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
一
善玲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上午,接到了她的电话,说着说着竟号啕大哭起来:“若真,钟杰他,他竟然要和我离婚……”
“什么?你在哪,我这就过去。”撂下电话,我拦了辆出租车便向她家奔去。
善玲一直是我们眼中的幸运儿,姣好的面容,优越的家境,成绩也十分优秀。毕业后,同学们因为找工作碰破了头,她却轻而易举地进了政府机关,成了一名公务员。
那年,全校有名的才子――钟杰对她穷追不舍,善玲在众女生艳羡的目光中做了幸福的新娘。
谁曾料,这才几年呀,钟杰就要和她离婚?一路上,我紧锁着眉头。
出租车在一幢家属楼前停下,这是钟杰当年结婚时,医院分的住房。
我“蹬蹬”地跑上楼,身着睡衣的善玲为我开了门。
“到底怎么回事?过得好好的,咋突然要离婚呢?”我顾不得脱鞋,焦急地问。
善玲蜷缩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我怎么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加班,我们之间连嘴都很少吵的。”
说到这儿,善玲抹了抹眼泪,对我说:“对了,若真,你和他是一个医院的,你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医生关系暧昧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啊,钟杰是医院里的主治医师,一天到晚都很忙的。”
沉默了一阵,她悲戚戚地说:“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他,我原以为我们会幸福地过一辈子。”
我难过地揽着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舒服些。”闻听此言,善玲伏在我肩头又大哭起来。
二
第二天,善玲打电话给我:“若真,我想了一宿,强扭的瓜不甜,我和钟杰还是分手的好。不过,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忙答应。
“我怀疑钟杰有外遇,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善玲欲言又止。
“你是让我跟踪他?”我惊叫起来。
“我知道,大家都是同学,这让你很为难,可是,若真,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呢?”善玲拖着哭腔。
“那好吧,善玲,我帮你,我生平最痛恨忘恩负义的人。”我忿忿地说。
一个星期后,善玲煮了咖啡在家等我。短短几天,善玲瘦了好多,卷发乱得象鸡窝,脸色十分苍白,美丽的大眼睛陷了下去。
我一进门,她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外遇倒没听说,不过……”我抿了一口咖啡。
“不过什么?你到是说呀……”善玲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摇晃着我的胳膊。
“善玲,我说出来,你可别伤心。”我依旧迟疑着。
“若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还隐瞒什么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吧。”善玲可怜巴巴地哀求着。
我怔了怔神,压低嗓门说:“我听有些病人反应,钟杰好像作风有问题,医院里有人曾看见他对女病人动手动脚……”
“什么?这个伪君子。”善玲咬牙切齿地说,愤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只好打住了话头。
“善玲,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我想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生活,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大不了,像我一样,做个单身女人。”我诚恳地说。
善玲紧紧咬着下唇,眼泪淌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孩子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就他那种人,绝对不能把孩子给他,你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还有这房子,也应该是属于你的。”我一字一顿对六神无主的善玲说道。
三
随后一段时间里,我抛下工作,牺牲休息天,查资料,找关系,开始为善玲的事情全力奔波,当着善玲的面大骂钟杰的背信弃义。之后,我受善玲之托多次找钟杰谈判,说服他将房子过户到善玲名下,将孩子的抚养权交给善玲。钟杰,要么不理不睬,要么骂骂咧咧,说我多管闲事。
可为了善玲,我豁出去了。
我甚至以女病人的名义写了一封检举信当着善玲的面寄给钟杰,威胁他如果不答应这些条件就把这封信寄给医院。善玲担忧地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毫不客气地批评她:就因为你善良,他今天才这么嚣张。
这封信起了作用,钟杰终于答应了所有条件。第二天,善玲和钟杰平静地离了婚。末了,钟杰默然地看了看善玲,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个周末,善玲和孩子专门将我请到饭店,说是感谢我为她们母子争取的这一切。
善玲盘了优雅的发髻,专门换了一套得体的旗袍,她举着酒杯,热泪盈眶地对我说:“若真,真的十分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这一段。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生活将重新开始,为了女儿,我也要坚强地生活。”
两只酒杯“啪”地碰到了一起,清脆的响声敲击在我们的心坎上。
四
一个月后,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首都机场内,飞往纽约的飞机就要起飞了,机场的广播不住响起,一遍遍地提醒旅客登机。
我拖着行李,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时,钟杰匆匆向我走来。
他一见面便揽着我的腰,低声在我耳边说:“咱俩那项研究成果得的奖金已经全部打到国外的户头上了,够我们花一阵子的。”
“可惜,都没有人来送我们。”我有些黯然神伤。
“我知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出了国咱俩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医院就这么两个出国深造的指标,得来多不容易啊。放心吧,若真,我会好好待你的。”钟杰信誓旦旦。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最好的朋友……”说这话时,我的眼前浮现出善玲泪汪汪的眼,心隐隐地有些疼。
钟杰冲我点点头,拥着我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了,向大洋彼岸飞去,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一片汪洋中,祖国、故乡、亲人、朋友,离我们越来越远……
一个明媚的眼神
启智忙完手头的事情来到会场时,开场歌舞已经结束了,他随意找了个边上的位子坐下。
台上两个主持人正忙着说串词——那个男主持他认识的,是企划部刚来的小孙,女主持倒不曾见过,身材娇小,面容气质很有几分当红影星汤唯的意思,盘一个小圆髻,一袭高腰红裙,蹬一双长靴,看起来蛮干练的,尤其是说话吐字,字正腔圆,反倒衬得一旁高大的小孙有几分笨拙。
启智忍不住随口问,从外面请来的?旁边有人搭腔,启经理,是财务部新来的小江啊,倒也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还是个美女!
启智心头一恍惚,小江?依稀记得去财务部为账目沟通的时候,是有这么个人,因是新来的,被安排在靠门的位上就坐,这也算是职场潜规则吧,但凡新来的,都要熬过那么一个尴尬过程。
他好像还和小江说过三两句话,当时就觉她声音好听,其余也没留下深刻印象。但是此刻的小江,站在台上光彩夺目,真叫人和那个坐在门边的单薄女孩对应不起来。
是公司的年度晚会,各部门自编自演的节目。
老板是个认真人,凡事喜欢搞得有模有样,所以,有主持有歌舞有游戏有抽奖。
最先抽的是末等奖,就听到小江在上面说——下面有请业务部副经理启智以及技术部副经理张扬上台抽取今晚的三等奖,奖品是……启智只得站起来向台上走。
小江将抽奖箱先递给他,一边落落大方地打趣说,两位经理都是帅哥级人物啊,而且名字也都蛮好听蛮有意思的,一个启人心智,一个不事张扬……台下笑起来,启智深深看小江一眼,小江也回他一个明媚的眼神。
启智自此便常常回想那一个眼神。
一张丢失的餐卡
公司有两百来号人,午餐用的是充值餐卡,上有名字和相片,遗失便要扣除50元押金,再重新申办。
启智那天接了个长途电话,去餐厅时已很迟,到窗口时就看见刷卡器旁孤单单一张餐卡,拾起一看——江笑语。一张一寸相片,小小的脸,神情很庄严的样子。启智随手放进口袋。
不便过去找她,打个内线电话——笑语,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是业务部的启智。
放下电话,心生疑惑,自己怎会如此鲁莽地直呼她为笑语?她会不会觉得我轻浮?当下就很懊悔。
不一会,门被敲响,启智是单间的办公室,他赶紧说,请进。
江笑语今天的打扮和那天在台上做主持,真真判若两人。素面,束一个马尾,T恤和发白仔裤,看起来还是个未出校门的学生。
她喊,启经理,找我有事?面孔微微上扬,斜阳恰好由窗外照来,给她的小脸镀上一层柔柔金黄,甚至能看得清楚脸上细细的茸毛。
启智只觉胸口发紧,竟不知该说什么,几秒钟后,才回转神来,请坐。
拿回餐卡的江笑语很是高兴,启经理,我还不知道丢了呢!我肯定要到明天去餐厅时才会发现,那时一定手忙脚乱……启智笑着看她,真想摸摸她的马尾辫。
我怎么谢你呢?江笑语是客气说的,但启智立马逮住了机会,下班有个客户联谊会,一个人不方便,要不你陪我去?
老套的套磁方式,启智想,她一定会拒绝他的。但是江笑语大方地说,好,几点,在哪里?
爱的颜色是苍白
一
1994年的7月,在一次笔会上,我认识了董。董高大英俊,才华横溢,是西安某杂志社的编辑。
我对董充满了崇拜。
相同的志趣爱好,又加上我和董是老乡,于是分别的日子里,我和董经常书来信往,董在回信的末了总是写上一句天气渐凉了,别忘了加衣、多保重之类的话,弄得我心里暖融融、甜丝丝的。
1994年春节,为了能够陪伴独在异乡的董过年,我自告奋勇地要求留下来值班。领导不知其中原由,于是将所有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了我,怕我寂寞又从家里拎来了录音机。我自是喜出望外,虽然是远隔千里的电话相伴,却给我们刚刚萌芽的爱情罩上了一层浪漫而神秘的色彩。
通过弯弯曲曲的电话线,我们借助歌声传达了彼此的心声。从苏芮的《牵手》到叶倩文、林子祥的《选择》,再到钟镇涛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爱情的心音就在这一刻拨响了。还记得那个除夕的晚上,董将录音机的开关打开,里面传出了播音员甜美动听的声音:下面我要为大家朗诵的是我省著名青年诗人董写给他远在家乡的女友的《节日里,我想起了你》。
“……也许你从未察觉我对你深切的关注,甚至如夜百合一样兀自在风中开放……虽然夜的篱笆阻隔了我的行程,但我会用一生的力量来守望你,如守望一朵洁白的睡莲……”
饱含激情的声音穿过千山万岭,从电波里,从弯弯曲曲的电话线里传过来,一字字、一句句温暖着我脆弱而干涸的心。我就那么泪流满面地坐在电话机旁接受着那遥远的祝福。那是一种怎样的祝福啊,让我在纷繁复杂中感觉到一种真情的存在。我暗自发誓,以后不管经历怎样的风雨,我都会小心翼翼地呵护这份纯真的情意,因为它就像席慕蓉笔下的水笔仔,在这世间越来越少;我还要耐心地等待,即便青春的大树落尽所有的叶子,我也依然伫立于枯树的枝杈上,守着巢,等待那只飞鸟的归来。
二
时光在诗句中流逝,一次次,握着董的来信,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1995年的7月,董终于有了一次来京的机会。他比去年胖了许多,也沧桑了很多,我有一点陌生地望着他,很拘谨、很客气、也很礼貌,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更没有想象中的亲密,我和董还有他们的一位领导在一家餐馆里共进午餐。我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落与委屈,因为董没有单独陪我。他只是在他们领导吃菜或喝饮料的间隙,才不失时机的为我朗诵着写给我的诗:“这座城市突然在我眼里变得近似于花朵般的妩媚与蜜意,那是因为你而美丽……”我和董约好第二天一起回河北老家。然而第二天我等到了中午,董的电话却没有打过来。我打过去电话才知道,董已在凌晨和他们领导回了西安。当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拨通了西安的长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在电话里我委屈得要命。董则说:“因为有新的安排,临走前怕打扰你的美梦,就让别人转告你,他们没告诉你吗?”他的声音温柔中有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