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没有人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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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也许他会陪我看细水长流(2)

金灿灿的灯光照耀在大堂里,白布拖地的一张张圆桌交错着,玻璃转盘上整齐地摆着几道菜肴,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全都反射在我的瞳孔中。妈妈在那边和池墨城的母亲谈笑风生,我轻轻瞥向窗户,寒冬凛冽,飘着细小的雪花。

池墨城知道我喜欢雪,所以才选择了这一天举办婚礼。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还是有点冷。

随着我的腰际被轻搂上,他的声音温和地回响在我耳际,“去换下妆吧,过会儿还有节目。”

我应允:“嗯。”

这家酒店算不上五星级,但是装修得一尘不染,卫生间的瓷砖通透明朗,我蹬着高跟鞋,来到水池前,轻轻洗掉了脸上的妆,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仿佛凝结过霜,微许愁容的脸庞。

我再也看不到四年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谢恩雅了。

我从换好的干净上衣中掏出手机,拨通了化妆师的电话,“旋姐,到化妆间等我好吗,我得换下妆。”

“OK!”那头的她嗨得忘我。

我挂了电话。对着大镜子使劲挤出一丝微笑,露出一点门牙。

没什么的,谢恩雅,都过去了。我对自己鼓励道。

擦干手,走出了卫生间,顺着走廊向化妆间走去,忽然——“恩雅。”

我回身。

陆琴眉,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琴眉这天穿着厚实的裘皮大衣,羽绒的围领衬托着她的脑袋,特地画了浓妆,看上去年轻了二十岁,但她看到我时,眼角的鱼尾纹轻微皱起,让我一览无遗。

她朝我缓缓走来,高跟鞋的声响蹬在了我心上。

她在我跟前站定,轻启唇瓣:“恭喜你,恩雅。”

“伯母……”我看着她,她是来说祝福的,而我的心却莫名地慌张起来。

她的目光盯住我:“不用再叫我伯母了,你和我们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微怔。

陆琴眉缓缓抱起双臂,释然地舒了口气,说道:“四年了,我的远远昏睡了四年,你是不应该等他的,医生对我说过,如果他醒了,未必会记得以前的事情,所以,我倒觉得你这么选择也是正确的,我这次来。”

她义正词严地重新望回我:“是来拿回我们的东西。”

我不禁抚摸上那枚钻戒,顾蔚远送我的钻戒我一直都戴在了左手中指上,从未脱下来过,或许我是想缅怀那无力的美好,就连池墨城向我求婚时送我的戒指我都安静地摆放在抽屉里,虽然池墨城对此并未说我什么。

“能把远远送你的戒指,还有小时候就交给你的项链还给我们吗?”她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带着祈求。

我稍稍退了退脚步,抿紧双唇。

“阿姨,恐怕我……”

她突然双目圆睁,厉声道:“你还想做挽留什么!都快成别人的女人了,还指望我们远远哪天醒了再回到你身边?做梦!”

我倒吸一口冷气!

她再次舒了口气,呼吸微颤,缓了缓继续说:“这样吧,这里是二十万,就算我们从你这里买回来,可以了吗?”说着,她从厚实的大衣里掏出一沓牛皮信封,厚厚的,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望着这沓装着巨款的信封,微微闭上眼眸,睫毛扑打着,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盖上了一层水雾,她的轮廓逐渐涣散。

我摇头:“不,阿姨,这钱我不能要,我真的,真的不能要啊。”

“那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家远远!”她仰着脑袋,逼视着我。

我咬紧了下唇,结束了么,顾蔚远,这次真的结束了,或许再也不用对你报以期待,我想着想着,手指不自觉地缠绕在一起,慢慢地脱出了那枚细小的钻戒——五角星曾是我最喜欢的形状,紧接着,我将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也解了下来。

陆琴眉的手掌早已在我做这一系列动作时,伸在了我的面前。

我望着她,把这两样曾视如珍宝的东西交给了她,身体空了,就连那颗心也放空了,却那么地不习惯,如坠冰窟的感觉。

我冷冷地看着她得意的眼神,说:“我不要你们的钱,阿姨,你拿回去吧。”

她带着一抹胜利的微笑,将那一沓信封装回了大衣内袋里。

随即,她抬起头来,指着我说:“从此我们清了,我会等到远远醒过来,哪一天他醒了我一定会让他忘记你,忘得一干二净。”

陆琴眉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我踉跄了两步,倒在墙壁上,我的脑袋紧紧贴着瓷砖墙壁,那刺耳的脚步声逐渐模糊,我哭了,无声地哭了。

蔚远,对不起。

如果你醒了,不记得我了,我也不会怪你,我们都重新开始吧,重新面对全新的人生,真的能再遇见你,我们也只能擦肩而过,成为彼此的路人甲。

“小雅,怎么了?小雅~”

我睁开泪眼,模模糊糊地,我看到的是顾蔚远清晰的下巴线条,以及那张我一如既往喜欢着的脸庞,我扑入了他的怀抱,没错,是他,真的是他!那么温暖的也只有他!

“蔚远,呜呜呜,你醒了是吗,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睡不醒的!呜呜~太好了~”

“小雅,我是墨城啊,小雅到底怎么了,那女人找你了吗?”

他说他是墨城,我不信。

我再次抬起头来,近在咫尺,我看清了,也伴随着无尽的失落,是池墨城!随着失落一起来的是愧疚,我竟然把池墨城看成了顾蔚远,墨城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想,“墨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看错的,”但我却无法控制眼泪的再次决堤,“…蔚远的妈妈来了,她收回了,收回了那些东西,对不起!墨城,都结束了结束了我什么都没了啊!呜呜呜~”

什么都没了,连最后一点回忆都被没收了。

他突然搂紧我,把下巴抵在了我的头顶,轻轻叹口气,语气中带着酸楚的眼泪:“你还有我啊,小雅,我带你重新开始吧,不要再去想了。”

重新开始,我要怎么重新开始……

我望住池墨城漆黑的眸子,反射出凝重的光,却异常地坚定,万石不摧,我相信这种眼眸我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次废墟埋没中也一定如此。

……

2013年4月20日,我不记得那天星期几,学校没有课,我们高年级的自由活动一天,对于我们来说,自由活动最好的就是睡懒觉,我微微睁开眼,外面的天黑压压的,没有太阳,我翻了个身,想着今天可以睡到大中午了起床以后和美美去逛逛。

但是我这些美好的构想,被突然的摇晃给晃醒,我没有来得及反应,就从下铺摔了下来,脑袋磕到了坚硬的地面,我吃痛地惨叫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

“啊!地震啊!”

“啊!!啊哟!”

我听到美美、封晓凌、林素然接二连三地发出尖叫!

桌上的热水瓶砰砰倒地,摔得粉碎!瞬间,寝室一片狼藉!紧闭的房门外七零八落的惨叫和脚步接踵而来。

美美赶紧推开房门,走廊里乱成一团,所有的同学都只穿着睡衣就往外跑,她立刻回头:“我们快跑吧!等房子塌了就跑不掉了!快快!”

“我,我的行李,我的化妆品!我的……”封晓凌急得团团转。

林素然一边抓过一件外套一边嚷嚷道:“命先保住再说啦!赶紧!”

说完,墙壁上的挂钟脱落,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惨叫,锋利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我的膝盖,那天的天气闷热,我穿的很少,就一件薄的睡衣,但是我并没有像她们携手逃跑,尽管美美不停地回望我,喊着:“恩雅!快跑啊!快跑!!”我就当没有听见,朝着她们的反方向跑去!

一路上撞到了不少慌乱逃跑的同学,她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挂在墙头的广播不停传来慌张的校长发言:“同学们!赶快到后山集合,以最快的速度!!……快!~~~~”接着就传来刺啦啦的声响,异常刺耳,就在我经过它的时候,它掉落了下来,我被吓得再次尖叫!

但是,什么也阻止不了我内心的坚持。

蔚远!蔚远!

我写给蔚远的日记本还放在教室里!我要去拿回来!那是我写给蔚远的啊!

我一路磕磕碰碰。

那一条通往教室的走廊,似乎特别漫长,这期间不停地有碎裂的天花板掉在我的眼前!我瞪大了两只眼睛,身边没有人,除了我,就是冰凉蔓延的空气!

我哭得绝望,我害怕我就这么死了。

一旁的许多教室门板砰地折断!

没过多久,我就伤痕累累!

我的额头上淌下热乎乎的液体,我没有顾及抹,因为我看到了那熟悉的教室,我欣喜!迅速跑进已是狼藉的教室,我在课桌的废墟中搜寻我的桌子,终于找到了那本日记本,我释然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日记本没事!呼呼~~”

“啊!——”

随即我的脑袋重重地被敲晕了,顺势倒了下去。

耳朵嗡嗡作响,我仿佛听不到房屋倒塌的声音了,仿佛听不到人群尖叫的声音了,又仿佛再也听不到蔚远叫唤我的名字——那极度温暖的嗓音。

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

我的手始终都抓紧那本日记本,许久许久!

那天是雅安7。0级地震,牵连到了周遭的城市,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想我不会来四川,我不想我的生命就此结束在异乡。

蔚远,救我。

“小雅,别怕,有我。”

谁,谁在说话?

我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我整个身体,我没死,我还活着吗,我欣喜,我睁开眼睛,但却是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蔚远,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我开不了口,我能感觉到有一双厚实的手掌正紧拥住我!而我的脸颊正埋在他的胸膛,我感觉不到丝毫的冰冷,只不过我的身子动弹不得,我的脚没了知觉。

“蔚远……”

不知道多久,我才从喉间艰涩地压出两个字眼。

我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是怎么从这漫长的72小时里活过来的,没有人会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也不敢去想起。

我的骨头要断了。

它们从我的头、肩膀、大腿,分别散发出奇异的声响。

我都不知道我是否睁着眼睛,因为我看到的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我。

蔚远。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以为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还好你出现了,我已经分不清我在废墟里那划过脸颊的是泪水,还是血水。

只是,那液体充斥着一些陌生的味道,却异常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