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4月18日,在飞机和炮火掩护下,国民党新1军新30师由南,新38师由西,向东北战略要地四平发起轮番进攻。自此,长达一个月的四平鏖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战争期间,国共双方报纸都在长篇累牍地宣扬着自己的胜利,嘲笑着对方的失败。也就是说,交战双方都是“胜利者”。可老百姓看糊涂了,他们想不通一个问题,如果都是胜利,那打败的应该是谁呀?难道说,这是一场地球人和外星人之间的较量?
一个月后,也就是许忠义押解人犯返回沈阳的当晚,胜负便初见端倪了。我四平守军丢失了制高点“塔子山”阵地,其主力部队被迫向北满地区转移。
这个结果是极具灾难性的,由于在转移途中出现了诸多逃兵,所以国民党的新闻机构便趁机宣传,诬陷我军“溃不成军”,被逐一消灭已是指日可待了。
民主联军真要不行了吗?彻夜失眠的许忠义,为那些仍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拼杀的战友们,暗暗捏了一把汗。后天是他跟老杨见面的日子,他很想提前见到老杨,问明一些当前的情况。但是不行,如果没有老杨的召唤,他贸然去见上线,那就算严重的违纪。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连吃了一片安眠药后,还是睡不着。只能倚在床头,无力地呆瞧着天花板。
楼上传来“咯咯”的笑声,很明显,那位迷死人不偿命的顾小姐,估计是正在与人通电话。只不过二人此刻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一喜一忧,存在于两个陌生的世界中。
没过多久,突然旁边的电话急骤响起。看看那倒霉的听筒,许忠义苦笑一声,心说不用猜,我也能知道你是谁。
“忠义!忠义!你听广播了吗?国军收复四平啦!”电话中,顾美人显得很兴奋,和老许那半死不活的神态,形成个鲜明地对比。
撩撩沉重的眼皮,老许弱弱地问了句:“姑奶奶,您先看看表,顺便再告诉我一下现在是几点了?有这么晚给人家打电话的么?”
“没办法,我也不想,可李先生通知大家开会,你说,我能不告诉你吗?”
“开会?”
“是啊?据说还备了庆功酒。”
安眠药兑酒精,毒性加倍,许忠义暗道你们这是恨我不死啊?
尽管不愿意去,可也没办法,军令违抗不得。赶紧穿衣服吧,就当替党国守夜了。
可守夜也得有守夜的心情,许忠义打着哈欠走出家门,正从楼上往下走的顾美人,瞧见他那模样,还以为自己碰见了大烟鬼。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刚吃了安眠药……”
“那你还能开车吗?我去叫司机吧?”
“不用了……”把车钥匙交给顾美人后,许忠义就再也没心思搭话了。他困得要命,很想找张床把自己丢在上面。“你开车,我享受一下……”
结果,许忠义就在顾美人的搀扶下,东倒西歪上了汽车,然后又迷迷糊糊钻进了会议室。
“怎么了这是?”一见许忠义的模样,李维恭吓了一跳,但他随后的反应,比于秀凝夫妇那大眼瞪小眼,整整快了一秒钟,“国军刚刚大捷,在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你怎么倒下了?”
“嗨!我不是吃了药么?再说您也不挑个开会时候,非得半夜三更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
“那没办法,谁叫咱干的就是这损人不利己的差事?把你们叫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庆祝,上峰有令,让我们连夜派遣人员渗透到长春、哈尔滨,给共军后院点上几把火。所以你这总务科长不来哪行?人员的物资配备,还得靠你解决!”
搓搓脸,许忠义不敢再困了。尤其听到 “渗透” 那两个字,他一下子就变得精神了。
国民党和共产党的会有着本质区别,两者风格截然不同。后世有人对此做出过评价,说国民党开会是拳脚相加,不见血那都不带收场的。但督察处一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毕竟是军事部门,一级压一级,谁也不敢轻易胡来。
李维恭今天的话不多,挑出一二三说了几个重点,就让齐公子拿手令去总务领装备。至于领什么,这是秘密,就连许忠义也无权过问。他只能是乖乖交出仓库钥匙,让齐公子自己随意了。
事实上,李维恭这么做也并非是对许忠义不相信。而是外人一旦得知装备的重量、种类,就有可能判断出行动特务的人数、体重以及他们此行的目的。因此为了保秘。按照规定,三天之内,许忠义是甭指望出入自己掌管的库房了。
可不进库房,你怎么知道特务们取过什么东西?这是个要命的问题,也是许忠义必须要弄清的问题。如果像某些作品中描述,情报员必须靠杀人放火才能窃取情报,那他就是不合格的,任何一家单位,都不敢轻易重用这种情报员。
一小时后,经过漫长地等待,齐公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冲李维恭点点头,然后把参与人员名单交给了于秀凝。于秀凝不仅是负责处内人员的日常监管,决定跨部门调拨人员和装备,这也是她的工作。倘若没有她点头,那么齐公子想动用其它部门的一草一木,这都是绝对禁止的。当然了,行动应该怎么实施,这还是由齐公子说得算,于秀凝只负责监督。她有向上峰汇报的权力,并没有否决权,既不能对行动进行指手画脚,也不能干预行动细节的具体实施。至于许忠义呢,他在所有行动中只起到一个作用,那就是提供装备和资金。如果没钱没装备,就算于秀凝批准了人员调拨,那齐公子再怎么蹦达,也是玩不转的。
这就叫制衡,由此可见,齐公子想要调查许忠义是否贪腐,该有多么困难?挡在旁边的于秀凝,只要向上司说一句他这种行为不合法,那就够齐公子喝一壶了。
于秀凝签了字,负责归类存档那是情报科的事情。至于该如何把行动计划上报到总部,这又是顾雨菲的职能。李维恭的作用,就是让各个部门在他的领导下,能够高效、有秩序地运转起来,他就是所有专政机器的总控制师。
不过呢,李维恭一下子就调动了五个部门的首脑,由此可见,此次行动的规模该会有多么庞大。
“肯定是出事了,否则李维恭也不会这般兴师动众?”许忠义的心又开始悬上了。国民党如果是一帆风顺,那就意味着共产党肯定要倒霉了。现如今这种局势,对共产党是极其不利的,那些溃退的主力部队和所有地工人员一样,都被历史吊在了刀尖上。
各部门履行完自己的职能后,按照规定,其主管人员在行动实施期间,至少是两周内,必须与外界切断一切联系。因此,督察处刚刚开张的招待所,就成了他们在特殊期间安身立命的小天地。
五位大员,四间高级住房,吃喝拉撒都得在里面解决。和其他人相比,许忠义这待遇就要高出一等了。为什么呢?因为招待所是他的下属部门,所长一见顶头上司大驾光临,那还有个不拍马屁的?
床是最好的席梦思,地毯是最好的波斯绒,就连坐便马桶,也可以温水洗屁屁,把厕纸都给国民政府省下了。
“老许啊!你这不是以权谋私吗?”参观了他的屋子后,陈明觉得自己住的房间,基本上就是狗窝了,不能比,也比不起,“你这手下太会做人了!都快把你当成亲爹供着了!”再瞧瞧人家老许那伙食,全是市内各大高级餐馆指定供应的,想吃什么给做什么,和其他几位大员的食堂餐,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不行了!你这哪是放大假?简直就是坐月子嘛!得!哥哥我有意见了,从今个起,就跟你一块混吃混喝,你小子没意见吧?”
许忠义敢有意见吗?不只是陈明,就连于秀凝和顾美人一瞧见他这待遇,那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大家是平级,凭什么你过着皇帝的日子?我们生活在太监的小圈子里?不行,借共产党的话说,咱今天要共产主义了,你不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伺候好,那我就天天去总务闹你。
于是,于秀凝抢走了他的席梦思,顾雨菲看上了他的坐便马桶,陈明抢走了他饭店的订单。结果呢,老许就只好抱着被子,躺在地毯上过夜了。“遇上土匪了!”他愁得快不行不行了。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和人家总务有什么关系?你们眼红也不能这样啊?共产主义那也不能打家劫舍的……
可你有理和谁说去?人家摆明了就想欺负你这小总务,怎么着?你有脾气么?不服你可以往上告嘛!最后决定权,那还不是于秀凝说了算?
甭说,这几个人里还真有懂斯文的。齐公子没像那几位这般无耻,他一见许忠义的惨状,先是笑了笑,然后在他旁边一坐,像模像样地递给了他一根烟:“怎么样啊老许?树大招风惹人嫌了吧?”
“不是……你这是来安慰我么?”
“哎?你可以别怀疑我落井下石,这么跟你说吧,要是适应不了这环境,那你跟我睡去,有我督察大队的兄弟在,没人敢动你。”
“拉倒吧!在我总务这一亩三分地,还用你督察大队来保护?传出去那我还怎么做人?行!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也没安什么好心。说吧,想要什么呀?”
“给我添辆防弹轿车。”
“没有!”
“那好吧,赶明儿个我也吃你的喝你的,反正你腿粗胳膊壮,也不怕被别人抢。”
四仰八叉往地毯上一倒,许忠义干脆要死要活了。钱哪!自己赚钱容易么?这帮人咋就不知道心疼人呢?唉!老天爷呀!我这里是总务,可不是小金库!你们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