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感觉恶心。果然她不可能是因为爱而结婚。
“你确定你值这个价?”这笔钱说来不多,其实也不少,而沈家千金,又怎么会缺这个钱?
“给还是不给?”她并不为他的话而感到生气。
宁丛风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十分果断的吩咐助手龙二转账。
看他放下电话,她笑了,宝蓝色的礼服衬得她的脸颊有些苍白,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她有点……可怜?
沈西珂随手往脚下的位置弹了弹烟灰,这个动作让一向有洁癖的他轻轻的蹙起眉头。
“你会为这300万而后悔今天的决定。”
“獐死于麝,鹿死于角,危险和荣誉总是成正比的,你不知道吗?宁丛风?”
她突然对上他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看向他。
听明白她的话,宁丛风不再多想,清空了脑子里对她的一些残存幻想,重新发动车子。
他就知道,这女人没有感情,物质,虚伪,贪婪,轻浮,空有皮囊。
没关系,他和她都是输得起的人,婚姻又算得了什么。
【6】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沈家,别墅是很传统的装修,也很华丽,只是有点死气沉沉。
沈家一向封建,传统的很。
路上买了些礼品,宁丛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沈西珂身后。
“用我帮你拎么?”她突然停下,回头问。
宁丛风没理她,继续往前走,依旧是那副倔脾气,一点都没变,沈西珂无所谓的笑笑,跟了上去。
“小姐,你们先在这等着,老爷和太太在房间里,我去给你叫。”沈姨说完,便上楼去了。
宁丛风虽然表面沉着,却还是有些别扭,会不会太突然?待会他要怎么说?这个和见客户,应该不一样……
“坐吧,未婚夫。”沈西珂窝在正厅的沙发上,无聊的揪着花盆里的月季花瓣。
宁丛风也坐下来,整了整衣冠。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西珂接起来,是哥哥沈井原。
“喂喂喂!你还真回家了啊,倒是跟我说一声啊!”沈井原一边扯松脖子上的领带,一边从会议室往外走,就怕妹妹一回来搅起家里的腥风血雨。
“没事,”沈西珂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我这次不是回来跟他吵架的。”
“嘁!你们俩吵架都不用理由的!大眼对小眼就能鸡飞蛋打!你可千万绷住了啊,我马上回来!”沈井原挂断电话,心急火燎的踩上油门。
沈西珂和父亲从小就八字不合,她那三个哥哥的死,沈老爷子一直封建迷信的怪在沈西珂的头上,而沈西珂的性子又不是受欺负的主儿,整日与父亲对着干,她平日里是不回沈家的,今天却不知有什么大事。
【7】
沈家这边,半盏茶的功夫,沈老爷子才和沈夫人下来,正眼也没看两人一眼,他只是黑着脸盯着那被沈西珂撒了一地的花瓣,气得鼻孔一张一合。
“你回来做什么?!”沈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似乎并不愿见到小女儿一样,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严肃的让宁丛风也有点惊讶,刚刚准备的说辞现在也不知怎么说。
“你当我愿意回来?”她继续明目张胆的揪着父亲最爱的那盆破月季,“我还怕耽误您二老的好事呢!”
“你!”沈老爷子气的直捶桌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我乐意!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我、要、结、婚、了。”她丝毫不顾礼让孝道,像只小刺猬,嚣张跋扈。
“结婚?哦天哪!”真是胡闹啊!沈夫人,也就是沈西珂的继母夸张的捂住嘴,马上去看沈老爷子反应,等着他暴怒。
沈老爷子这才发现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相貌堂堂,冲他恭敬的点了点头。
“伯父您好,我是宁丛风。”宁丛风礼貌的起身,抬眼看向沈老爷子沈贝康,却在定睛的一刹那有些讶异...
这张老气横秋的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年幼的宁丛风曾经是那样死死的盯着这张脸,试图将它永久的刻在心底,那种不耐烦的眼神,以及下颌显眼的黑痣,都是他怎么也忘不掉的面容。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宁丛风眯起眼睛,危险的打量着面前的“未来岳父”。
沈西珂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拉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坐下,然后对宁丛风说道:
“用不着跟他自我介绍,他不需要知道你是谁。”
“混账!”沈老爷子暴怒,“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你要嫁谁我都不管!”
“消消气消消气,”沈夫人拉住气到发颤的沈老爷子,“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她当初偷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这个……”
“你给我闭嘴!”沈西珂不知怎么的突然怒了,慌忙的打断沈夫人的话,站了起指着她大吼,“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我说话哪轮到你个小妾插嘴!”
要论气场,沈西珂怒了的时候,还真就能把个大老爷们吓得缩了脖子,别说是一贯怕她又老想趁机蠢蠢欲动的沈夫人,当即就吓得再不敢出声,躲到沈老爷子身后去。
“啪!”沈老爷子红着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抖着手指着大门口,“滚!”
“滚出去!”
一旁的宁丛风急了,想去拦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鲜红的掌印刻在她的面颊上,瞬间蔓延成一大片的红肿。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脸,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却最终在那紫红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仿佛这根本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表情流露。
沈西珂转身,牵起他的手,往门口走。
沈老爷子却在身后冷冷的说道,“畜生,你怎么不去死!”
她顿住脚步,回头,空旷的沈家大厅回荡着她的呼吸,宁丛风皱眉,握紧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8】
江边的风凉丝丝的,她没有上车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宁丛风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盘起的长发被风吹散了,额旁的刘海凌乱的扫着脸颊,嘴角是红肿的,不知怎的,宁丛风突然想帮她掖到耳后去。
“你住在哪?我送你。”他把外套脱下来强行披在她身上,语气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他可绝不是对她有什么旧情,只是看着可怜,同情而已。
宁丛风特意跟自己这么说。
“你看那江,”沈西珂突然停下来凭栏远望,答非所问,“它能包容多少东西?”
宁丛风也停下来看向江面,这几年他变得只会看K线图,琴谱都不会看了,别说是这种东西,他的梦想情怀什么的,早就在五年前被这个女人亲手扼杀了。
她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丑陋的鱼,肮脏的污泥,纠结的水草,它来者不拒,掩盖的好好的,看似很平静,很美好,不是么?”
“这样的江我欣赏不了。”宁丛风躲开她的目光,转过身来靠着栏杆掏出根烟。
“呵,一条看似美丽的江实际上很肮脏,你不喜欢它,可它就在这里,谁也弄不走它。”
该死,这女人到底要说什么。
他突然想堵住她的嘴,那就像是一颗鱼雷,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能将你平静的心,炸的震荡翻涌。
“宁丛风,这个世上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能让我哭,我什么都能包容,都能粉饰,最糟糕的也不过如此,所以报复也好折磨也好,你统统放马过来,婚我都敢结,我还有什么不敢陪你?”
她昂起头,倔强的看着他,嘴角上被掌掴的血慢慢变成血珠,在路灯下泛着鲜红的光晕,看的宁丛风失了神。
明明是很嚣张的挑衅,他却突然觉得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胸腔内喷涌,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下着小雪……
她在林宅等他下家教课,路灯照射在地上,打出一片一小舞台,她寂寞的舞蹈着,旋转着,用最华丽的寂寞等他。
他又怎会细细体味,这种感觉叫做心疼,心疼她的倔强,心疼到想要抱住她。
他也曾心疼过那个清纯的沈西珂,可今天,却是为这样真实的她而心疼。
他突然变得烦躁,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一样,于是,他拉起她的手腕,往车子的方向拉扯。
“你干什么!”沈西珂被他突然的粗鲁弄得慌了,脚上的高跟鞋被他拉着有些吃力,可他依然倔强的抿着唇不肯停下。
“放手!我的脚快扭断了!”她大吼,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好在,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他突然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更加让人不安的是,他竟然抬手替她掖了掖刘海。
“你……你……喂!”还没等她说什么,便被他打横抱起,高跟鞋掉在了地上,他连看都不看一眼,霸道的把她塞进车里,她就像是一只小猫,怯怯的看向他,刚才的气场深沉完全破功。
黑色的别克车风一般滑出去,夹杂着夜风,和谁也没看见的,男子唇边冷冷的笑意。