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说真的,我当时差点又歇菜了,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叫出“朱,朱……朱亚……岚”。而她却抿嘴微微一笑,然后恢复常态。那时我心情复杂,满脑子都是上一次的场面,哪注意她的表情?在我看来她没有生气便是我烧高香了。我唯唯诺诺叫她名字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脸又想发红。
朱亚岚倒是挺大方的,问我这么早怎么在这?她这样问就排遣了我很大一部分的压力,我鼓起勇气说:“上一次,真,真的对不起。”
她微笑着说:“你怎么老是问牛答马呢?”
我说:“我没喝酒,真的!”
朱亚岚看到我的窘样笑着说:“你真有趣,比信纸上能说会道的王昊还有趣。”
我说:“我,嘿嘿……”
好在我终于发觉她旁边的那个拖箱,于是指着问:“你,你要回成都啊?”
朱亚岚敛住了微笑,点了一下头说:“嗯,回我妈妈那里。”
而后我就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听到她一声轻轻的叹息。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我就要看不到朱亚岚了。哪怕偶然碰面的机会都不会再有,我甚至想这次回家有些偏执,因为信上的一句很普通的话,我居然兴奋得像是中了体彩。但是,现在朱亚岚却忽然要走了,中体彩的事突然感觉是在做梦。天还没亮,梦就醒了。于是我忙急切地问:“那你,你过年还回来么?”
她低头摆弄衣角说:“我也不知道。”当然我可以努力地幻想她会舍不得离开这儿,或人或事的有那么一点点,可我又想,在这些因素中是不可能存在我的,即使我企望得很。
“那,我送你吧。”许久后我挤出几个字来,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点都不胆怯了。
“嗯。”然后又一阵沉默。
进入严冬,气温是很低的,干裂刺骨的寒风刮得人面部作疼。不知怎的,放了寒假而空旷的初中校园突然响起了广播,然后孙燕姿的《遇见》就传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把这首歌作为主题曲的一部影片。男孩向左,女孩向右,于是再也没有遇见。朱亚岚曾经在信上说影片好感人,她说不会让她以后的男孩犯这种“错误”的,而现在却传来了这首歌,我仿佛看到她怔了一下,然后快速地看了一眼我,转过身去……
气氛因此而有些尴尬。可我没在意了,我一直注意着我们呼出来的白色气团在我们头顶上相互交融,然后慢慢地漂入浓浓的雾中,或许它们又被重新吸入到我们体内,但朱亚岚肯定感受不到我发自内心对她的那份情愫。我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她目光暗淡而不定,时儿眺望远方,时儿盯着脚尖。而我就这么站着,任时间随着音乐流逝。
朱亚岚侧过身子向被雾尘笼罩了的路的尽头望了望,很显然,她有些着急了。我看到她把手放到嘴边,边揉边哈气,便说:“车快来了吧。”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答复。
我把围巾取下来时,顿感脖子一片冰凉。我说:“你把它围上吧!”她忙拒绝说:“你快围上!会着凉的。”我坚持着说:“我身体好着呢。”她看了看我,很犹豫地接了过去。
又安静了一会儿,朱亚岚突然很忧伤地说:“王昊,其实我……”
这时,一阵车鸣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两束朦胧的灯光慢慢地向我们靠近,然后一辆大巴就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说:“其实什么?”
她说:“没,没什么。车来了,我要走了。”说罢忙要解下围巾。
我急忙阻止说:“别,或许成都还会冷一点呢。”也不容她多说就帮她提行李箱。
朱亚岚坐上车后,我看着她如湖水的眼睛说:“路上小心,自己多保重。”
她把脸埋在围巾里轻轻地说:“嗯。”
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她依然没有抬头。于是在售票员的催促下便匆匆地下了车。
车窗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车里的人和物了。当大巴缓缓起动后,我在想朱亚岚会不会隔着这扇模糊的车窗看我渐渐模糊的身影呢?还是继续把脸埋在有她和我共同体温的围巾里?
大巴转过前面的弯道就彻底消失在大雾中,只留下车鸣声在同这个小镇告别。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我转个圈,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可以证明朱亚岚刚才站在我身旁,我甚至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可是我的围巾确实不在脖子上,于是我开始感受朱亚岚残留下的身影和她的气息。这些看得见的颗颗水雾,充斥着她和我曾占据过的空间,承载了彼此的气息而飞舞。
哦,刚才朱亚岚想说其实什么呢?我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