围,张作霖情急之中仓促逃命,连妻子也顾不上带走。好在其手下孙大虎一片忠心,冒着生命危险背出了他惊慌失措的妻子,这才保住了张作霖一个完整的家。

经过这次失利,刚有一点起色的张作霖的武装几乎全军覆灭。不过,好胜的张作霖并没有心灰气馁,经过短时间的喘息之后,他再次纠集起失散的几个同伙,一块儿去投奔了当时辽河流域的又一支土匪武装——洪辅臣帮,洪辅臣非常爽快地收留了他。不过,张作霖丝毫没有跟随他长期干的打算,自为山大王始终是他真正的梦想。

在洪辅臣帮呆了几个月之后,张作霖以回家探亲为由,平静地离开了。

其实,他这次回家,探亲访友是假,另起炉灶建立“保险队”却是真。在另起炉灶之前,他有必要征求一下老谋深算的岳父赵占元的意见。

所谓“保险队”,实际上是土匪武装的另一种冠冕堂皇的称呼。许多村镇的地主土豪,为了保护自己的身家财产不受损失,采取了“以匪治匪”的办法。他们纷纷亲自出面,用钱财拉拢附近的土匪势力,组织起所谓“保险队”,以“保境安民”为幌子,抢劫他方,保护自己。

当时各地“保险队”已经风起云涌,有“保险队”的地方自然安然无恙.而没有“保险队”的地方则是如临大敌,时刻面临着被别的“保险队”抢劫的危险。赵占元所在的赵家庙及其附近几个村庄就是还没有成立“保险队”的地区。当张作霖把成立“保险队”的意图告诉岳父时,本来极力反对张作霖落草为寇的赵占元居然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赵占元亲自出马,与赵家庙及其附近村庄的地主土豪们联络,说服他们出财出物,支持张作霖尽快组织起一支像样的“保险队”。一切联系妥当之后,张作霖利用自己在绿林中混迹数年所具有的一点小名气,迅速招募到了一批有力无处使的青壮年,约有三四十人,并正式打出了“保险队”的旗帜。

这已是张作霖出道以来的第二支队伍,虽然这支队伍也只有40来个人,但却负担着赵家庙及其他近10个村镇的“保险”工作,可谓“责任”重大。

张作霖带领这支队伍进驻到离赵家庙不远的中安堡镇,并以中安堡作为自己的窝巢。

张作霖虽为匪首,但却很讲信用。在“保险队”成立之初的岁月里,他带领自己的人马安分守己,从不抢劫辖区内的一草一木,有时甚至为了辖区内的利益而与别的匪帮誓死火拼,真可谓尽职尽责。所以,辖区内的百姓不但不把他们当成土匪,反而把他们当成恩人、救星,竞相把自己家好吃的东西往张作霖的驻地运送。

时间稍长,张作霖“保险队”的名声越来越响,以至辖区以外的许多村镇都主动乞求它的“保险”,而张作霖“保险队”的势力也逐渐扩张起来,由原来的三四十人达到了五六十人。

正当张作霖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时候.老对手金万福再一次盯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