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摸出手机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编辑了短信发送出去的。
发送成功之后才反应了过来,看到收件人宋达,而自己发送的那条信息上头写着:小达,你就帮我查一查,米衡的墓,在哪里。拜托了。
没过多长时间,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宋达回过来的消息是非常简短的肯定。
‘好’一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房间,最终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是被震动的电话吵醒的,温言初的确是睡得不踏实的,否则平时这种震动,恐怕震十通来电,她都不见得能醒得过来,可是今天却是刚开始震动,温言初也就猛地惊醒过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她有着片刻的踌躇。
温若素的名字在上头跳动着,其实她就已经多少能够猜到,若是接起来,那头的女人会说些什么。
想来,应该无非是关于继父冯俊德工作的事情,可能是谴责,也有可能是谩骂。
温若素的脾气,已经被生活磨成了阴晴不定的样子,列不出一个提纲,很难捉摸。
踌躇了片刻,只是那头也一直没有打算挂断,电话在温言初掌心里锲而不舍地震动着,终于,她划动了屏幕接听了起来。
那头没有声音,温言初小心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喂?”
此刻温若素正站在名景酒店的大门口,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生活把她磨得现在看上去就只是个普通中年妇女的模样。
温言初听到电话那头好半天的没个声音,只能够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叫了一句,“妈,你在听吗?”
温若素的声音这才漠然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酒店说,你辞职了。”
“嗯。”温言初应了一声,没多做解释什么。
温若素眉头皱了皱,看着手中的纸张,那是她刚才去楼上人事部的人拿过来的温言初的离职报告,“我知道冯俊德来你上班地方闹过了。”
这话意味不明,听不出是责怪还是其他的什么。
言初想了想,没必要把自己辞职归咎到冯俊德来闹事这一茬上去,“和那件事情没关系,我酒店辞职了,然后调到嘉禾集团总部去上班了。”
其实这话,是想让这事情和冯俊德来闹事那一茬之间的因果关系淡一些。
只是温若素很显然已经归结到了另一个方面去了,“所以,他们说你和嘉禾集团的老板结婚的事情,是真的了。你结婚证上的那个男人,那个陆程柯。”
温言初心里一个咯噔,怎么会忘了这一出,她既然去了酒店,那边没几个嘴巴紧的,光周蜜就是个足够大的大舌头了。
温若素问得这么直接了当,她也不想欺骗母亲什么,轻声嗯了一声。
虽然刚才酒店里头的人都说得那么直接,说得那么绘声绘色的,但是温若素始终觉得有些不太现实,毕竟,那是嘉禾集团。
嘉禾集团于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是个什么概念?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有任何交集的地方,除非你足够有钱,能够买下嘉禾开发项目里头的房子,还能或多或少牵扯到一些开发商和业主的关系。
那个在市中心里头如同地标一般屹立着的玻璃大楼,谁能想过自己会和那个地方扯上什么关系?
温若素的表情有些愣住了,有些瞠目结舌,就那么站在酒店的大门口,寒风呼呼地吹过脸上一时之间似乎都觉察不到冷,“他不是你在婚介所认识的男人么?怎么会……怎么就会是嘉禾集团的老板?他这种条件……”
又为什么要去婚介所?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温言初想着就自己的口才,没办法三言两语就将这事儿说清楚,于是简而言之地化为了四个字。
“一言难尽。”
温若素也没有细问,她眼中忽然就有了些许神采,紧紧咬了咬嘴唇,踌躇着,终于是开口说道,“小西,你现在……也算是飞上枝头,你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帮冯俊德找个职位,毕竟,家里还要靠他养着。你弟弟他,书都还没读完呢。”
温若素说出这话之后,其实有些忐忑,自己这个女儿从小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的抛弃,七年的不闻不问,然后带回家之后,冯俊德的拳打脚踢。
其实就算温言初拒绝,温若素也觉得没什么不合道理的。
没有血缘,也没有感情,甚至没有相对平和的回忆。
只是,温言初没有拒绝,虽然她也没有答应,但是给的却不是拒绝的答案,她只是沉吟了片刻之后就说道,“妈,这个事情,我可能帮不到忙,毕竟我进总部,也只是做一个小职位,嘉禾不允许拉裙带关系,我也知道舟舟还要读书,这样吧,冯叔叔以前上班的工资是三千块钱一个月,以后我每个月从工资里拿四千块钱给你,我自己花不了多少钱。”
温若素眉头皱了一下,其实温言初的这个提议,已经是很好的了,不用去做事,还有钱拿,只是她的这话语,却是让温若素心里头隐隐有了些许不快,不是针对温言初,而是……
“他都不拿钱给你么?他不是你老公么?”温若素的语气有些不悦,甚至有了些许中年妇女的那种特有的咄咄逼人,“他一毛钱不花就把你娶回去了,嘉禾的老板娶老婆,就只花个办结婚证的钱?”
“妈……”温言初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我和他结婚本来就不是图钱,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一穷二白,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老板。”
“是啊是啊,所以才惹怒了顾扬,你倒是好了,有了嘉禾的老板给你撑腰,小西啊,你知不知道,冯俊德的工作就是顾扬暗中使的手脚?”
温若素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原本说得语气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似乎一下子情绪有些上来,语气也开始变得阴阳怪气儿,“我这么一辈子,算是全被毁了,当年就因为你,我受那么多唾弃,后来好容易能过点儿正常日子了,又捺不住心软去接你回来,结果就是无止尽的吵啊打啊,终于你也长大成人独立了,怎么就还是不能放过我?我倒是又成了顾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都是因为你。”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温言初脑中,忽然又想起当年温若素一边哭一边打她一边喃喃出的对她而言,最重最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