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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很温暖的感觉

生活是残忍的,不断地给予,却又不断地剥夺。

九月的天空,像极了桑夏的发色。亚麻色,很低调,却也很醒目。造型师阿甘说,这个颜色,很适合荷花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发型。

可是,整个江艺,还没有女生敢尝试。桑夏并不在意,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她相信阿甘。

阿甘是一个很白净很温和很细心很敬业的少年。他给不同的顾客设计适合她们的发型,长的短的,卷的直的,黑的黄的。唯独他自己,始终是光头加棒球帽。

这也许是他的Style,所以,桑夏从不问为什么。

但是,他总是问桑夏:“小美女,今天又怎么不开心了呢?”

如是平时,桑夏会告诉他,她是如何如何不开心。可是,今天,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望着镜子发呆。

镜子里的女孩,细长的眉眼,尖巧的鼻子,微微上扬的嘴角,明明也是很美的,却清冷得没有一点血色。

于是,她说:“我要那种很温暖的感觉。”

阿甘为难地对着桑夏看了很久,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定,然后说:“好吧!”

桑夏在理发店待了很久,她简直快要失去耐心了,客人走了一个又一个,阿甘却一直说:“会有惊喜给你的。”

荷花头,就是他所说的惊喜。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自然的卷发。随意,又很有弧度。蓬松,却不显得臃肿。后面稍微比前面短了一些,像荷花一样灵巧。

她说:“阿甘,你太棒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待在西野墅这破地儿呢?”

阿甘笑笑,却没有回答。

当然,他的答案其实不重要,桑夏只顾着臭美,哪里还记得刚才的问题。

稍稍有些遗憾的是,她从“剪时光”出来,就在校门口,与江工院的韩蕾“撞头”了。

韩蕾身后几个像哈巴狗一样的女生叫嚣道:“蕾蕾姐,她居然也做了荷花头!凭什么啊?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就是啊!你看她那嚣张的样!”

韩蕾瞪了她们一眼,走上前,和桑夏搭讪道:“你就是桑夏。这么巧啊,我们的品位还蛮像的。”

见桑夏没有回应,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继续说:“这发型是沈钦年陪我去做的。他说,好看呢!”

桑夏顿时就明白,为什么一直安分守己的她会被韩蕾这样的小太妹找上门。

她是把桑夏当成情敌了,所以明摆着想刺激挑衅桑夏。

桑夏觉得有些好笑,用余光打量了她,本来头尖脸宽,还弄个中分,看起来太不协调了。

还不如林诗施一半可爱呢。

桑夏反问道:“好看吗?不是流行的东西就适合你。”

韩蕾的脸因为愤恨而涨得有些红,眼神像块注了水的肉,难看极了。

桑夏露出不屑的笑容,抬起下巴,从韩蕾身边擦了过去。然后,她看见了姜潮。

忧伤像一瓶万能胶,粘住了桑夏的鞋底,脚步那么沉,不过是一百米的距离,她便觉得他那么遥远而触不可及。

姜潮也看见了她,眼神飘忽起来。他假装没有看见她,匆匆走开。

他看起来很不好,双眼红得像兔子。一向注重形象的他,也随意地任头发乱糟糟地耷拉在眉毛下面。

尽管这样憔悴,人群中,他还是很扎眼。

可是,这样恍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少年,已经不属于桑夏。也许,本就不属于。

却在这时,桑夏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抬眼看去,是沈钦年。

这么凉的天气,秋风习习,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背心,桑夏忍不住地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她用余光瞥见了在身后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姜潮,故意伸出手,握住沈钦年的胳膊,问:“穿这么少,不冷吗?”

沈钦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把戏。然后,他凑近她的耳朵说:“桑夏,这是第二次了。”

桑夏喜欢他将什么事都看在眼里,却仍然处之泰然的模样。因为,这样,她也可以假装无辜。

桑夏问:“那一天,你为什么在后山?”

“偷看你和男生约会啊。”沈钦年笑。

桑夏也笑了。他总是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很狡猾,但是桑夏不讨厌。

他们就这样坐在学校旁边的槐树下,叶子,轻轻盈盈地飘下来,落在了彼此的肩上。谁也没有开口,却有默契地侧过身子,帮彼此摘了下来。

桑夏不小心贴上了沈钦年的脸,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她无比难过地想念梁澈。

那个,曾经她以为会贯穿她整个生命的男生。

刹那间,她便感觉有人用一支无形的箭射在了她的心上。

她抬起头,姜潮的身边,站着的女生居然是林诗施。见了桑夏和沈钦年在一起,姜潮黑着脸便拉着林诗施要走。

林诗施脸色有些为难,却被扯着跌跄地走了。

桑夏的眼睑垂了下来。

沈钦年便说道:“桑夏,失恋没什么,总会有更好的。”

桑夏却问:“如果苏蓉烟给别人牵着,你疼不疼?”

沈钦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疼什么?我不是也有手牵吗?”

桑夏抽出自己的手。

她不了解这个男生,他看起来没心没肺轻浮的样子,又处处留情,连韩蕾这样的女生,都有染。到底,他的心在哪里?

她劈腿姜潮与沈钦年的粉红新闻,传遍了整个学校,所有人看见她都投来异样的眼神。走过去,都是戳她脊背的人。

“这世界,连张柏芝和谢霆锋都离婚了,连桑夏都劈腿了,我们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桑夏想,自己何德何能,竟与“锋芝”相提并论?

生活是残忍的,它不断地给予,却又不断地剥夺。

遇见又如何,得到又如何,终究都会失去。

比如,张柏芝失去谢霆锋。比如,黎梦失去梁澈。再比如,桑夏失去姜潮。

她走进了教室,发现自己的抽屉被人打开,文具肆意地散落在地上。而书被几个欠揍的女生抛来抛去,已经损破得不成样子。

桑夏看到有一本是梁澈的书时,几乎要疯掉。

可是,桑夏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安与紧张。她只是丢下书包,平静地对她们说:“还给我!”

她连续说三遍之后,那个领头的穿得像毛毛虫一样的韩蕾笑了。

她把那本书丢在了她的脚下,然后,踩在了上面,挑衅地看着桑夏。

桑夏攥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许是被桑夏凛冽的表情吓着了,韩蕾身边的女生竟怯怯地向后退去了。韩蕾看了看左右,竟也有一些慌张。却,仍然强撑着。

桑夏揪起韩蕾的发梢,顿时笑了,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你相不相信,我会扯掉你的假发?”

韩蕾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头,又捂住自己的脸,眼里充满了惊慌与愤恨。桑夏的眼神告诉她,她真的会这么做。

所以,她还是弯下腰,乖乖地把书捡起来,还给了桑夏。

“我们走!”她几乎是咆哮着对那几个女生说,路过桑夏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桑夏,你给我等着!”

桑夏若无其事地拿起美具刀削起了铅笔,嘴角露出不甘示弱的讥讽。

她拍了拍书上的灰尘,将它贴上新的书皮,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抽屉,上了锁。然后,扶起被她们踢得乱七八糟的课桌。

一双精致的公主鞋停在桑夏面前,她不用抬头,便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桑夏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招呼,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苏蓉烟也没有做声,却帮着桑夏,把教室收拾得妥当。

所有的浩浩荡荡的斗争都是如此,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看不出任何破绽。

老师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这清亮的教室,对当日的卫生褒奖有加。桑夏看着值班生一头雾水欲言又止的表情,嘴角浮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接着,她瞥见苏蓉烟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可是,她美得那么不可方物,桑夏自叹不如。于是,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假装不见。

放学的时候,桑夏果然被韩蕾给拦住了。在校门口的桥上。韩蕾很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桑夏知道她的意思。

她戴了顶帽子,戴着口罩,把头发绕成了一个髻,觉得桑夏再也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桑夏觉得她有些蠢,忍不住地笑起来。

韩蕾见桑夏笑,立刻火了,骂了句:“笑屁啊?等下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她一打手势,所有的女生都朝桑夏涌来,包围了桑夏。

有认出桑夏的学生,从桥上走过,漠然地看了看她,然后与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起来。桑夏不听,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里冉冉升起。桑夏冷冽地看着这些吊儿郎当,穿的花里胡哨的女生,揪着她们的领子就把她们摔到了地上。

韩蕾就骂道:“你们这群傻逼,会不会打架?”

她把自己的包随手一丢,人冲了过来。

还没等桑夏反应过来,她就冲着桑夏的肚子给了一脚,桑夏痛地弯下腰来,用手捂住了腹部。她却趁机给了桑夏一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

桑夏愤愤地盯着她,正打算还手的时候,韩蕾就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扯开了。

韩蕾抬起头,愣住了,带着哭腔,叫道:“沈钦年……”

沈钦年的脸冰冷得像是个雕塑。他的身边,站着的居然是苏蓉烟。

桑夏感到很意外。

“韩蕾,不要再胡闹了。”沈钦年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要帮她?”韩蕾气急败坏地说。

“我不希望有人为了我产生任何冲突。”他冷冷地说,然后将头转向桑夏,问,“你没事吧?”

桑夏没有理他,起身,拿起自己的包,狠狠地推了一把韩蕾,从所有的人身边穿过。

苏蓉烟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桑夏的手。

桑夏回头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怕她们欺负你,所以,把沈钦年拉来了。桑夏,其实,你和姜潮之间是不是有点误会?”

桑夏没有做声。

她便说:“桑夏,别这么冷漠,好吗?”

桑夏的心里有些烦躁,说道:“不要离我太近。”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苏蓉烟的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难过。

桑夏不知她是真是假,却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她还是决然地推开她的手,轻声地说:“苏蓉烟,虽然,你帮过我,我很感激。但是,姜潮现在归你了,我们扯平了。现在,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她转过身,把背影留给苏蓉烟。

桑夏早就明白,这个世界能够迅速蔓延的,除了病毒,还有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八卦。比如,桑夏,作为一个名校江艺的学生,而且还是女生,居然和邻校的学生打架。

这件事,似乎比初中生谈恋爱还严重。据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连校领导都惊动了。

可是,桑夏迟迟没有被叫入校长室。

尽管桑夏佯装很镇定,但是,说不忐忑,那是真的逞能,尤其,在这种恐慌的等待之中。

她看见苏蓉烟从教室外走了进来,脸惨白的,手不停地纠结在一起,眼神缥缈。她默默地收拾东西,又走了出去。

桑夏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追了出去。

苏蓉烟说:“别跟着我,这事跟你没关系。”

桑夏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气急败坏地推了苏蓉烟一把,叫道:“你疯了吗?知不知道会留记录的!你回家怎么交代?”

说完,桑夏就想往办公楼冲。

苏蓉烟拉住了桑夏,淡淡地说:“你希望,我们一起受处分吗?”

桑夏觉得有什么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她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我欠你的吧。”苏蓉烟推开她,径直走掉。

桑夏迈不开步子。

她明明很气她,却不愿让她为自己承担罪名。

所以,桑夏还是被叫入了教导处。

然后,她看见了苏蓉烟的母亲,她比苏蓉烟更像是一幅壁画,哪怕不言不语,只是一双“千斛明珠觉未多”的眼睛,就明晃晃地打动了所有的人。

明明很陌生的模样,苏蓉烟却觉得似曾相识,忍不住看了又看。

教导处主任冷眼望着桑夏,问:“桑夏,为什么你父母没有来?”

“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桑夏眼睛眨也不眨。

苏妈妈有些动容。她看了看桑夏,却自始至终没有与她说话。

桑夏拼命地攥紧了手,希望能给自己一点勇气,就这样,坚持到结束。

幸好,她们都没有受处分。

有人给她们做了证,说是江工院学生斗殴,她们只是路过,所以,误入战局。

尽管,她们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但是,心存感激。

苏蓉烟的父亲,指着桑夏,对苏蓉烟说:“少和这样的学生在一起,今天是打架,明天会干什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而苏妈妈戴上了墨镜,她优雅地与桑夏擦肩而过,不责问亦不劝慰。

桑夏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真甜,足以让她忽略这残忍的场景。

她递了一颗,给苏蓉烟。

苏蓉烟没有接,甚至没有看桑夏,只是乖乖地跟着她的父母走了。

过了一会儿,桑夏接到她的短信:“对不起。”

桑夏耸耸肩,对不起她的人,多着去。却偏偏不是她。

那些追逐都市游戏的、自私而冷漠的大人,桑夏无法原谅他们,不负责任地让自己出生,又抛弃了她。

桑夏很想抽一支烟,或者,用任何一种方式,放纵自己。

可是,她忍耐着。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人来爱你,那么,你自己要爱自己。

桑夏在天台上,张开嘴,努力着,发出那个音。

可是,她发现,她不能。

她不能像别的小孩一样,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是“MA”。

在桑夏刚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就把她抛在了父亲的家门口,再也没有出现。

她对父亲说,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与他,生了桑夏。

她还说,如果可以,就当,没有桑夏这个女儿。

所以,桑夏,宁愿一个人生活,也没有在父亲丢下一大笔债务落跑之后,去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总是称自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她打一些零工供自己用。尽管每个月,她总能收到,从莲城寄来的汇款单。

一笔对一个孩子来说,不菲的钱。

桑夏一笔一笔记下金额。取出来,却从来都是存起来。

她知道,那是梁父寄来的。如果她动了,那就是真的背叛了梁澈。

“你在写什么?”

一个声音从身后突然蹿了出来。

桑夏一惊,把本子合了起来,转过身,松了口气。

是沈钦年。

“你在这里做什么?”桑夏反问他。

“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桑夏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去折腾头发。而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反倒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天台发呆。”

桑夏眯起眼睛看这个与自己并不相熟却对自己了如指掌的男生,她有些看不透他。

他的眼睛明明那么清澈,却平白让桑夏感觉有那么多五光十色的故事。

“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桑夏忍不住地问。

沈钦年笑了:“如果你想不出,除了喜欢,还有什么理由,会去留意一个人。那么,你就当我喜欢你好了。”

桑夏不置可否。

她,潜意识里,是抗拒这个男生的。所以,她躲开了沈钦年的眼神。

沈钦年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坐在桑夏的身边,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后山。

九月的河岸,深深浅浅的芦苇,迎风摇曳,在河面投下了诡异的影子。

就像他们之间不流畅的空气。

“桑夏,你有没有骗过人?”沈钦年突然问。

“谁没撒过谎呢?有调查说,人平均十分钟说三次谎。”桑夏不着边际地答着。

“可是,不是所有人说的谎,都会被原谅。”

桑夏愣住了。

他似乎话中有话。可是,桑夏并不想参透其中的含义。

于是,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站起身,对他说,我要走了。

这一天,桑夏不知道,他用什么样的眼神,在她的身后看了很久。但她知道,她的人生,将会因为沈钦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近,她无比怀念与梁澈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还清晰地记得,每天,他都会买一杯果冻,然后一勺一勺地放进自己的嘴里。她恍惚地看见,他像平时一样,坐在栏杆上,看见她走出校门,便露出璀璨的笑容。

而这些都已是幻觉。是因为遇见沈钦年而产生的幻觉。

“从今天开始,林诗施就是我的女朋友。”

桑夏一抬头,看见姜潮在拐角处牵着林诗施的手,对苏蓉烟说。

桑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靠在冰冷的墙上,胸口有些闷。事情接踵而来,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姜潮这张明明熟悉的脸,此刻,却这样陌生。可是,明明,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这样要好。

姜潮没有看见桑夏,他只是漠然地听着苏蓉烟的哭声。不去哄,也不制止。而林诗施,喝着汽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似乎,从未有桑夏存在过,一般。

桑夏突然感觉全世界都很可怕。她飞奔着,从这里逃离开来,却不小心被石子绊倒在地。

很响的声音,很狼狈的姿态。

他们都望向了这边。

林诗施迅速地放开了姜潮的手,她惊慌地朝桑夏跑来,说道:“桑夏,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吗?”

“你该去向苏蓉烟解释。”桑夏冷淡地说。

她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努力地爬起来,走掉。

她不想看见所有的人。以及,他们眼里倒映的,满脸泪痕的自己。

听不见姜潮的声音,桑夏的耳朵有点孤单,要没日没夜地塞上耳机,才觉得心不会那么空。有时,远远看着姜潮与林诗施的笑声清脆地飘远,桑夏躲在角落,也会黯然神伤。

可是,当姜潮拉过桑夏的手,将她拽进他的怀里时,她还是坚持挣脱了出来。

他不放弃,狠狠地吻了她,她固执地将他的舌头咬出了血。

他红着双眼问:“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我和谁在一起吗?”

桑夏的语气像她的嘴唇一样冷。她说:“我不在乎。”

他的拳头落了下来,砸在了桑夏旁边的墙上,血涌了出来,可是,他一点都没有顾及。他从桑夏的身边缓缓掠过,再也没有回头。

他说:“桑夏,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的梁澈。

她总是这样辜负了别人,得不到别人的原谅,却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的伤口在哪里。

就好比这一次,她只是不想成为姜潮的包袱。他若是真爱苏蓉烟,那么,她成全他们。更何况,她亦有自己不能言说的理由,却暂时无法告诉姜潮。

她只是没有想到,她似乎伤害了他,却无力挽回。

她的心像被无数只毛毛虫爬过一样,又痛又痒,想挠也挠不到。

她只能尽可能地不在校园里出现。如果没有课,她都会在外面打工。

她将自己弄得很忙很累,回了寝室就会倒床就睡。这样,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室友们开始抗议。

因为,她太累的缘故,鼾声太大,吵醒了所有的人。

她下铺的女生终于忍不住,骂醒了她,说:“你这是病,知道吗?有病就去看。别吵着我们,天天睡不着。”

桑夏有点难堪,有点委屈,却无从发泄。

考虑了很久,她打算搬出寝室,在学校外面租一间房子,这样,避免了与姜潮照面的机会,打完工回来,也不用让楼下值班室开门。

不会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只是,她又得辛苦一点,去赚房租。

她决定去房屋中介去找房子,可是,她必须找一个人陪同她。她害怕有什么意外,或者被人欺骗。

想了想,她只能找沈钦年帮忙。

桑夏看中了一个公寓。虽然很陈旧,可是,墙壁很白,看起来很干净的感觉。

可是,房东坚持的价格,让她有一点点犹豫。

她谈了很多次,房东也不肯降价。到后来,她也打算放弃了。可是,她看了很多房子,还对这间小公寓念念不忘。再看任何房间,都挑剔起来。

沈钦年一直耐心地陪着她,帮她到处打听,从没有叫过累。

桑夏有些不好意思,她打算定下一个稍微有些便宜的房子。

就在打算签合同的时候,小公寓的房东却打来电话,突然愿意降价,按照她之前出的价格租给她。

她雀跃极了,立刻拉着沈钦年去签合同。

那个房东说:“如果不是看在你男朋友那么诚恳的分上,我怎么会这么廉价租给你?”

桑夏的嘴角扯了一下,原来,是沈钦年的功劳。她看了看他,他一副“何足挂齿”的样子。

她便对房东说:“我们只是同学。”

房东不相信,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说:“以后的事情谁会说得准呢?”

桑夏便笑着,不去辩解了。

沈钦年帮桑夏把房间收拾妥当,装好了组合的布衣橱。他真是个体贴心细的人。他环视了下房间,帮她把所有的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再来的时候,他带了几个节能灯,换上,说:“这样,可以为你节省不少电。”

桑夏的心突然就有点忧伤的暖意了。

时光像一把剪刀,残忍地将那些紧紧相连的人事一点点剪碎,丢进“过去”两个字的深渊里,谁也无能为力去找回。

她哪里想得到,不过才几天,她的身边,剩下的,只是这个男生。

就像当初,她也想不到自己一夜之间就换了一个身份。

她住进公寓的第一个晚上,躺在床上,看到信乐团带着自己的新主唱在一个电视台做宣传。

他们还唱着《离歌》。

只是,与苏见信的歇斯底里相比,新主唱的声音虽然也高亢,但是听上去要柔软一些,他将这首歌唱出了另一种千转百回的心碎。

桑夏听着,心里就有点堵。她想起前几年TWINS的解散,还有S.H.E各自单飞的消息。

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分离。

可是,地球却不会因为谁在流泪谁在感伤而停止转动。

也不会有谁,真的因为另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自己的生活。

他们只是回不去,而并非,不能向前走。

这么久了,桑夏早已学会了,自己对自己的劝告。

桑夏没有想到,林诗施找到了她的住处。她问:“桑夏,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所以,才搬出学校?”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桑夏没有办法讨厌她。

桑夏有些不忍,便问:“那你恨不恨我和沈钦年传绯闻?”

林诗施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她看了看面前单纯的林诗施,想了想,还是说,“姜潮不适合你。”

林诗施在心里和另一个自己做挣扎。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桑夏,姜潮没有真的和她在一起。

他只是请求她,帮自己这个忙,试探桑夏的态度,也借此让苏蓉烟死心罢了。

现在,看来,他失策了。

可是,姜潮千叮万嘱,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她要信守承诺。

她一直羡慕着桑夏异于常人的独特气质,也羡慕苏蓉烟完美得像漫画里的女生一样的外貌,唯独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平庸女生。

她有时候会在桑夏的楼下等她,跟在她后面,钻进房里。

桑夏就问:“你干吗老跟着我?”

林诗施便提起手里的点心说:“我怕你一个人太孤单。我觉得,一个人吃饭真的很凄凉。”

桑夏的嗓子有些哽咽。

她想,前不久,这个姑娘还凶神恶煞地对她呢,转眼间,就成了这么温暖的一个人,真是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跟天气一样,变幻莫测。

她抢过她手里的点心,说:“我去打两杯豆浆。”

林诗施见她没有生自己气的意思,兴高采烈地跟着她进了厨房。

桑夏有意无意地问:“苏蓉烟怎么样了?”

“她转成走读生了。”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她父母怕她学坏,看紧了她。”

桑夏的心情有点复杂。她感觉自己好像连累了她,却又不愿这样想。

“不过,听说,苏蓉烟的作风真的不太好呢。”林诗施补了一句。

桑夏有些听不惯,呵斥道:“那些女生就和结了婚的妇女一样,唧唧歪歪的,难道你也想未老先衰吗?”

林诗施并没有被桑夏影响自己亢奋的八卦精神:“我是说真的,她之前还为一个经纪公司的老板怀过孩子,后来,被正房抓着了,打得半死,孩子都流掉了。听说,以后都不能生了。”

桑夏有些震惊。

苏蓉烟才多大啊?就能整出这么狗血的剧情来?

她也是受教过人用嘴皮子虐死的,所以,她并不能完全相信林诗施的话。

可是,若苏蓉烟不是这样的人,那为什么又与姜潮牵扯不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