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时已是深秋，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赤裸上阵了，跟现在的互联网环境还是有些吻合的。很多小网站为了PV，不断地推出一些低俗的信息，甚至直接推荐一些绝对可以“挑起人类原始欲望”的色情图片，严重丧失了媒体人的职业道德。这些小网站不但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通过各种方式逃避管理部门的监管。北京的树木赤裸地没有那么低俗，这可能也就是现在互联网上所流行的擦边球艺术吧。不过在互联网上擦边球艺术与色情信息也存在一个共性，就是它们都反映出一个网站开始走低俗化路线的直接定位。十天对于人生不长，但它足够成全或者毁灭很多的东西，比如说爱，比如说灵感，比如说机遇，比如说阴谋，还比如一个人的出生与离世。十天的培训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呼啸而过的时间便不再属于你的人生。许菲跨进办公室的第一天就听见有关王总监的传闻，说王总监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莫名其妙地辞职了，并且这个大活人很快人间蒸发，手机等任何联系方式都已经切断，没有人知道他辞职的真正原因和去处。
另外也有传言，时政编辑部即将有一个新的总监上任，是个空降兵，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对论坛有着深刻的研究，曾在多个大网站任过职，这些网站大多来自境外知名网站。许菲不知道编辑部的这些小道消息都是来自哪里，怎么传得如此之快？甚至连新来总监的家底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跟网上汇集信息所常用的人肉搜索真有得一拼。王总监为什么会辞职？他去了哪里？这是许菲很疑惑的问题。许菲与王总监已共事三年多，编辑部的同事与他在一起共同奋战了无数个昼夜，以他的责任感，他不是一个会以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一走了之的人。就是黑煤窑事件对他、对整个时政编辑部造成的巨大伤害，他也能独自扛着这份责任与良心的沉重感召集编辑部召开紧急会议安顿民心，并且一再强调作为一名时政编辑的社会责任感。虽然跟一桐那次吵得很凶，但私下他还给许菲打过两次电话约许菲出来给她讲述很多事与愿违的职业背景，并鼓励她重新站起来，告诉她在这份职业生涯里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始终坚持国家利益第一的原则，将责任与良心写在首位。就是这样一个坚守原则、兢兢业业的老编辑，今天自己却毫不负责任地吭都不吭一声地就走了，这让许菲心里感到非常不安。
石头说，他跟王总监共事八年，他是一个做事很讲原则的人，如果不是始终坚持他的那些原则，四年前营销中心接手的一群企业高层集体通过网络洗钱的网络运作，并承诺给海角论坛50万的好处费，被王总监坚决抗议这起合作触动了公司利益，CEO对他一直不看好，因此他也一直蹲守在总监岗位上再也没有被提拔过。王总监这次的不辞而别让所有的人都陷入巨大的猜疑中。新来的总监姓胡，作为人才引入，CEO特批。海角论坛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赢利模式，这是关系海角论坛生死存亡的重要因素，目前公司又迫于上市的形势，CEO一直希望能够引进国外互联网论坛赢利模式。而胡总监作为编辑部唯一一个在国外互联网跌打了很多年的资深人士，CEO引进胡总监就像抓住了救命草，希望胡总监能够在主管时政编辑部的同时也插手公司的营销运作。“您找我吗？我刚在人力资源部办理入职手续，让您久等了。”胡总监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微笑着对一桐说。“坐。”一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沙发的主座坐下，关切地问道：“手续都办齐了吗？”“差不多齐了。”胡总监礼貌性地笑着说。“本来面试是有我这一关的，因为前阵子我一直在出差，所以CEO直接给你特批了，呵呵。
我看了你的简历，确实很优秀。我想了解一下情况，人力那边给你开的待遇是多少？”一桐平静地微笑。“年薪60万。钱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这份工作的兴趣，未来的时间我希望能够用自己所学的东西来回报公司，与公司共同成长。”胡总监职业性的回答，专业得像一个求职专业户。“嗯，这个岗位的编辑要求对专业非常熟悉，尤其是对国内发展趋势以及国际关系等方方面面的知识要有一个系统的了解，这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你是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公司可能会给你更大的空间、更高的平台来发挥你的才能。”“我愿意听从公司安排。”胡总监笑笑站了起来，跟一桐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这是一次二次面试式的谈话，主要考察员工对公司高压线中的保密性原则。一个新员工入职海角论坛，人力资源的工作人员都会多次告知薪水是公司高压线，除了与薪资发放部门沟通调整薪资，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上司。显然，胡总监并不具备海角论坛入职资格，也不符合编辑部内容运营的保密性原则。但因为他是CEO特招，入职手续也已经基本办理妥当，开除他那也是不现实的事。一桐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拨通一串号码：“这个人必须调岗，不能做时政编辑部总监。
”他与CEO临时商议将胡总监调到营销部门担任营销总监，来填补刚刚离职的营销总监职位，调用石头为时政编辑部代理总监。这个决定遭到了胡总监的极力反对，他要求留守编辑部，时政编辑不适合，可以调到内容策划编辑部担任副总监或者主编来协助朱总监的工作。从总监到副总监或者主编，这无疑是一个降职的选择，胡总监对这种调整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并且主动提出。CEO批准了他的这个决定，临时调到内容策划编辑部担任副总监，协助朱总监调配工作。“哈哈，和总监，祝贺高升……”破锅端着水杯拍打着石头的背嬉皮笑脸地说。“我们今天的饭又搞定了。”梧桐雨也走了过来一巴掌盖在石头的背上。石头扭过头说：“我就一代理服务器，网络还没调整好，就被你们俩拍成重伤。你们俩吃里爬外的家伙，别在这酸了，我自己都忘记自己在海角论坛还姓和了，你们还是叫我石头吧。
”“你叫石头、砖头跟我们都没关系，我只知道今天中午有人打算请我们去那个印度饭馆腐败，就冲这个我今天上午也要埋头工作，以此来支持新官上任。”许菲将一只鼠标举到了半空中，兴奋地说着。她这一夸张的举动让路过的一桐碰了个正着，她马上缩回伸在空中的手臂，一桐朝他们笑笑，没说什么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破锅说努力工作，我还怀疑他上班偷偷打网游。你？就免了吧，你哪天上班不发呆一个小时，猪都笑了。”石头说完就被许菲一手抓起的巧克力砸中，他一把接住。“对了许菲，你属猪的吧？”破锅忽然改变刚才嬉皮笑脸的状态，一脸认真地问。“你怎么知道？”许菲皱着眉头奇怪这眼前的几个人抱着笑成一团，她又拿了一颗巧克力使劲地朝破锅脑门上砸去。风信子抱着一叠文件路过时政编辑部的走廊，听见笑声，她用文件敲了一下许菲的头顶说：“他俩在骂你呢。
”许菲这才恍然大悟，她鼓着通红的脸拿着坐垫儿使劲地拍打着这抱成一团的几个人，嘴里大声地喊着：“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我属兔的，不是属猪。”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终止了这场嬉闹，许菲愣了一下，马上一手拿着坐垫儿飞快地跑到座位上，笑着接听电话：“啊，小雅姐，身体好点儿了吗？我出差回来了。”“听说你跟姐夫在出差时住进了同一个房间，是吗？”小雅姐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这是许菲第一次听见小雅姐以这种口吻与她说话，虽然那天晚上她以人格向天保证她并没有跟一桐有过任何对不起小雅姐的行为，可孤男寡女真的躺到了一张床上，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实。
她的内心复杂地纠结着，她不想自己一时的行为破坏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小雅姐这个伟大的女人的婚姻生活，一顶黑锅莫名其妙地扛在她的背上她倒没觉得特别刺激，她知道自己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情感上都是不应该搅和在他们中间的，她更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不要因为这些误会而再次伤及无辜的小雅姐，于是她立刻跟小雅姐解释道：“小雅姐，你误会了，我们真的没什么。”“以后请你离他远点儿，希望你自重！你已经不适合留在那个单位，希望你辞职离开吧。”那边重重地挂了电话，许菲的手机呆呆地贴在她的耳边，许久许久，她慢慢地放下拿着手机的手，心乱如麻。
这种大是大非、大起大落的心情这几天她受够了。她不知道小雅姐是怎么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刚才一桐路过的表情似乎证明他对小雅姐知道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都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可是这个漏风的口又在哪里？这是她回来这几天里经历的第二个没有答案的谜。这是自小雅姐手术后她要做的最艰难的抉择，如果不是一桐再次在她面前病倒，事情也许不会弄成现在这么复杂。小雅姐这次对她撕破脸的逼迫对她来说像在割肉，为了道德割掉了让爱情在阳光里成长的机会，为了良心割掉了爱情，为了小雅姐割掉了一桐，现在就连最后一点儿生存的空间都要被迫无情地割掉，直割得她痛彻心扉、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