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更替,天复清明。
李老头率领数百名蜀山弟子,已追至伏魔林。偌大的伏魔林,飞禽难寻,兽吼不闻,显得十分寂静诡异。
众人口念剑诀,御空飞行。大师兄凝望远方云雾遮掩的群山,皱眉低语:“昆仑山就快到了,怎么还没有遇见昆仑派的道友,小师弟莫非没有联络昆仑派?”
李老头举手虚压,示意众弟子小心戒备,对身旁的亲随嘱咐道:“伏魔林是前往昆仑派的必经要道。魔教也极有可能在此埋伏,都打起精神,不要中了圈套”。
众弟子凝神戒备,小心观察着脚下如海洋般广博的大森林。二师兄手握宝剑,紧紧守护在李老头身侧,低声道:“师父,伏魔林是有名的狩猎胜地,常有野兽出没,飞鸟栖息。但今日却连一个活物也未见,真是奇怪”。
楚孟君近前冷笑:“我看李秋云根本就没有联络昆仑派。埋伏在伏魔林的,必定是魔教,只有魔教散发的血戾妖气,才会逼走这些野兽”。
二师兄沉默不语,楚孟君之言,虽然尖刻,但也有几分道理。李老头低眉思索,尚在沉吟。
恰好此时,一股凶戾杀气,已在脚下的森林里如烈焰般升腾而起,霎时间,周围的天空闪烁无尽血光,血光如帘幕笼罩着所有蜀山修者。
“嗡”,方圆百丈内的空间震颤不已,虚空接连破碎,显现出其中的莽荒洪流。大阵激发的血光牢笼急剧坍缩,被困的蜀山修者也因牢笼缩小,而被拉扯下去,坠落在伏魔林里。
“万剑诀,斩!”李老头挥舞仙剑,念动法诀,一道极目耀眼的仙光猛斩在阵基上。众蜀山弟子奋力毁阵,封禁阵法凝成的血光牢笼,被砍得东倒西歪,飘摇欲散,眼看不能久持;密林里却有上千道黑影冲杀出来,为首干尸模样的老人,正是魔教教主:焚血妖王。
炼血长老押着李雨瑶凌空而立,对困阵内挣扎的修行者喝道:“不想她死,就立刻给我住手”。
“师妹!”
“师妹”……
看见李雨瑶,蜀山弟子惊呼连连。李老头脸色阴沉至极:李秋云果真投靠了魔教,不仅掳走了李雨瑶,还把同门师兄弟拐进了埋伏圈。
“李秋云!”蜀山弟子愤怒嘶吼,恨欲将叛徒剥皮抽筋。
“弩手准备”,炼血长老举起手掌,旋即挥下。上千名邪魔手持噬血弩,一齐瞄准陷阵中的敌人,发射血箭。
箭枝如密雨飞蝗,遮天蔽日。蜀山弟子格挡片刻,陆续倒下。
李老头目眦欲裂,随着一个个爱徒在他面前死去,他血红的眼睛恨欲滴血,真气在丹田激荡,神色宛如疯魔。
纷飞的箭矢穿梭身侧,血戾杀气在周围涌动。耳畔轰鸣的惨嚎声渐渐远去,众多蜀山弟子已被杀得七零八落,转眼就只剩下近百人还在苦苦撑持。
“瑶儿……”李老头血红的双眼泪水滴落,他的嘴张开着,想放声痛哭,却又压抑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被炼血长老劫持的李雨瑶双目含泪,惨然一笑:“爹,瑶儿给你添麻烦了,来生再见”。
女子见父亲投鼠忌器,蜀山弟子皆因自己而遭大难,心中恩义激荡,便说出此决别生死之语。
李老头惨然点头,挥舞赤霄仙剑,霎时间,困阵内剑影纷纷,剑气纵横;外部飞射来的血箭,尽被李老头的绝世剑术挡住。溢散的凛冽剑意,凝成一柄森寒的实质长剑,法力流转其表,裹挟着巨大威能猛斩在血光牢笼的阵基上。飘摇的封禁阵法倾刻破碎。
困阵已破,血光帘幕随即溃散。尚存的近百名蜀山弟子,满身血渍;狰狞的面容有着无尽杀意和恨意。他们就像是刚刚逃离陷阱的猛虎,恨不得将四周手持血弩的猎人,撕个稀巴烂。
李老头吟念法诀,丹田里雄厚的真气奔涌而出,如一股狂风,将空气里的魔气尽数席卷。赤霄剑发出耀眼神火,火焰腾空,化成一条巨大火龙,怒吼着杀向四周的邪魔。
邪魔数量虽多,但又如何挡得往蜀山掌门的攻杀。盏茶时间,众邪魔就出现了溃败之势。
炼血长老俯瞰下方的厮杀,冷冷一笑,抓着李雨瑶高喝道:“李玉朴,你想她死在你面前吗,还不给我住手!”
李老头双目血红,心痛如割,头也不抬地嘶吼道:“老贼,我今日定取你人头祭奠瑶儿!”
炼血长老不屑一笑,望了眼远处闲立树梢的教主,待对方点头示意后。伸出右手,手掌曲拢,一股浑浊黑气在掌心跳动,大笑道:“李玉朴,你仔细看好你女儿是怎么死的。能死在老夫的绝学下,也算她的荣幸”。
炼血长老以“炼血大法”显名于修真界,此功法吸食生人精血,以活人的身体为鼎炉祭炼修行,受炼者将承受莫大痛苦,最后会在痛苦煎熬中枯萎死去。
疯狂杀戮的李老头停下了动作,也终于再次抬起白头,仰望半空中凄然的女儿。李老头纵然心如铁石,坚肃的面容也在此刻崩溃了。刹那间,老泪在脸上纵横,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凄惶,令人震怖。
“瑶儿,爹对不起你啊……”李老头嘶哑道。
“爹,是瑶儿不孝,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李雨瑶凄然泣道。若非身体虚弱乏力,她早就想办法自尽了,又何必苟活,受制于魔教呢?
“哈哈哈,李玉朴,你若现在弃剑投诚,还来得及”,炼血长老戏谑道。
李老头冷冷盯着炼血长老,眼神却更加决绝。缓缓握紧手中的赤霄剑,胸中的杀意愈发强盛起来。
炼血长老咧咧嘴,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皮:“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了啊……”
话未毕,却见下方的战圈中,发生了让人惊异的一幕:
“噗”,一柄红色长剑,忽然刺入了李老头的后背。锋利的剑刃割断了数条经脉,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涌出。
李老头闭目,体内真气涌动,将偷袭自己的亲随震退。心中叹道:“藏在我身边的奸细终于现身了么?跟在我身后的只有三个,呵呵,真没想到,他们当中竟会有人投靠魔教”。
李老头万分不愿地转身,与众弟子一齐看向那偷袭之人。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魔教的奸细。楚孟君!”二师兄惊怒道。
炼血长老惊见此景,不由错愕。望向教主,这莫非就是教主布下的那颗“棋”?便没有伤害女子,而是饶有趣味地观看正派间的内斗。
大师兄慌忙为师父止血、运功疗伤。二师兄则率领众师弟生擒了楚孟君。令他跪倒师父面前,听候发落。
李老头苦涩一笑:“蓬莱、蜀山、昆仑均为世间正道大派。我与楚老头交情深厚,他禀性纯直,绝不可能暗通魔教。贤侄,你为什么要私自投靠魔教呢?”
楚孟君磕了三个响头,涕泣道:“伯父,这次我奉家父之命,来蜀山娶雨瑶。却不慎在秃鹫岭遭遇魔教,随行的亲信都被扣押成为人质了,我被魔教威胁,不得不这样做啊”。
李老头恍悟长叹,并不怀疑楚孟君的话,又问:“蜀山摆宴的那天夜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呢?”
“因为我没得到和你独处的机会”。
“贤侄,你是说蜀山还有别的奸细?”
楚孟君含恨笑道:“李秋云不就是奸细么?他这类奸细,蜀山只怕还有不少”。
李老头颔首沉思,叹道:“魔教令李秋云掳走瑶儿,用瑶儿牵制我,企图让我束手就擒,这是阳谋。当我心绪烦乱、怒火攻心之际,却又令你偷袭我,这是阴谋。魔教这两条毒计,的确很妙啊”。
李老头扶起楚孟君,让他无需自责:“魔教觊觎我蜀山剑术,暂时不会击杀我们。嘿嘿,这样也好,我还可以见到瑶儿”。
楚孟君仰望高空悠然观斗的魔教教主,呼喝道:“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偷袭他了。快放了我的朋友”。
魔教教主身旁侍立着一个俊美书生“柳公子”,柳公子应声而出,轻笑道:“你做得很好。放心,本教绝不食言。你的朋友现在很安全,我现在就派人放了他们。留着他们,对我魔教也没多余的用处”。
柳公子轻轻挥手,近千名邪魔一齐逼近蜀山修者。李老头身受重伤,功力大减,也已示意徒弟们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盏茶时间,蜀山修者悉数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