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清眯起了双眼,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这个一脸温和笑容,似乎很是老好人的男子。
男子银箍束发,沁玉翡翠镶于玉冠正中,两撇金丝镶边的银白发带无风自动,男子嘴角衔着温和的笑,玉骨折扇在手,一身紫衣白衫,趁得他如玉的脸庞贵气而不矫揉,温雅风流之姿浑然天成。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水冰清心内不禁感叹,却又升起一阵奇怪的心思,打今日起便开始讨厌起了这个男人。
不仅因为他刚刚坏了自己的事,还因为他嘴角安然自得的笑容和他眼底那温润干净的风景。安然?干净?哼哼!那是她多么渴望而又求不得的东西,然而这个人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展现了出来,怎能不让她嫉妒的同时又恨上了他,现下就开始想着要把他的那份安然和干净一点点的毁点,看他还能不能在她的面前笑的如此自得,活的如此自在逍遥,心无负累。
转念又有些心惊,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心理扭曲到要像母后一样把所有的美好事物都毁灭了才甘心吗?明明是那么的向往着那些美好的人事物,不是吗?其实,母后也是可怜之人,只是她已经在权利和生存的斗争中失去了本心。自己难道也要和她一样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男人这样笑着,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笑不出来的时候或者说当他心中的那些正义美好的信念被完全毁掉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恶劣,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象,并且强烈的想要去实现这个想象。
水冰清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这么想了,就要去行动。
“公子好身手!”鄢然一笑,头都没回,直接接了叶岚秋的穴道,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杀意一般,慢慢的走向齐玉祺,无视了叶岚秋提剑冲向她的动作。因为她知道,这个好好先生既然能够从自己的匕首下救下叶岚秋,自然也会从叶岚秋的剑下救下她。
果然,齐玉祺在叶岚秋的剑将要砍上水冰清的背时出手了。水冰清只觉得一阵清风扬起一阵清幽的花香,齐玉祺已经以内力震落了叶岚秋的剑。
早就听闻藤州三公子菩萨心肠,不仅为人正义,乐善好施,而且还是惜花怜花之人。只不知他这“惜花怜花”惜的不仅是那牡丹芍药,还有这天下一朵朵争相向他开放的各色春花。有意思,有意识的很。
水冰清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她自己不会注意自己看着齐玉祺的眼神有多热切,背对着她的齐玉祺也没有注意到,只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愤怒落败的叶岚秋。
叶岚秋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不知所以,却深深的灼痛了她的心。愤愤的看了齐玉祺一眼,收剑,走向了远处。
她不懂这种快要把她灼伤的情绪名为“嫉妒”,而这嫉妒的源头却是因为她动了情。几日的相处,那人真心的关怀让她多年来被仇恨填满的内心吹进了一阵不一样的轻风。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捏紧双手,控制着自己乱蹿的真气,她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心情!会坏了大事的!不可以!不可以!
望着叶岚秋僵硬着远去的背影,水冰清的嘴角掠过一丝轻笑,冲着背对自己的齐玉祺道:“叶姑娘似乎受伤了?”
“我并未伤她?”齐玉祺显然有些吃惊,回过头来看着她,见她笑的一脸灿烂,明艳无双,一时闪神,眼神恍惚起来。
“可你刚刚阻止她杀我,已经是伤了她了。”齐玉祺这个木头,显然跟花草呆久了,脑袋也快成朽木了,竟是没有注意叶岚秋对他的心思,如此,不是更加好玩?
齐玉祺在她开口时已经回神,暗骂自己竟然盯着人家姑娘发起了愣,实属不该。听她如此说,有些不解。但齐玉祺又不是真的朽木,一听就知她在调侃自己,也不着恼,只大大方方道:“姑娘说笑了!”他这里称呼的是“姑娘”而不是恭敬的“公主殿下”,不是不恭,只是出入江湖方便罢了。
水冰清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原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贪玩的很:“我可不是说笑,说的全是实话呢!你看看岚秋的表情,实在是可怜的很啊!”
齐玉祺觉得这个公主更加让人难以琢磨,刚刚还一幅要杀了叶岚秋的样子,如今却又做出这般同情可怜之态,到底是何意啊?心下有些提防起她来,暗下结论:小心为妙。这个公主可不似温惜颜和叶岚秋那般喜怒爱恨全表现的明明白白,难懂的很。
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警惕之色,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够让她捕捉到。
挑了挑左边的柳叶弯眉,这个动作很普通,她做来却别有风情,齐玉祺只觉得心头一跳,心内更是警惕的应对她,全身关节都警觉起来,生怕被这公主的某句话给绕了进去。
“公主,时候不早了!您看,我们是否启程赶往下一个城镇啊?”齐玉祺实在有些受不住她如此直接的目光,总觉得心里恍恍然的,于是来了个先发制人。
水冰清因为他的那句“公主”而有些不悦,脸色黑了下来,看他一眼,跳上马背,冷森森的道:“那就出发吧!”
齐玉祺只觉后背窜凉,心下恍然感叹,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这位还只是位公主啊,威仪天成,不怒自威,说的就是这个吧。只是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那里得罪了这位高深莫测的公主殿下,竟惹她如此生气。罢了罢了,他原本就无意趟这淌浑水,只是刚好让他碰上了又不能不管。如此,等送他们几人安全与温姑娘他们二人会合,他便与宁儿一起回藤州便是,从此再不过问朝廷事罢了。
“是,公主!”齐玉祺想通透了,心里一片轻松,恭敬的应了,回身走到宁儿身边,安排了两句,又看向叶岚秋,见她似乎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跨上自己的马,冲她温和一笑,几多无奈抱歉全在其中。转身来到自己之前所骑的马前,跃身而上,遥冲公主拱手:“请!”
水冰清高傲的瞥了他一眼,打马先行,潇洒自如的马技倒有几分江湖儿女的不羁。不过齐玉祺知道,只要她柳眉微弯朱唇微启,所说的话足显露她身为一国公主的威仪。
宁儿看着公子凝重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担心,总觉得公子似乎有什么心事,又觉得公子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远了,她竟越来越猜不出公子心中所想。心里莫名的后怕,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那样那样局外人一般看着公子离她越来越远。
日落时分,夜修逸带着温惜颜来到了百里外的亳州城。
日行百里对于一匹普通的马来说已经算是极限,刚刚看到城门,身下的黑马已经力竭扑地,再也无力站起。
夜修逸在马力竭前一刻抱着温惜颜飞身落在了两米外的地方,一路行来飞沙走石,他身上白衣竟未染纤尘,玉颊白皙,气息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