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世子一个人走的,没有声张。我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江鶦又坐下来,心里七上八下,说好在这里小住几天,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她总觉得江琮有事瞒着自己,恨不得立即去查个究竟,可是半夜无缘无故离开锦绣崖廊从无前例,恐怕遭人质疑,只得按捺着性子等到天亮。这无疑是她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夜空中星子忽明忽暗,却始终不曾隐去,好不容易天色泛白,马上动身回宫,宫中一片祥和,并无半点异状。
江鶦有一点无措,预料之中的暴风雨并没有降临,一切平静得不可思议。玉书刚上朝回来,扑入她怀里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宫去,江鶦抚摸着他的额发,把他轻轻抱在怀里,“玉书,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所以你答应母后,不管怎样都不要恨母后,好不好?”
玉书点点头,忽然笑了,“母后,为什么你和舅舅说一样的话?”
“他也这么跟你说的?”江鶦笑着放开玉书。
玉书回答说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了,他这个年纪还不能明白母亲藏在笑容下的忧伤,瞬即就高高兴兴地和女官跑去花园玩耍。
江鶦传来轿子去了摄政王府,刚到门口就意外地发现这里的混乱和宫里的安静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出了什么事?”
被叫住的那个内侍不知所措,手里尚捧着一只箩筐,江鶦走近一看,竟是大小碎掉的玉片,满满一箩,少说也毁了十只玉器。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容王府的规矩之一就是不得擅动家中藏玉,若是摔碎了,就算身份尊贵也要重重责罚,容王这份对玉的痴爱已经深刻铭烙在江鶦的记忆中,如今看到这种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些是?”
“小人也不清楚,玉器房那边好像出了事,小人只是负责收拾的。”
这时王府总管大概得到了太后驾到的消息,匆匆迎来,江鶦对这些碎玉并不关心,忙问:“江琮回来了吗?”
“小王爷夜里一回来就病倒了,如今人事不省,王爷又不在府中,夫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江鶦惊得脑中一懵,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那总管的脸也空白起来,好半天回过神,推开总管就跑了出去,边跑边不能控制地自言自语:“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王妃从婢女所端的托盘里捧起药碗时看见了江鶦,竟失手泼出大半,牵着她的手当场就流下眼泪,江鶦心中一沉,记事以来母亲从不致如此失态,可见江琮今次病情非同小可,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还是王妃先擦干眼泪,把她带进屋子,“你什么也别问了,就在这儿陪着他吧。”
里屋安静得很,昏暗如纱的空中弥漫着一股苦苦的药味。江鶦忽然不敢靠近床畔,有些惊惶的目光四处寻找落脚点,恍然发现屋里摆设如此熟悉,竟和清晏家中自己所住的微云斋一模一样,江鶦着了魔似的伸手一一抚过那些漆柜,屏风,矮凳,罗榻,不小心碰翻了一只香炉,突兀的清脆声响飘荡在半空,把她的神志拉回现实,脸上一片冰冷,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江鶦在床畔坐下,小心望去,帐内昏沉,阴影层叠,江琮沉沉睡着,刚才的响动完全没有打扰到他。江鶦抹开那些濡湿后贴在他额际的鬓发,多年相伴让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江琮苍白一如三月晚樱的脸色,却从没有哪一次觉得他离自己这样遥远,仿佛一个随时会消散的虚影,连触碰都觉得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