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主人家在一起。”
“我去找她。”江鶦转身走开两步,想到什么,匆匆回头说,“你们俩把江琮看好,别让他闯祸!”
江琬听了只是笑。
这时有人唱着曲从墙外经过,“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干,认取长干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人似春将老。”
听声音是个男人,走得也慢,一支曲子唱了,人还没有走远,江鶦本来要找母亲,此时却突然换了主意走到墙根下去默默听完。
这词是一位旧人所写的《上巳召亲族》,暗喻国破家亡,不知哪个有心人竟在今天拣来唱,而且还是在朝廷命官的家庙外。
回过神来笄礼已经开始,丝竹管弦声把她的思绪拉回,江鶦匆匆走入,江琮兄妹三个都在主宾席落了座,只等她一人。王妃盈盈走到笄者身前吟诵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江琮忽然轻笑一下,偏头凑到江鶦耳朵根说:“当时你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江鶦笑而不答,轻轻瞪他一眼,不含怒气的微嗔瞪得江琮格外开心。王妃梳完笄,笄赞二人回到东房更换素衣儒裙,这样的仪式要进行三轮,江鶦以为江琮会不耐烦,毕竟他在自己冠礼中还几次三番地发过牢骚,谁知江琮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啧啧声,江鶦只当他是新鲜,哪里知道他在借此遥想当年她受礼的一幕一幕。
姑娘三加之后,着钗冠和大袖长裙自东房内出来,喝罢醴酒,王妃又给她取字,终于到了揖谢参礼宾客,姑娘谢着谢着脸突然一红,江鶦一愣看向身侧,江琮果然正笑脸迎着人家,还有江琬江琰,三个人脸上笑容加在一起真是明艳照人,他们年纪相仿,有这样的表情也不足为奇,年长者都心照不宣地笑一笑,唯独江鶦比他们大不了一两岁,却始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中午河边有规模宏大的赛船,王妃笑着说既然出了王府,就干脆都去看吧,一对双胞胎自然叫好,只有江鶦恹恹不乐,不大想去又不好挑明,那神情落在江琮眼底,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当下淡淡说:“那些地方太吵闹,我听了头疼。”
王妃一想也是,“我让马车送琮儿回去吧,江边风大,你身体不好受不住。”
江琮看一眼江鶦,“我不想一个人回去。”
江鶦说:“我跟你一起走,我也不喜欢那些地方。”
“你真的不去看竞舟吗?”一上马车江琮就问。
江鶦淡淡一笑,“我不想去。而且我去了你怎么办?”
江琮也就跟着一笑,这样的贴心又有谁不喜欢,因为关怀孕育出来的默契,似乎固若金汤,不会随时光改变,却又宛如风中蛛丝,也许哪一天关怀不再,这份温柔就会轻易逝去。
“睡一会儿吧。”看着江琮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倦意,江鶦拉过他枕在腿上,江琮只是微微一挣,便顺从地伏下去。这条大路尚且平坦,马车稳行没有颠簸,不多会儿细匀的呼吸声就从膝头传来,不知为什么江鶦听了竟然有种放心的感觉,轻轻低下头去看了看,江琮的确睡着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薄汗,衬得肌肤越发晶莹。
就这样跟你相伴一生吗?
日出日落,闲庭信步,就是我所要的全部吗?
江鶦揉起丝帕拭过江琮额际,娴熟轻柔的手势,一如生活惯有的轨迹。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干,认取长干道。”江鶦猛地抬起头,那个声音从马车旁经过,这下子倒是非常快,仿佛骑了匹马似的,一下子就过去了,江鶦赶紧撩起车帘却已经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一句怅然的尾音,“……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人似春将老。”
她愣了愣,轻轻放下车帘,一回头却发现江琮醒了,慢慢从她腿上爬起来,靠着车壁双眼迷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