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众人一见面,就先听见余风喊起来,余风指着欧阳卿说:“你是那、那,那个打架的?”
“打架的?”
余风知道自己话说纠结了,赶紧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欧阳卿拦截抢匪的事情。王晓芸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依偎过去说真是英雄啊。
曾志老婆也笑了,不过问了一句,你没事儿跑风街去干嘛?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余风立刻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不禁脸上微微一红,用眼角余光狠狠扫了曾志老婆几眼,那叫小玉的瘦女人。
欧阳卿斜了眼睛看小玉:“谁让税务局栽在那歪角上,我去缴税不从那儿过难道坐飞机空投下去?你们家老曾见天就这么过,你也不问问他。气得曾志说你们再胡说八道的,我就把你们都扔下车去,让你们站在高速路上高速地吵。
余风和白子行坐在最后一排,白子行把余风搂进怀里,任余风抓住自己的手在手心里狠狠揪着,那略微的刺痛倒让他显得精神了不少。
车窗外的行道树一阵一阵倒退着,城市的景致正逐步从热闹走向荒凉,生命本是一场孤独的旅行,对于余风而言这生命历程因为过于热闹而显得萧瑟无比。她不知道白子行何以要在这种全是“正经女人”出现的场合带她出来,仅仅是因为喜欢她而不在乎她的身份吗?她想白子行大约只觉得她是女人,是他这个目前没有女人的男人可以随时招呼得来的女人,仅此而已。不自觉地她就把头靠紧了他的肩膀,且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让自己出现在这里吧,只能尽量正常地让那两个正常的女人看不出自己说不清的来历吧。事实上叫小玉的那个女人一直在打量她,难道发现了什么?
到了锦屏山的山脚,那里一连排的小山庄,家家户户接了温泉水入户,搞成特色包间,已经成为桥市周边城区最有吸引力的景点之一。有一家叫碧野小居的是白子行熟悉的。老板远远就迎出来,说接到电话就已经安排了三个家庭间,又可以泡温泉,又可以休息,想干什么都行。
曾志点着烟说:“老板,你可得告诉你的手下,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你别像西点军校那警卫一样,每天按惯例去叫醒长官,有一天长官太太来了,第二天警卫还是同一时间走到长官床前,给了长官太太屁股上一巴掌说,妓女你该拿钱走人了……你要吓着我们,我们可不给钱啊。
小玉被自己老公逗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是不是特别想也要一个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嘛。”曾志被揪得歪着头,说绝没有这个想法,和她呆久了已经什么想法都没了,早就破罐子破摔了。两人在院子里就追得鸡飞狗跳的,老板一边笑着一边叫,却眼看着一人来高的围墙上一盆杜鹃花就被扫到地上来摔个稀里哗啦。
白子行笑着拉着余风进了房间,余风却沉了脸坐到床边不说话了。白子行打开房里的小冰箱,拿出两罐啤酒走过来,坐旁边递给她一罐说:“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为什么不往心里去呢,你不该叫我来受罪。”
“他们说话就那样儿,你何必对号入座呢,挺累的。”
余风叹口气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说:“也是。你叫我出来玩儿已经是看得起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对人家的说三道四如此敏感呢?”对着白子行笑了笑,笑容冰凉。
白子行搂住她在耳边说:“你不用这么自卑,我们职业不同但性质一样;你们献媚给男人以求生存,我们献媚上级还不管男女呢,都是为了生活笑话谁呢?”
余风笑了,转头在白子行脸上亲下说:“你永远都如此奇怪,我想你在你的机关里要么混得很差,要么就是混得非常好,你的路数和大多数人绝不一样的。
所谓的温泉家庭包间,实际就是修的一个套间房。主卧左侧有一道玻璃门,门外便是一个大池子,温泉就接入进来,两人可就相拥入池,泡得骨软筋酥之际,或者就势鸳鸯戏水,亦可以抱上床上来浪漫一番。房间里虽然布置简单,但该有的宾馆设施倒也齐全,门一关便是封闭的二人世界,倒也让人难得的放松下来。
欧阳卿抱着王晓芸在池子里揉来揉去,一片寂静中他却又看见那沉静的江岸边一个孤单女人的背影,风似乎刻意地在吹拂着她的头发,甚至就听到了江水的流动的哗哗声。女人始终保持着一个静立的姿势,仿佛夜里浓稠的云要把她卷了去,渐渐的身影略微有些淡了、模糊了,却又清晰无比的引入眼帘来,依旧是一个孤独的背影,黑色的流云环绕着她,这究竟谁在抽象地甩出一幅画呢?
欧阳卿的思绪再次被王晓芸打断,她紧紧用自己的双手把自己和他的身体贴近,她说:“你在想别的女人?”
“我都被你抱着了,你还不放心?”
“我是霸王硬上弓,怕你口服心不服。”欧阳卿大笑之间,一把举着王晓芸就把她水淋淋地扛到了床上,王晓芸近乎云雀般的欢快让欧阳卿也兴奋起来,但似乎那影子依然若隐若现,此时电话又响起来,一个陌生的音乐。
王晓芸猛推开欧阳卿翻身起来,拿着手机就跑到卫生间里。过了许久才出来,眼圈微微地有点红,却又勉强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需要马上赶回去。
欧阳卿双手抱头靠在床背上:“什么事这么急?不是说好了今晚不回去?反正你就快搬到我家里了,叔叔阿姨还不放心?”
王晓芸摇摇头,说家里头确实有急事,她走过来抱着他亲亲说,“我走了,你就可以找下一轮,好方便嘛。”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去找下一轮呢?”
“讨厌。”
说笑间欧阳卿把王晓芸送到门口,却正好碰到曾志两口子走出来,说他们就准备回去了。欧阳卿把曾志拉到一边说:“怎么啦?玩的时候喊出别的女人名字来呢?”曾志给了他一拳:“说啥屁话呢,俺老曾是那种不谨慎的人吗,她是不习惯这种野营方式,乡下女人没见识。”
“你个笨蛋,现在就属乡下女人有见识,你还不知道吗?”
哈哈大笑之中,王晓芸跟着车走了,上车的时候一回头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欧阳卿等他们一走,便跑到白子行的门前一通乱敲,大喊着检查身份证啦。
白子行打开门就一脚踹出来,骂道作死啦。欧阳卿便冲进门去,惊得躺床上的余风赶紧拉过被单来把自己光溜溜地身子遮住了。
欧阳卿说他们几个都走了,白子行若不给他解决接下来的问题那就要求加入这个房间了。
余风笑说看来男人的确没一个好东西,老婆一走就要偷吃,却想起露露来,说就干脆介绍一个他欧阳卿的爱慕者来缓解下这突然失去老婆的恐慌情绪吧。
露露赶到的时候,碧野小居特意为他们做的农家菜已经摆上桌子。桌子是摆在院坝里的石桌子,头上是一个大大的葡萄架青葱得让人觉得清亮不已。桌上最中间摆着一大盆红亮的泉水鱼,辅以一大盘满是青花椒的花椒鸡,再有雪白的豆花,青青的木耳菜,看上去倒是很有些味道,引人食欲。露露拿着小包在院子里左右打量着,有些迷糊。余风站起来使劲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来,作个介绍。
欧阳卿打量着这个身材高挑,一头大波浪,眉眼儿皆小但却长得很适当的女子。不自觉地便又想到同样身材却浓眉大眼的另一个女人,不由得甩甩头。余风看见了说,难道欧阳同志不满意?人都来了,就将就一点吧,只要不至于吐就好了。
欧阳卿伸个懒腰说:“哪里,是见着这么有气质的美女才赶紧甩甩头,怕是做梦嘛。”
露露说:“我才怕是做梦呢,你那天好帅哟。”说着就过来紧挨着他坐下。一股清冽的香水味便把他包围了。
白子行说老欧啊,你啥时候又再秀你的肌肉呢,你看搞得一惊一乍的。她对余风说,这家伙就喜欢用装酷来钓女子们,但很不幸的是回回居然都还让他钓着了,这上别人还能上哪说理去。
余风捏捏白子行瘦弱的膀子叹气说:“哎!我哪天要是被欺负,该指望谁来保护我呢?”
白子行也叹口气说:“哎!看来我要受欺负也只能你来保护我呢。”
露露坐上桌子就不停地用眼光扫描着自己万分中意的男人,弄得欧阳卿说自己是否很像一道菜呢?余风抢过话头说,在他们的眼里任何男人都是一块肉。露露白她一眼说余风太露骨了,也不知道含蓄一点,应该说是一块尜尜(土话,肉的意思。)
白子行放下筷子问大家是否知道桥市人为什么吃不惯外乡的饮食?都看着他他便说:“你们看这一桌子菜就知道了,看上去都是麻辣的,殊不知这麻辣归麻辣,辣的层次却是大不一样的。泉水鱼直接浓烈,泉水豆花温婉而秀气,花椒鸡介于含蓄与直接之间,有点半推半就的意思,又配上这彩云追月的桂花酒,那才叫一个艺术嘛。你看看东北人懒,稀里糊涂炖一锅,广东人更懒,干脆吃生的,这基本就是胡吃海塞,哪里是懂生活的呢?
欧阳卿摇摇头:“我之所以不爱和你一起出来就因为这,吃个饭就能把人给活活累死。”
露露却羡慕了,说这才是有文化,能把吃饭如此庸俗的事情搞出这许多诗意来,难怪风姐最近也是诗意了不少……
余风还在发愣的时候,两个男人早已经笑得人仰马翻,余风一下回过味儿来,红着脸骂死妮子,就来追着露露掐。露露一边躲一边说夸她却夸出祸事来,这好话真不是人说的呢。
欧阳卿用手肘碰碰白子行说:“这下好了,你开始教化这一类社会的边缘精英来,也算是你有教无类了吧。”
白子行瞪一眼:“你该算啥呢,女朋友一走就跟个猴子要上树似的,叫色胆包天还是欲火焚心?”
欧阳卿却说:“你怎么真会和这些女子厮混,要混嘛也找美古介绍他们那高级一点的嘛,街边上的一个是不干净,再一个也就是谋着你的人民币而言嘛。
“那你说高级的就没有谋着你的人民币呢,这玩意儿也得看你的运气,你要撞上一个好的,真胜得过你那些三姑六婆给你介绍的一百个。”
“我只能说你很有勇气,但愿你不会以后长叹一声说自己很傻很天真。”
白子行笑笑没有搭话,他比欧阳卿更明白逢场作戏的必要性,不过这女人给他的感觉也还真不是那种久经沙场就被蒙蔽了心的空心女人,他总觉得这女人是误入城市之后一直在寻找上岸的机会,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岸,但他愿意留她多呆一会儿。此刻他除了看上去的无聊以外,当然有任何人也难以穿透的一种心事,但他几乎不想去关注,他只是一个拽着了自己那条线的木偶,在替别人游戏中,玩了玩自己的游戏而已,况且游戏已经安全地完成了,更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别人不可能找到你,你又何必急着躲呢?
5
天色渐渐加深了黑暗的气氛,山庄被一层又一层林间从上至下传递而来的水汽包裹着,有一种湿润而神秘的气息在运动。所有的房间都亮着灯,不管是因了什么理由来到这里的人们都在不停地忙碌着,他们需要寻找自己丢失的某些部分,尽管最后往往是空手而归的失望。
欧阳卿并没有真的疯狂起来。他拒绝了露露的拥抱乃至于亲吻,独自躺在床上玩着一直沉默的手机。他不清楚王晓芸匆匆忙忙地离开究竟为何,但他却着实不想再一回的放肆,难道是自己真的有了牵挂?
露露挺孤单地泡在池子里,她也不太理解男人奇怪的清高举动是为何缘由?自然,欧阳卿不碰她于她本是一件好事,但似乎越是这样,她越对这男人有了些兴趣。她抬起身子柔声问:“你还不想来么?”
欧阳卿冲她挥挥手,没有说话,
露露很知趣地躺回去,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她所能想象的。等她泡好了澡,也就没有像往常一样赤着身子走出来,而是穿好了衣服走过来说:“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请我泡温泉哦。”
欧阳卿坐起来说:“不急嘛,晚一点儿我也要回去的,说说话嘛。”露露当然求之不得,立刻就坐到男人的身边来,拉着手说那就说一会儿吧。不待他说话她便夸起来,说他是她见着的为数不多的真男人。又说他对女人的尊重自己是会一直记住的。
欧阳卿拉着她的手说:“你把我吹得这么高,不怕摔着我啊,我就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普通男人,隔壁那白大侠才是事业有成,又风流潇洒的男人哟。”露露却说她总能感觉到白子行眼里的游移不定,没有他眼神里的镇定与清澈。欧阳卿说你们真是不得了,个个都如同修炼了如同上千年的狐仙一样精明,在你们面前,男人都是透明的。
露露悠悠地看他一眼说:“除了你,其他男人都愿意在我们面前脱得透明穿得精光的。”
“是嘛,我老实嘛,不过刚才本也是玩笑话,不过听说我也有粉丝了,所以想着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