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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如坠梦魇,愿你安好

深深的庭院因为主子长期的不在意并不显的多精致,只是依旧能看出其中的富贵。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边几棵梧桐树傲然而立,叶子已经金黄发红,风过时便有些急于离开母体的在空中翻舞,翩然落下。再看底下,小道上因有下人时时清理还好些,那书下却没人能顾那许多,枯叶一地也不知让多少鼠蚁甚至野生小动物做了窝,倒另成了一番景致。

可惜,这府中却没人有这等心思去欣赏。

小道的一头,一间红瓦青砖的小房格外精巧漂亮,只是那一样漂亮雅致的小门紧紧闭着,门外守着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身子僵直,手握着腰间刀柄,面色紧绷,显出些许忧虑。

鹅卵石小道的另一头。一个紫衣少年手捧托盘款步走来,衣摆翻动间尽显优雅,却不知为何少了几分从容。

“七皇子。”

“嗯,我进去看看。”

邱子幽把手上的托盘交于楚旭,行到木门前执起锁环,轻轻击了两下,不听里面有声响便加重力道又击了两下,还是听不到任何声响。轻声叹了口气,推开木门。

扑面而来是浓浓的酒味,香的太重反而有些刺鼻。

看到那桌边的几个小酒坛酒壶,不由得皱紧眉头。有些无奈,有些疼惜,也有股发不出来的火气。

楚旭越过邱子幽看到这一幕,眼里没有一丝半点的惊讶。

只是尽管这一年多看多了也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酒欲”,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或者说,是越来越担忧。

先不说贪杯伤身,恐怕再过些日子连这样的状况都维持不了。长此以往,主子会崩溃的……或者,一旦传来那位主子的噩耗,主子会活不下去的吧……

木门再次关上,两扇小窗的光亮足以照亮整间酒窖,环顾四周,除了家具摆件只余一只杯子一个小酒坛,并无人影。

端着托盘走向角落,用脚尖轻轻在墙根点了三下,地面发出砖板移动的声音缓缓露出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顺着阶梯向下,视线所及渐渐不复明朗,这暗阁酒窖虽有夜明珠照亮,却光线柔和,比外面昏暗不少。

酒窖不大,除掉对面墙根排成两排的大酒坛,两边靠墙处还有两个大型储物架,上面本该摆满了各种或精美或雅韵的酒坛、酒瓶,此时却出现了空缺。而酒窖中间,上好的黄梨木圆桌上,男人脑袋垫着手臂趴在桌面,另一只手还拎着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小酒壶,不知是睡是醒。邱子幽哭笑不得,又有些复杂的心疼。

这千城王府的小酒窖与由下人看管的大酒窖不一样,这里的珍藏哪有一件凡品,如今被这样拿来牛饮发泄确实有些暴殄天物了。更重要的是,蓝文城可以说是他近二十年唯一真正认可、走进心里的朋友。作为朋友,他又实在看不下去这人的颓废和自我糟蹋。

四百多个日日夜夜,这人在各国各地翻天覆地的找那个人,景川西山的瀑布下游也照了不知多少遍。刚开始是疯魔般谁的话也听不见,不吃不喝视他人如无物。后来沉入水中被救上来倒是冷静了下来,却是食不下咽无法入眠。再后来好不容易能吃下点东西睡眠却是无法,每每入眠总是在不过一刻钟就被噩梦惊醒,几次后这人自己都不愿闭眼。日复一日得不到那人消息,便整日抱着酒杯不肯撒手,甚至能整日不出这府后酒窖。精神越加不济,中间已不止一次昏倒在地,身形也消瘦的不成样子。现在,哪里还像往日那个沉稳澄明的千城王爷。

要说这期间什么时候这人最有人样,怕是一个月前刚结束的那场腥风血雨里吧,这人唯有那些日子在战场上才是清醒认真的,虽然,认真地叫旁人胆颤。

现在,若是男人能乘着醉酒进入安眠,倒是件好事。

可惜,正在邱子幽想到这里的时候,蓝文城的声音已经传来。

“子幽来了……”

一句话,声音轻淡的听不出情绪,偏偏又嘶哑混沌的可以。在这封闭的地下室里清晰地回荡,冷静如斯,听在邱子幽的耳里却不知怎的让人有眼眶发热的冲动。

这人,哪有什么睡意,甚至连醉意也无啊!

“嗯。”低低的应一声,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直到一身酒气的男人抬头看了过去,才缓缓走过去,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百转千回。

“看来这醒酒汤是用不到了,喝点清粥吧。”

“……”

“至少在找到他之前,保证自己能有命继续寻找他。”总是看男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饶是曾经以高贵孤傲闻名的景川七皇子也不免动了肝火,出口的话有些少见的难听。

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男人只是微愣了愣神,伸手端起青瓷碗,弃了里面的勺子,仰头几口便见了底。

见此,邱子幽反而不知该喜该怒。下一眼察觉到男人眼里的自厌与悲怆,又有些不忍,心里再次软化几分。

“文城,你莫要自责,那件事……”还未说完就已被打断,男人的表情有些激动。

“怪我怪我!怎么不怪我,若不是我……”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总还是说不下去,口中喃喃不成音,面色死寂如灰。

紫衣少年见此,越发不忍起来,心里的担忧也深了几分。无声叹息,当初的事情,其实与他就毫无关系吗?他虽自认没有对不起谁,看男人这样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一丝“当初若是我……”的想法。何况,这是本就是因景川皇室而起,那人不过受了连累……

那个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

我愿你,早日平安归来,解救这人于梦魇之中,也还各国一个安宁。

想来高傲自我的七皇子殿下心里竟也莫名的响起了几声幼稚的忿忿:“都怪那个做死的,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如此恶毒!

心下有些悲凉,一直知道皇家亲情凉薄、知道人性难测,却只在半年前,才真真知道,什么叫利益熏心真情最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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