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二人简单地泡了两包方便面充饥。然后,再次回到电脑前守候。
“我看这样很玄,别再抱什么希望了!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沈默说。
“我再等待红狐现身,如果红狐也回答不了我就死心了。”夏晓薇说。
“红狐是谁?”沈默问道。
“红狐是这个论坛里的顶尖高手,我怀疑此人是研究泰戈尔的专业人士。我在这个论坛潜水两年多了,见识过红狐的风采。”夏晓薇说。
“你确信他能解决问题?”沈默问。
“这很难说,不过,如果连红狐都不知道,至少在这个论坛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权且试一试。”夏晓薇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红狐什么时候能上线呢?”沈默问。
“红狐上线很有规律,一般是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还有晚上九点以后。现在几点?”
沈默看了看手机:“十二点三十四分。”
“红狐上线了!”夏晓薇突然喊道。
“他怎么说?”沈默问。
“他还在看。我查看了他的位置,他正在看我们的贴子。”夏晓薇有些兴奋,不停地刷新屏幕,盼着红狐的回贴。
两分钟后,沈默和夏晓薇看到了红狐的回贴。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找本书自己查。”
夏晓薇一下泄了气,失望地关掉浏览器窗口。
找本书自己查——这样的回复对一个原本充满希望的等待者而言,无疑是一种伤害。
夏晓薇的情绪一下跌到谷底。
沈默再次拿起那本《吉檀迦利》,两天以来,他不知道将这本小书翻了多少遍了,一百零三首诗歌几乎都能背出来,但是“吉檀迦利的秘密”依然深不可测。沈默承认,自己没有文学细胞,根本看不懂那些诗歌是什么意思。对沈默而言,那些文字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对那些林木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想在森林里面找到一朵小小的蘑菇。
“在七月淫雨的浓阴中,你用秘密的脚步行走,夜一般的轻悄,躲过一切的守望的人。”沈默盯着第二十二首诗上的句子。他突然盯住“秘密”这两个字。秘密,秘密!
找本书自己查——突然有一个念头袭来,沈默急急忙忙地找了纸笔,像背后着了火似的奔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胡乱地将碗筷茶杯等物件推到旁边,把那本纸笔放到茶几上,双手捧着那本《吉檀迦利》仔细地翻看起来,生怕漏下每一行字。一边看,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沈默喃喃自语,手中的那支笔挥动的越来越快。最后,“啪”一声将笔拍到茶几上,兴奋地高声叫到:“我找到了!晓薇!我找到了!”
夏晓薇跑到客厅。
“晓薇,你快看!你快看哪!”沈默挥舞着手里的《吉檀迦利》和一张稿纸。
夏晓薇接过那张稿纸,只见上面写着:
“第二十二首:在七月淫雨的浓阴中,你用秘密的脚步行走,夜一般的轻悄,躲过一切的守望的人。
第二十八首:我的债负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秘密而又深重;但当我来求福的时候,我又战栗,唯恐我的祈求得了允诺。
第四十六首:在许多清晨和傍晚,我曾听见你的足音,你的使者曾秘密地到我心里来召唤。
第九十一首:我的一切存在,一切所有,一切希望,和一切的爱,总在深深的秘密中向你奔流。你的眼泪向我最后一盼,我的生命就永远是你的。
第一〇二首:秘密从我心中涌出。”
“这是什么啊!”夏晓薇疑惑地问。
“这就是吉檀迦利的秘密!五个!一共五个!”沈默激动地说着,同时一把拉过夏晓薇,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晓薇你看!”沈默在茶几上打开了那本《吉檀迦利》,“纸上的的句子是我从这本书上摘录的,发现什么特点没有?”沈默问夏晓薇。
夏晓薇仔细地看着那张纸,看到每一个句子里,沈默都用笔圈出一个词:秘密。
“每个句子里都有‘秘密’两个字。”夏晓薇说。
“对!你再数一数,一共有几个句子?”沈默说。
夏晓薇数了一下,惊奇地说:“五个。”
“是五个!这本书里,用到‘秘密’这两个字的句子只有这五个!也就是说,吉檀迦利一共有五个‘秘密’!那么,第五个秘密就是这里……”沈默手指着一页书说,“第五十二页,第一〇二首,这一句:秘密从我心里涌出。”
夏晓薇拿过那本《吉檀迦利》,仔细找了一遍,果然就像沈默说的那样。一本书只有五个地方用了“秘密”这个词。
“真的呢!”夏晓薇惊喜地叫道,“考拉哥哥你真棒!”夏晓薇兴奋地搂过沈默的头,“啵”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吻便印在沈默脸上。
沈默沉浸在破解成功的喜悦中:“这才是教授的风格,这根本不是什么文学命题,他给我们做了一个游戏。他一定是在这个地方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沈默肯定地说。
“我知道了,爸爸可能在这个地方密写了什么。”
“密写?”
“密写。我在爸爸的笔筒里看到过一支作弊专用笔。”
“作弊专用笔?”
“这种笔写在纸上时会不着痕迹,但只要把纸放在手掌上,人的体温就能让字体显现。更为神奇的是,一但置于常态之下,字体就会再度隐藏起来。我当时很奇怪,心想爸爸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又一想也不奇怪,现在很多学生都用它做小抄,说不定是爸爸从哪位学生手里缴来的。”
沈默转身离开,须臾回转,手里举着一支笔:“是这种吗?我也是从学生手中收缴的。”
“对,就是这种。”夏晓薇接过那只笔,将一端靠近书页,轻轻按下笔杆上一个不起眼的小按钮,荧光照射下,书页的空白处清晰地显露出一行字迹——婆罗贺摩,贾亚希玛,吴尚贤,宫里雁,囊占,傅恒……泰戈尔,溥仪。
海边,一条新修的公路。
海水不停地拍打着防护堤。
高颧骨对着公路张望。
一辆银色奥迪远远驶来,停下。
高颧骨上车。
车上有三个人,司机和两名壮汉,都戴着大号的墨镜。
两名壮汉蒙上高颧骨的眼睛。
半小时之后,银色奥迪进入虞江市区。载着高颧骨在市区里绕来绕去地兜着圈子,最后驶入一幢建筑的地下停车场。
两名壮汉挟持着高颧骨,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
停车场的一角是电梯间,高颧骨被带了进去。
又是一番上上下下的折腾,折腾到确信高颧骨再也分辨不出楼层的时候,电梯停下。
出了电梯又是迷宫一样的走廊。
最后,高颧骨被推进一间屋子。
两名壮汉除去高颧骨的眼罩。
高颧骨睁开眼睛,和没睁一样,虽然是白天,屋里却是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两名壮汉离开时的脚步声响。
灯光突然打开,白花花一片,晃得高颧骨睁不开眼睛。
“先生,你在哪儿?我已经做了你让我做的,让我见见阿金!”高颧骨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喊。
“做了我要你做的?你做了什么?”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说话的是四面墙壁,“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带回来了?你拿来的是一堆垃圾!你误了我的大事。”
“我不知道那个保险柜有自毁装置……”
“你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你不像个杀手,你——像个娘们儿!”
“我……”
“你有很多机会开枪,你却磨磨叽叽——贻误战机!让老家伙启动了机关。这是其一。你本能一枪毙命,你却让老家伙苟延残喘,临死前又传递出消息!这是其二。其三,那个小保姆居然没死,你可真会惜香怜玉啊!”
“先生,至少有一件事我做对了!我记下了那人临死之前拨打的电话号码,并删除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对个狗屁!那个电话早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删除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你能删除移动公司的数据?可笑,你以为警察都是傻瓜?如果不是我们的黑客进入……对牛弹琴!你这个白痴!”
“先生,我错了。”
“你说怎么办吧!”
“先生,求你救救阿金!救救阿金!我这条命都是您的,随您什么时候拿去。只求您救救阿金!救救她……”
“好吧,谁让我心软呢。看在你对阿金一往情深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
“先生,我能看看阿金吗?”易龙在喊。
“阿金她很好。”
“我……就是想看看她……”易龙说。
灯光弱下来,高颧骨对面的墙壁上出现投影。
几个医生模样的人,穿白大褂,戴口罩,簇拥着一辆轮椅。
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无力地靠在轮椅上,睁开眼睛:“易……龙……哥哥,我……很好……”
“阿金!阿金!”高颧骨呼喊着奔向墙壁,向影像中的女人伸出手。
影像消失,强光照射。
“阿金……阿金……”高颧骨如土委地,痛哭流涕。须臾,怒起,大吼:“阿金怎么变成这样?”
“阿金刚刚接受了一次治疗,这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你放心,给阿金看病的全是一流的医生。等你完成任务,我会还你一个健康的阿金。”
高颧骨偎在墙角,无声地哭泣。
“从现在起,你有了新的名字——石权,身份证会有人交给你。记住你的使命。那个叫沈默的年轻人估计已经破解了《吉檀迦利》的秘密,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可以走了。”
灯光突然灭掉,黑暗,脚步声,上眼罩。
高颧骨被拖走。
注一:《毁灭者》和《号角》均为泰戈尔诗作。《毁灭者》收录于《岐路》,为第22首。《号角》收录于《采果集》,为第35首。
注二:塞拉杰沃大屠杀,资料出自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7月版《泰戈尔评传》(S·C·圣笈多著,董红钧译),书中没有详细交待这次大屠杀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