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琮却只是深深凝视她,然后慢慢转身走开去,风大得撼动枝条,那些繁云纷纷变做了芬芳的落雪。江鶦有些恍惚,那个少年的背影没入花雾,像是溶进了云端,蜻蜓点水般消失了。
“江琮?”江鶦懵然向前走了几步,触目所及,只是满眼纷飞的落花,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快回来,天色不早了。”然而没有回应,“别胡闹了,我要生气了。”江鶦忽然惊慌,她在成林的花树间穿梭,那些已经零落的花瓣被奔跑的步风带起,有幸在碾转成泥前再跳一场姿态袅娜的舞蹈。
江鶦站在如雨乱红中,怀疑自己站在梦境里,不论走向哪里都是破灭,她抬起头看着碧青色的天空,仿佛那是唯一的出路,忽然有一只手从背后伸来蒙住了她渴望的眼睛,冰凉得像春天的雨丝,江鶦心头骤然漫上狂喜,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真的生气了?”江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一丝笑意,“我可不想回去,离天黑还早呢,你看。”他松开手,拉着江鶦往前走了两步,“这棵树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在上面刻过字,说起来真的很奇怪,我能记得这棵树在什么位置,却忘了我们在上面刻的什么。”
江鶦微微弯下腰,树腰的位置确实有几个字,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模糊不清,无法再辨认出来。
“姐姐也不记得了?”
江鶦直起身,轻轻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却也不愿就这样沉默,只好另找些话题:“母亲和琬儿琰儿还好吗?”
“那对姐妹今年要行笄礼,小丫头终于也长大成人了。”江琮撩起衣摆席地坐下,忽然想到什么,望着江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回去观礼,可是隔日就是皇后寿辰,举国欢庆的大日子,你是不能离开宫中的。”
“我知道。”
“不过你可以求姐夫亲自主持,这样小姐妹就能到京城来加笄,你也可以见到母亲了。姐夫素来敬爱你,你的要求他断然不会拒绝。”
江鶦愣住,虽然心里是求之不得,却在时间上有些犹豫,“今天都廿九了,不会太匆忙吗?”
江琮一笑,“其实我这次进京也带了她们一起,现在人就在别庄,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安排送她们入宫。”
“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怎么不早说。”江鶦赶紧挨着他坐下,惊喜之余又觉得失态突兀,忍不住摸了摸扬起的唇角,脸上有几分赧然。
江琮毫不在意,看着她只是微笑。
“时候差不多了,回去吧。我不该把母亲进京的事告诉你,你一定心不在焉,恨不得插翅飞入皇宫里去。”江琮站起,拍了拍衣摆上的尘泥。
江鶦看着他垂下的袖边,心里微微一动,很想对他说再坐一会儿,却不知为何无法成言,连一句多谢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跟着站起,整理仪容,拂去身上的落花,忽然有些惆怅,她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江琮总是流连花间不愿离去,眼前这一场迷梦,太短暂,太虚幻了,偏偏世人还要将它忘记,深陷那个谨言慎行的世界。
马车停在寺院后门前不曾移动过,几个僧弥拿着扫帚,漫不经心地清扫地上残叶。竹枝扫帚在青石板上划出深深浅浅的簌簌声,伴着暮色苍茫。这里是佛瞻寺最偏僻的院落,平日几乎看不到人来,以致时值初春,经年的落叶竟还没有清除干净。
江琮只送她到林子边上,“你先回去等着吧,我跟方丈交代完事宜,稍后就安排母亲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