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废墟下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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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我坐在原地,努力地咽口水,嘴里却连泡沫星子也没有一颗。

不行,我得再找找。于是猛地跪起来,或许这瓶水就埋在我的周围。

这种想法比刚才不受支配的行动还要疯狂,于是我俯下身去,再次艰难地刨了起来。事实上,这比摸索要困难多了,我没有工具,只得单手去刨。而血肉之躯肯定是没有土石坚硬,刚刨了两处,我手指就磨出了血泡。

我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更加疯狂卖力地挖掘。我想,上天不会辜负我的一片热忱的,它会可怜我而给出希望的。

当我五根手指全部磨出了血泡而要再次放弃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一个圆形的框——这是挖掘这么久碰到的第一个不是土块的东西。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忙加快速度将它挖出。

我摸了摸,是一个桶形的铁框,它已经被砸得变了形。我在脑海里思索它曾经的用途——对,这是一个垃圾桶,我挖出了一个垃圾桶!

我忙把里面的砖块刨开,然后坐在那儿,一股脑儿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我先摸到很多纸巾,然后摸到一个牛奶盒,我摇了摇,丁冬作响,里面的牛奶还没喝完!我兴奋地把残留的奶液放到嘴边拼命地吸,我觉得它是那么的甘甜。吸完后,我把空盒放到一边,然后继续摸那堆杂物。

最后,我从那堆杂物里找出了几条湿漉漉的东西。我把它拿到鼻子边闻了闻,一下子觉得喜出望外——苹果皮!我重新摸了摸它的数量,应该是两个苹果的,而更让我感到惊喜的是,这些皮都削得很厚,上面还有很多果肉!

我不假思索地就抓起一条塞进嘴里。顿时,甘甜的果汁浸满嘴里的每个缝隙,缓缓地像是流进我的心里。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不免为自己的固执感到庆幸。现在,我嚼着这些果皮让我感到无比的踏实,就连伤口也都不觉得那样疼了。我想这些东西应该能让我在这下面多支撑一会儿,这些以前废弃的果皮,现在却给了我力量和新的希望。

将那些果皮全部吃完,我就觉得没有那么渴了。我想这些东西一定会让我支撑到获救。我感到一阵满足,甚至潜藏的危险都被我抛在了脑后。原来这些果皮,它们不仅带给我力量和希望,还带给了我短暂的安全感。

我感觉到有些发困,就躺下去闭上眼睛。这是我被埋以后第一次能够稍微踏实地睡去,迷糊中我想起了让我觉得幸福的那个春节。

过年,对于我而言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只是桌上多了几个菜盘,包里多了几块银元,我妈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街上多了几个拉风少年。而其他的事情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区别。

在我们这里,过年有这样一种传统,大年三十那天只能呆在自己家里,不能去串门的,说是怕踩了别人家的年脚。此后的几天,亲戚处都去不了,拜年也就省却了。我总是认为其实每天的生活,我们过的所有日子都是一样的,只是当人为地赋予它色彩后,就成了特殊的一天,谁都不会记得上两个月前的那个星期三你干了什么,如果那天不是诸如大年三十之类的日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姨打电话叫我们晚上到她家去团年,说家里就我妈和我两人多冷清。但我妈的意思是让她们一家人都来我们家团年,她俩就在电话里你来我往磨蹭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说听两个女人打电话是件很头疼的事。我一个人坐在饭桌旁几近崩溃,恨不能过去把电话线拔了,等到饭菜都凉了的时候,我妈突然坚定地说:“嗯!那行。”然后挂了电话。

我说:“什么行呀?”

我妈说:“晚上去你小姨家团年呀。”

我说:“不踩年脚?”

我妈说:“都是一家人呢,踩什么年脚?”

我说:“你不是一直坚持她们过来么?”

我妈说:“三缺一,晚上凑齐好玩麻将呢。”

我说:“咱们家还不是一样地玩?”

我妈说:“可我们家没有麻将。”

我起身说:“我吃饱了,你慢用吧。”

我妈疑惑地说:“都还没动呢,你怎么……”

可我已经出了门。

我小姨只是一个幼教,但知识面挺广的,对我的成绩也颇为关心,似乎除了和我说这个,就再没别的了。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别人提及自己的成绩,于是,对小姨能避就避。

庆幸的是,整个晚宴中,我一言未发,未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小姨忙着和我妈拉家常,对我尚未顾及到。晚饭过后,小姨按照惯例和我妈打起麻将,我害怕小姨问起我学习成绩,思之再三,决定先行回家。

我说:“妈,小姨,要不我先回去,家里没人呢。”

我小姨专注牌局,说:“啊,那行,八筒,碰!”

我妈摸一张牌在手上问:“能看得见路么?”

我忙说:“看得见,看得见,你们慢慢玩吧。”

然后迅速出了房门,我小姨在屋里惊讶地说:“吁,王昊怎么一个人回去了呢……”

我走出房门的一刹那,忽然感到一阵空虚袭来。于是掏出一支烟以辞别旧岁,新年就快到了,而我却在混乱的思绪里无尽地徘徊。小姨家的灯光和麻将碰击桌面的声音在身后慢慢地消失。我没有回头,所有沉积在脑海的臆想都跳出来对我嘲笑。原先我满怀希望地回到这个小镇,而今却是如此的落寞。

我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从我身旁经过的人,一个个都洋溢出无比的快乐,与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两个老太太超过我后不时回头瞟我。一个老太小声附在另一个老太的耳边说:“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另一个老太也小声地附和着说:“可不是嘛,我那小孙子,才十二岁,那天突然间问我是怎么和他爷爷好上的,你瞧这,像什么话嘛!当时就给了他一耳光。”先前那个老太说:“真是的这。”

我在她们的身边暗自苦笑,真恨不能跑上去就说,两位婆婆,您孙子都十二岁了,你不懂的东西他肯定懂,知道***不?您孙子知道呀!这俩老太,还真别以为他们下一代的下一代有多纯真,这年纪谁都说不准。

这让我从压抑当中抽身出来去思考这个问题。我小姨五岁的女儿,有一天中午吃饭时突然停下叹口气说:“妈妈,书桓可坏哦,他怎么不要依萍了呢?”我小姨把筷子夹在手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我现在多想告诉她说,小妹啊,琼瑶奶奶就爱来这一手。可当时我小姨是震惊了,回过神来忙说道:“天哪!这孩子早熟!”

现在我想起来,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潮流了,都快十八岁的人居然还没一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懂得感情。待俩老太太同样消失在前方时候,我也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电话铃就响了,吓了我一跳,以为自己家的门安装了声控装置。但我并没有急着去接那个电话,等我把门关好,打开灯,电话仍在响着,于是漫不经心地拿起来说:“喂?”

对方嗔怪地说:“怎么不接电话啊,我正想再响一声不接我就挂了呢。”

我说:“哦,刚回来。”

对方说:“哦,难怪呢,今晚你不在家到哪儿去了呢?”

我顺手拿了一个苹果边啃边懒散地说:“去我小姨家了。”

对方说:“哦。”

我啃一口苹果说:“噢,你谁呀?”

对方:“我啊,朱亚岚呀。”

我一听,一口苹果就咽在了喉咙上:“啊……啊,朱……”

朱亚岚忙问:“你怎么了?”

我说:“没……没事儿,朱亚岚,你怎么回……回来了呢?”

朱亚岚笑着说:“你不让我回来呀?”

我忙说:“不,不是,我是想说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亚岚说:“今天呀,又不好来找你,所以就给你打电话啰。”

听她这么说,自己高兴得不行,苹果也不吃了,忙“哦,哦,哦”地应个不停。我真的没想到,在我为朱亚岚离开而异常伤心的这个晚上,她却像天使一样突然降临在了我的身边。一时间,似乎之前所有殷切期盼,在这一刻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朱亚岚在零五年末的最后一天终于回来了!

我亲切地说:“你在家里吗?我这,这就过来接你。”

朱亚岚在电话里呵呵地笑着说:“你又语无伦次了呢。”

我不好意思地说:“呵呵,我……嘿嘿。”

朱亚岚说:“我在看电视呢。”

我说:“哦,那,那你看吧,等会儿再打给你,噢,能出来吗?”

朱亚岚笑着说:“不知道,到时候看吧,我等你电话哟,再见。”

我忙说:“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再次拿起那个被我啃了一半的苹果,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的时钟,那秒针在我眼睛里一秒一秒欢快地跳动。

快到凌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拨了朱亚岚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甜甜的声音说:“我正准备去睡觉了呢。”

我说:“幸好,幸好。马上就敲凌晨的钟声了呢,你睡不着的。”

朱亚岚说:“谁说的,我可贪睡了,我妈妈说我如果睡着了,扔河里都不会醒的。”

我说:“可是,今晚这么热闹,睡觉多可惜呀。”

朱亚岚说:“那怎么样啊?”

我说:“你出来吧,外面很多人呢。”

朱亚岚说:“这个时候呀?……那好吧,你到我家门口等我哟。”

我说:“好的。啊!……你家门口?那,那行。”

事实上,我并没有胆量在深更半夜站到朱亚岚家门口等她出来,这在别人看来,难免会产生诸如通奸之类的肮脏想法。我站在她家对面,一个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这样估计会好一点,充其量算是偷情。但是,我要澄清我对朱亚岚的感情是纯洁的,我良心可以作证。

好在人民群众还没觉得我是可疑分子的时候,对面朱亚岚家的门就开了,灯光一下子铺了过来,我四周顿时光明,一个纤秀的人影重叠在了我的身上。

我那时盯着这个倩影的主人一直发呆,她是那么的美丽,在灯光中宛若一个天使。她穿着白色的毛衣,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灰色的格子冬裙衬托出一双美腿更加修长,而嵌了绒毛的棕色靴子更是将这个天使衬得无比的可爱。我站在原地忍不住想,我日夜期待的,终于在这一刻来临了,这个时候,哪怕朱亚岚在门口站一会儿然后又关门回屋,我都会感觉到满足。

慢慢地,这个天使向我靠近,越来越近。我终于忍不住,“呵呵,呵呵,呵呵……”满足地笑出声来。

朱亚岚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王昊……喂,看什么呢这么好笑?”

我忙回过神来说:“没,没,你爸爸该不会担心你一个人出来吧。”

朱亚岚说:“我爸爸知道你叫我出来呢。”

我说:“什么?你爸知道?他不怕我把你拐走了?”

朱亚岚说:“哼!我才不怕。”

我说:“我是说你爸呀。”

朱亚岚说:“哦,不会的,呵呵。”

她四周看了看又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呢?”

我一时语塞。

在我接到朱亚岚的电话后几个小时,内心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甚至只是简单地希望能够看她一眼。现在朱亚岚问我要带她去哪儿,竟让我犯了难。

我也同样看了看四周说:“要不咱们逛街吧。”

朱亚岚说:“好啊!”

转过那个曾经我扇过自己耳光的街角,就到处是欢声笑语了。无数个二踢脚,子母炮从孩子们的手中蹦到地上,然后“轰”地炸开。当我们走到这群孩子中间,他们发出欢乐的笑声,一个子母炮滚到我们脚边“啪”地爆了,惊得朱亚岚“啊”地一声尖叫。孩子们笑得更欢了,他们为这出恶作剧的得逞而更加高兴,许多的子母炮也再次在他们手里冒烟了。

我笑着喊道:“快跑呀!”然后还不等朱亚岚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小跑起来。朱亚岚“啊”的一声之后也笑了,“啊,快跑呀。”

已是午夜,热闹的大街上,一个男孩拉着一个女孩向街头跑去,这似乎有些雷同于一些肥皂剧里的场景,他们一路跑着,笑着。女孩有些累了说:“不,不行了呀,呵呵。”

男孩笑着说:“快点儿,快点儿呀。”

女孩说:“你,你要把我往哪儿带呀?”

男孩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啊。”

他们就这样跑着,渐渐地,灯火依稀了,喧闹平静了,前面是一个小山丘——男孩要带女孩去的地方。四周突然都安静了,只有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声音,男孩觉得这是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的,没想到他却正在经历,他没想过的都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他又觉得这似乎有些超乎想象。他感觉到了从女孩指间传递过来的丝丝温暖,在这个寒峻的午夜,直达内心。

男孩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

我拉着朱亚岚很快地登上了那个小山丘,都累得不行,不得不双手按膝地喘粗气。这个小山丘并不算大,但顶部却非常的平坦宽敞,地势略高于其他地方,站在这个小丘的顶上,就可以将整个小镇一览无余。一阵微风吹过,将浮在小镇上空的年味带了过来,没有月亮的晚上,繁星任意点缀着整个夜空,忽明忽暗,和镇上的霓虹灯像是混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