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没有说话,网上事态发展真假难辨,他一直在思考着很多细节带出来的疑问。许菲今天没有去上班,她待在公司宿舍,像一座雕塑一样呆呆地坐在房间电脑前。室友因为跳槽去了一家更大的互联网公司,因而搬出了这个宿舍,于是这几天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里面摇晃着进进出出。她有一出没一出地与随梦而飞聊着天,随梦而飞又是来向“高层”汇报战果的,他告诉许菲前阵子他发现杂谈里有很多因为黑煤窑事件煽动中国人权问题的帖子,更要命的是竟然还有人发起游行帖煽动游行,这是一群怎样可怕的网民?政府这次对黑煤窑的打击力度是有目共睹的,尽管海角论坛为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软封杀了这个帖子,但上升到游行高度那实在是一种可怕的暴力。随梦而飞删了所有这类煽动性的帖子,还封杀了十几个ID,很自豪地拿来跟“高层”炫耀。封杀ID对于论坛管理员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比如那些专发广告帖的“老用户”,典型代表是人见人恨的“茶叶党”,比如老虎机广告帖的老用户,比如色情广告的老用户,再比如卖什么迷药、枪支弹药、网络诈骗等,每天封杀的ID不计其数,因此许菲并没感受到有什么特别,只是对他的敏感性给予了赞赏。
许菲就这样无聊地回一句,翻几页帖子,最后也不知道是她在看帖子,还是帖子在看她。放在她身边的手机已经响了四五遍了,她随手看了一下,是一桐打来的。她爱这个男人,那种感情是发自心底的,她不知道一桐是不是也是这样沉默地爱着她,一桐曾经告诉过她他不爱她,因为他们的爱是不平等的,可是从很多生活的细节里,她觉得一桐给她的也是与她一样的、发自心底的爱。小雅姐似乎对他们的事情了如指掌,也许天下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东边不漏西边漏,总会有蛛丝马迹被人揪出来。在她心中小雅姐本身是最无辜的人,也是为了这个自己爱着的男人放弃了孩子的伟大的女人,当她每次感受自己还是爱着这个男人或者一桐每次对她无微不至关怀的时候,她心中都会为自己记下一笔亏欠小雅姐的账单,她不能承受良心和道德之重。可是真的一定要这样离开吗?甚至没有情侣之间的关心与照顾,只要彼此看对方一眼就能知足的沉默的爱也不被允许吗?她的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她拿着手机,把手指放在接听键上犹豫了很久,然后接通。沉默,死寂的沉默,像是在等待着一桐对她的表白或者终结,接受着最让人刺痛的刺激。
这世界本来就太过于平淡,人为地制造刺激给生活增色也未尝不可,再刻骨铭心的疼痛都是必定要经历的,逃避只会让心痛来得更长久,如此衡量下来,那还有什么不能让大家面对的东西?“怎么了?不说话呀。”一桐问。“私事还是公事?”许菲将手机换到左手,放在耳边,右手继续随意地点击着鼠标,她的心里装满了悲痛,她并不想以这样冷冰冰的语气来对自己爱着的人说话,她狠狠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心如刀绞。“怎么了?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吗?”一桐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柔得让人心疼。“没有,有什么事吗?我在玩儿游戏呢。”她故意找了个借口推辞。“别玩儿了,赶紧收拾东西,又要出差了,马上就走。”一桐又补充了一句,“刚回来又要走,太辛苦了,本来是可以给你推掉换人去的,可是他们点名要你。
”“谁呀?”许菲还准备嘀咕几句抱怨的话,被一桐一下接过来:“来了就知道了,已经在办公室楼下等了。”当许菲背着那个她最喜欢的装着行李的黑色背包跑到办公室楼下的时候,她惊讶地失声叫了起来:“丁处?是您?”她掩饰不了那种发自心底的兴奋,一下冲到丁处的面前。“比进黑煤窑时漂亮多了,哈哈。”丁处对比着那时他们一起从枪林弹雨中穿过,滚到那个荆棘丛中的狼狈相,再看着眼前这个打扮时尚靓丽的女生,他微笑着说。许菲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寒暄地问道:“丁处,您身体好点儿了吗?我一直想去医院看望您,可是没有人告诉我您在哪里。”“完全好了,”丁处张开双臂转动着身子走了一圈,拍打着胸脯说,“这枪子挨下去,休息了整整半个月,很久都没有这样休息过了,真舒服。现在休息够了,又开始工作了。
”丁处说完和一桐以及一直陪同的司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许菲被他们笑得想哭,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人可能就是她,也许连医院都不用躺,直接送火葬场了。虽然工作这么久以来每天与丁处都有电话联系,实际上却仅仅见过一面,算不上特别熟悉,但此时的许菲觉得自己身上与丁处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切感,甚至超脱于她与一桐之间的气息,这种力量将她与丁处紧紧地拉在一起,让他们共同肩负着保障网络信息安全的重任。丁处的开场白提醒了一桐,一桐马上回归正题笑着对许菲说:“许菲,这次丁处特意点名让你和他一起前往尚庄调查网上今天发起的热点事件的真假,大概明天下午可以回来。”许菲与丁处相视而笑,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好,保证完成任务。我们出发。”她兴奋地举起手打了个出发的姿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