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张眼,本来正在揉太阳穴的手迅捷地拿起桌面上那本书当作防御的武器。
剑光如虹,带着璀璨的光芒刺向他的喉咙!
太快了!
顺誉发觉自己根本就没办法闪避,正暗叫不好的时候,那剑尖突然顿了一顿,仿佛被无形的线牵住了一般,在离他喉咙三寸的地方竟然顿了下来。
他看见那黑衣刺客的目光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以及复杂的感情。
高手过招,就只差那一瞬间!
顺誉没有考虑太多,趁他顿了那一刻的恍惚,赢得透气和反击的机会,弹指之间,原本藏在衣袖里的袖箭弹射而出,直刺刺客的心窝。
这一招极为阴损,是他用来在最后关头防身的,袖箭上还浸有剧毒,就算中箭着不被射中心窝要害处,也会中毒身亡!
那刺客骤然不妨,躲闪不及,被袖箭刺中,一个翻身,如闪电般闪出帐篷,顺誉追出去,发觉有两条互相搀扶着的身影如鬼魅般逃窜!
此时夜深,他并不能大声的叫刺客,因为这样会引起军营的骚乱!
反正,那刺客都已经中了自己的毒箭了,如果没有自己的独门解药,那么就算是神仙都没有回天之力。
他看着那两条身影消失后,回到帐篷里,头脑里闪现着刚才一幕。
明明那刺客的剑可以刺在自己的喉咙上,但是为什么却停顿下来,而且目露惊讶之色,仿佛认识他似的。
他突然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很特别,似乎对他有着某种感情。
像是谁?
那刺客并没有蒙面,那面容他根本就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却感觉似曾相识!
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他想起了一双眼睛,心一凛,冷汗直流!
天底下除了咚咚,他再也没有见过谁的眼睛能像她那样璀璨若星辰,清亮若天山上的泉水了。刚才那双眼睛尽管充满了惊诧,但是,也一样璀璨清亮,像极了咚咚的眼睛。
难道?
难道那刺客竟然是她?
难道咚咚没死?
如果不是她,是其他人,又怎么会把那要刺出的一剑收回,而且呈惊讶之色?
还有,刚才逃窜那两个背影,越想越像是她和亦笑两个!
为什么她没死?
为什么她的面容会改变?
为什么她会变成刺客?
为什么她最后一剑没刺出?
他仔细分析这几个问题,逐渐得出了答案,心里又惊又喜。
喜的的是,自己一直苦苦思念的她竟然没有死,惊的是刚才她中了自己的毒箭了。
对,她中了自己的毒箭!
想到这,他的心咯噔一下,面色大变,从怀里掏出那瓶解药,看了看,慌忙走出去,解了一匹马,拍马追了出去!
夜色苍茫,那两条人影早就不见踪影了。
他大骇,脸色苍白如纸,心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咚咚,你千万不能有事!
但是——
能没事吗?
袖箭上的毒药是他的独门配方,中毒者如果不及时解毒,在三个时辰内会毒发身亡,更何况,咚咚中箭的位置好像是接近心窝要害处,剧痛直接侵入心肺,不用一个时辰,就会回天无力了。
好不容易才知道她没死的消息,现在又让她死在自己的手里,叫他的心如何不难受?
她对自己一定也还有很深的感情,否则刚才那一剑硬是没有刺出,只因为发觉自己要刺的竟然是他,所以下不了手。
他怎能让她就这样死去?
不!
“咚咚!”他气贯丹田,大喊了一声,声音穿透夜空,惊飞了无数栖息的乌鸦,但是,迟迟却没有人声回应。
他拍着马一直奔跑到天亮,但是,怎样都找不到咚咚和亦笑两个人的身影。
北疆土地辽阔,荒野高山,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并不知道顺舜和咚咚还有最后一个秘密基地——北山,如果知道,哪怕是龙潭虎穴,他都要直闯进去,把解药给咚咚服下。
可惜,他不知道,只知道咚咚要被他害死了!
但愿她福大命大,机缘巧合得到了解药,捡回一命!
如果能换她一命,他宁愿不要这万里江山,只想和她过神仙眷侣的生活!
这是他的真心话!
为了江山,他可以放弃骨肉亲情,苦苦策划,但是,为了咚咚,他却真的愿意放弃江山,因为她是一个值得自己放弃任何东西的人,得到她,要比得到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还要快乐。
可是,她装死后,为什么和顺舜在一起?
难道大家平时所说的女战神冷莫就是她?
他望了望如鱼肚泛白的天色。
此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如果没有奇迹,咚咚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想到这,他痛苦得猛用拳头捶自己的心胸,恨不得把它捶出一个洞来,这样,就不会心痛了!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军营中,吩咐人把捉到的几个北疆士兵提过来审问,但是,无论怎样审问,也审问不出咚咚他们的去向。北山作为一个安全的后路和秘密基地,除了那五万精兵,其他人根本就不可知。
无奈,他只好问冷莫的身份。
那些士兵一说起冷莫,表情立刻变得无比的尊敬起来,仿佛她就在前面一样。
“冷莫是男还是女?”
“女!”
“那她和北疆王顺舜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情侣关系!”
听到这个回答,顺誉如五雷轰顶,头轰轰一片的乱。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难道顺舜能有勇气和魄力在北疆自立为王,原来是因为她在他的身边的辅助!
他的心突然生出一种叫妒忌的情感!
妒忌顺舜他竟然能得到咚咚的感情!
这种妒忌化为一股无形的恨,等到他日登上皇位,他一定会再来把北疆夷为平地!
咚咚一剑刺向大顺主帅的时候,却发觉那是她亲爱的哥哥顺誉。
大吃一惊,顿了顿,止住了剑!
却不料,顺誉从袖中射出袖箭,射中她的心窝,避无可避。
她不想让他知道那是她,所以慌忙和亦笑离开。
一路上,她躲过顺誉的追踪,听到他那发自内心的苍凉叫唤,很想站在他面前,如过去一样,甜甜地叫一声哥哥。
但是,那已经不再可能了!
他灭了自己三十万大军,从此是仇人!
以往的情分,从今也两乞!
天色很她黑,只觉得心窝的箭伤痛得厉害,并没看到那流出来的是血黑色的,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她以为,像顺誉那样光明磊落的人,是不可能暗器中藏毒的!
但她却不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阴暗的一面,哪怕是她最信任的顺誉哥哥!
躲过了顺誉的追踪,亦笑点燃火把察看她的伤逝,方发觉,黑气已经笼罩上她的脸了,毒气快要攻心!
咚咚也觉得一阵阵的晕眩,呼吸开始微弱。
“小姐,你中毒了!”亦笑抱着快要倒下的她,惶恐地叫道。
“知道了!”她弱弱地应了一声,然后昏死过去了。
“小姐~”亦笑抱着她那越来越轻的身子,恐惧极了。
她的身体开始冰凉,亦笑用手一试呼吸,竟然也没有了。
“小姐,你怎能死去?难道你要自己穿越回去了?你说过要带着我一起的。”亦笑大哭。
他本是一条蛇,不会笑,也不会哭,哪怕已经变成人,他还是学不会人的表情。但是,这次他却真的哭了,哭得无比的凄惨,无比的难看,无比的凄凉,让人听了,都不由黯然销魂。
他抱着咚咚那冰冷的身子,走到悬崖边,喃喃的说:“小姐,我们一起来的,那么也一起回去吧!”
说完,他抱着咚咚,闭上眼睛,纵身一跳——
*
顺舜起床,发觉咚咚不见,只在桌面上留下一页信。
“舜,我要和亦笑去刺杀敌军主帅,若回不来,你好好保重自己,不要为我伤心,争取东山再起,实行霸业!”
他拿着信,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之感,慌忙拉住采了一束野菊花进来的小舞:“你家小姐呢?”
“小姐不在吗?我今天没见过她哦。”小舞把花插在一个用竹子做成的花瓶里,奇怪地说。
听到她这话,顺舜的心咯噔的一声,慌忙对小舞说:“你去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见过小姐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小舞紧张地问。
“啰嗦什么?我叫你去问,你去就行了。”顺舜捏着那页信纸,黑着脸大吼,吓得小舞震了一震,慌忙跑了出去。
问遍了大家,都说没有见过。
顺舜一听,心仿佛掉入了冰窟,凉透了。
“王,不要焦急,小姐和亦笑在一起,应该会平安无事的。”小舞尽管也是一脸的慌乱,但还是安慰着顺舜说。
如果平安,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小舞,立刻吩咐大家备马,出去找小姐。”顺舜叫道。
“王,小姐吩咐过,这些日子我们都不要出北山,免得泄露行踪,被大顺军队追杀,如果小姐平安,她一定会回来的。”小舞毕竟跟随了咚咚多年,无论行事和思维,都已经有着过人一等的睿智和冷静。
“……”
顺舜也知道,此时大规模下山,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
心焦如焚地站在北山关口走来走去,盼望着那条熟悉的身影能出现在眼前。
从来都不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的慢,从来都不知道有一种失去叫恐惧!
日出。
日上中天。
日落西山。
依然还不见出现!
顺舜一整天都滴水不喝,只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发疯了!
他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咚咚的那份沉痛了!
以前,尽管他爱她,那只是一种感觉,但是,在北疆这些日子朝夕的相伴,他们两人都几乎血肉相连了,若失去,人生再也不能完整了!
风吹过。
他的眼睛干涩的发痛,但是,一刻都不舍得眯上,怕一眯上,就看不到她的回来。
突然,一黑一白两匹马嘶叫着奔过来。
顺舜的眼睛一亮。
那是亦笑和咚咚的坐骑!
但是,他很快发现,两匹马上面都空无一人,马嘶叫声凄惨,似乎哀鸣着要寻找主人。
他飞奔上前,勒住马,发觉咚咚那匹白马上隐隐有黑色的血迹。
他想伸手把摸摸那血迹,被小舞制止了:“王,血上有毒。”
毒?
莫非风儿中毒了?
顺舜的心咯噔一声,几乎都要断裂了!
小舞摸着白马的马头,问:“小白,我们小姐在哪?”
白马通人性地看看小舞,那眼睛满是悲伤,然后仰头嘶叫一声,声音凄惨得几欲断人肠。
“你带我们去找小姐,好吗?”小舞抱着马脖子,一手梳理着它的鬓毛,说。这马一直都是她侍养,所以她和马之间已经能有某种特殊的交流。
那马儿点点头。
小舞小心地把那乌黑的血迹擦掉,翻身上马,对顺舜说:“王,我们现在就找小姐去!”
顺舜点点头,上了亦笑那匹黑马。
马儿带着他们来到悬崖边。
“小姐~”小舞惊呼一声,从马上翻身下来。
只见悬崖旁边有一块玉佩,正是咚咚平时不离身佩戴的。
小舞捡起那玉佩,玉佩上的红结是小舞亲自编织的,就算是化成灰都认得。
顺舜见了,面如土色,走近悬崖,往下一看。
悬崖下云雾朦胧,林木茂密,深不见底,只听到一些鸟儿野兽的叫声在里面回荡着,显得尤其阴森。
“风、儿!”顺舜凄楚地大声叫喊。
“风、儿、儿、儿!”空谷里飘荡着他的回声,绝望了他的心。
“风儿,你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他跌坐在悬崖边,喃喃说道,眼角不断地滚出泪水,打湿了襟前衣衫。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没有母亲,没有父爱,他可以不哭;
受人欺负和凌辱,他可以不哭;
但是,没了咚咚,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小舞本来趴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的,看到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吓得不敢出声了,强忍着哽咽,死死地看住他,怕他有什么想不开。
她知道,他是小姐最爱的人,最在乎最紧张的人。
所以,她要看着他,代替小姐保护他,不让他有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